第七章:人與獸
坐在椅子上把兩條腿搭在三抽桌的一角,我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馬大哈,應該中午就趕過來,為了這頓飯,他小子也要過來,這小子愛佔小便宜的毛病一點也沒有改變。」
雖然畢業快兩年了,我還能清晰地記起麻建設在學校的種種「惡行」。
急促的剎車聲在空蕩的地下負二層有些刺耳,「有人嗎?我們是來送屍體的?」顫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這都滿員了,還送過來,讓我放到值班室嘛。暗道一句,我披上白大褂,把前面的扣子繫上「來啦。」
走出值班室的門,通道外面停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後門已經掀開。兩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起來有些害怕。「師傅,是上面搶救室的醫生讓我們直接送過來的。」
「是什麼病去世的?有沒有證明?」我把工作吊牌從口袋中扯了出來掛在胸前。淡淡的口氣說道。
一個小夥子訕訕的說道「是車禍,當時就斷氣了,沒有證明,醫生忙著其他的事情,還沒給我們寫。」
另外一個小夥子插話道「已經報案了,交警馬上就趕過來,我們是幫忙的路人。」
從值班室的門口拽過一輛擔架車推到了麵包車的後面,看著這兩個人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我只好自己動手。
用手指挑開幾件被鮮血浸泡過的衣服,一個毛茸茸的身體躺在車裡,「靠,這是人還是動物?」我退了半步,吸了一口涼氣。
半個狗身,加上半個人身湊成了一具屍體,屍體的下半身是兩條毛茸茸的狗腿,兩條狗腿之間帶著臭氣有些黃白之物,除了狗頭之外脖子下面被擠壓在人體的髖骨中。狗的五臟六腑帶著淤血,冒著絲絲的熱氣暴露在人體的大腿根裡面。
屍體的上半身還保持得比較完好,只是雙臂的下半截不見了,能看見血肉模糊的白骨,「怎麼會這樣?」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這位師傅,死者是為了救自己的這條寵物狗才被大貨車撞死的。」小夥子也不敢看這血腥的場面,把頭扭向一邊訴說著現場當時的情景。
「為了一條狗能把命搭上也算是奇迹了。」拽住兩條狗腿我狠狠地一撴,人獸分離。
看著滴滴答答的血水流在地面上,我趕緊拿出兩個收屍袋把屍體套了起來。「你們兩個留下聯繫方式。」為了以防外一,我還是讓兩個人寫下了名字和手機號碼。
做好了登記把屍體送到了太平間裡面,沒顧上喝一口水,一輛靈車開到了值班室的門口。「吳巍,你真在醫院的太平間啊。」我剛探出腦袋,就被跳下車的麻建設叫住了。
「馬大哈,你怎麼坐著靈車來啦?」我有些意外。麻建設把一盒香煙扔給了駕駛員,從兜里掏出一張蓋著紅印章的紙,「我們小區的老人前幾天去世了,今天準備火化,這不就過來拉屍體了。」
瞄了一眼紅色印章下面的名字,從腰間取出了冰櫃的鑰匙「跟我來吧,你說的哪位老人就存放冰櫃裡面。」麻建設對著車裡吆喝了一聲,一具冰棺被幾個人從車上抬了下來。
「吳巍,你怎麼會做這個喪氣的工作,到時候連媳婦都找不到。」麻建設瞅著我,「我也是沒辦法,我老爸不知道抽啥風把我送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我在這裡打算常駐沙家浜啦。」
麻建設的眼神中多了些許的憐憫,「吳巍,夠難為你的啦。」
「馬大哈,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環境,雖然聽起來有些晦氣,不過倒是省心。」說著話走到了冰櫃跟前,按照名字拖出一個抽屜,一股寒氣冒出。
「你們看看這個人是不是你們的親人?」馬大哈對著後面的幾個人招招手。
「吳巍我這也是替人辦事,你也知道我們家祖上三代都是地師出身,我這也算是接了我老爸的班啦。」
「地師,不就是個看墳地的風水先生嗎,幹嘛說得那麼好聽。」我在心裡嘟囔著。
看著幾個人都低下頭,我利索的解開了套在屍體上面的透明塑料袋,拉著麻建設退後了一步小聲地說道「中午,我請客,咱哥倆喝點。」
麻建設貼在我的耳邊「等晚上,晚上我還有事求你?」
「求我,我就是一個守屍工,醫院裡面可不認識大人物啊。」後腦勺被馬大哈彈了一下「吳巍,放心吧,我不求你辦大事。」
晚飯就在醫院的食堂對付了一口,我還是不喜歡回家聽見父親的教導,於是就選擇待在了太平間的值班室。
吱呀一聲,一條煙,兩瓶酒從門縫中遞了進來,「小師傅幫個忙唄?」中年的漢子帶著笑臉把東西放在了三抽桌上面。
「什麼事?」我從電視機跟前轉過身。「我是上午送過來的那個工人的工友,我們想在他身前燒點紙錢,也算是盡到了做工友的一點心意。」
聽完他的話,我才想起被推到牆角的那具鋼筋穿身的屍體,「你們把東西拿回去」手裡拎著鑰匙我對著桌上的東西努嘴說道。
「小師傅,您千萬別嫌少,我們就是幾個打工,東西您收下,給我們行個方便。」中年漢子搓著手。
我心中暗道「這就是馬伯說的甜頭吧。」「你們跟我來,」我不在糾結桌上的東西。
「燒紙在太平間裡面不行,你們在外邊等著。」說完,把門打開,把停屍的擔架車推到了走廊的外面。
中年漢子看樣子很懂規矩,從兜里掏出一張紅色大團結「小師傅,香蠟,我們就買你們這裡的,黃紙是我們自己的。」
我點點頭,這些東西的價格,馬伯臨走的時候都囑咐過我,收錢了把香蠟,香爐交給了中年漢子,「注意火燭,時間別太長了。」說完我扭身回到值班室。
屁股沒坐熱,麻建設哼著小曲推門而入,就好像太平間是自己家一樣。「吳巍,吃了沒有?」
「馬大哈,到這裡來,你心裡就一點也不害怕。」
「瞧你說的,我膽子有那麼小嗎?,再說了,我是地師,天天跟死人打交道,都習慣啦。」
我們兩個人在值班室里回憶了一下那些上學時候的青蔥歲月,看著幾個燒完紙的工人走出太平間,麻建設從身上摸出一個黑色的瓶子「吳巍,求你點事情,我想來取點屍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