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暗夜
「這位小姐,請問你剛才看見了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嗎?」帕特爾打斷了她。
佩吉等了等,才看向帕特爾。
「沒有。」她低聲說。
「那麼,我們仍然有理由懷疑里德爾小姐,」帕特爾冷靜地說,「包括霍爾小姐。在你們學校的人到來之前,我們不會把她們和你們放在一起。這是為你們的安全考慮。各位,走吧。」
「可是……」
德拉科上前,拍了怕佩吉的肩膀,佩吉卻還不甘心似的回了頭,準備再說些什麼——直到她對上伊狄的視線。伊狄慢慢地沖她搖了搖頭。甚至嘴角還露出了一點笑意。
真奇怪,明明委屈的是我而已,為什麼反而是你眼裡亮閃閃的呢?
*
晚飯的時候,費因斯發現他幾乎是孤獨地坐在那張十二人的長桌上。以往聖誕節的夜晚也有很多教師回家,但通常——至少有斯拉格霍恩——或者弗立維,麥格在。賓斯通常不喜歡和他們活的人一起吃晚飯,倒是沒有必要出席。
「晚上好……拉爾夫,」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居然是賓斯,他憂鬱地穿過禮堂的牆壁,吭哧吭哧地說,「米勒娃和霍拉斯不在?——哦,對了,霍拉斯是要去帶他的那個什麼吸鼻涕俱樂部搞活動……」
「鼻涕蟲俱樂部。」費因斯糾正。
「……倒是菲利烏斯,他布置了聖誕節的裝飾一整天,大概正累得在三把掃帚喝他的傘螺蘇打水。」
「沒錯,雪利果汁蘇打水加冰和傘螺,」他微笑著喝了一口湯,「我敢肯定,那可以很好地緩解他的疲勞,今天的布置比往年還費心,這麼多爆竹,禮物,還有彩燈,讓我想起年輕的時候,不過——賓斯教授,今晚似乎只有我們兩個人。」
「人?不不不……」賓斯的聲音有逐漸陷入到了那種教授歷史的令人昏睡的狀態。
「怎麼不是呢,您很久以前,一定也有很深切的還活著的回憶吧?那時候,還作為人,真實地感受著世間的一切的您……儘管可能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聽說您從建校開始就是魔法史的教師了。尊敬的斯萊特林先生都對您十分稱道呢。」
賓斯教授的頭打了個點,「哦,你說薩拉查嗎……是啊。那是遙遠的回憶了。你沒法想象,拉爾夫。我都已經快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即使他曾經是那麼一位重要的朋友。時間這東西……」
「怎麼,說實在的,您想說您後悔成為幽靈了嗎?」費因斯停下了勺。
「唔,怎麼向你形容呢?」賓斯教授的目光慢慢地落到他手中那勺湯上,「打個比方,你看看那勺正在凝固的湯吧,無論現在再怎麼好喝,終有一天,你會驚奇於它變質后的寡淡無味的。那個就是時間的意義……沒什麼遺憾地,無論活著還是死去,事情都會徹頭徹尾的變化的。那個是我無論如何都干涉不了的。」
「無論……活著還是死去?」
「當初沒有找到解答的遺憾,活著也很難有機會再去找回了,」賓斯教授說,「我想,時間大概就是這麼簡單和殘酷的東西。」
「這麼說來,您說起這些,是真正遺忘了一切嗎?」
賓斯教授哀慟地看著費因斯。他正重新拾起湯勺,把熱乎乎的粘稠的液體送入嘴中,當然,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滿足的神情,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就連張嘴的時候都是。
「你也……很可憐啊。」
「什麼?」費因斯側過頭。
「我說,你看起來這麼年輕,倒是似乎隱藏著某些奇怪的故事,」賓斯教授飄到了他對面,「問出這些問題——雖然我沒法完美地回答——但好像真能和我聊起來一樣。我很久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了。」
「是嗎?沒什麼,」費因斯隨手變出了一個高腳杯,給他倒了一杯酒,「我想我已經得到滿意的答案了。」
「哦,其實這是阿芒多的椅子。不過隨便吧,反正他也不會來了。」
費因斯微微抬手,「迪佩特不會來了?我記得他本來就一直在聖芒戈修養。」
「是這麼回事,但是……也是,你也許不知道,」賓斯搖頭晃腦地將酒一飲而盡,「阿芒多前些日子回來了一陣,今天上午又走了……我看他的身子骨的確靈活多了。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也不留到中午。我還以為他是回來主持聖誕節宴會的呢……」
「他回來過……嗎?」費因斯若有所思地看著賓斯倒在了桌上。
啪的一聲,他站了起來。好在賓斯才喝一杯就醉了,否則他此時肯定會驚奇於費因斯的變化。那種若有若無的禮貌性的微笑已經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惡毒的神情,就像毒蛇突然失去了自己賴以為生的蘋果樹。
八樓。他在心裡默念。腳大踏步向前走去。
*
隨著砰的一聲門合上,伊狄站了起來,身上的灰塵滾滾抖落。
「你……你想幹什麼?」
對面,霍爾驚恐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現在不裝睡了?」伊狄的影子逐漸覆蓋上來,「很好。我想我們有的是時間探討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剛才發生了什麼?你不應該最清楚嗎?就是你唆使的那些蛇——」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伊狄一把將她推倒,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霍爾死死地瞪著她,滿臉憤恨。
「你有本事就一直不眨眼睛,」伊狄雙手抱胸,慢悠悠地說,「畢竟我們倆單獨被關在這裡,總得找點事做。」
「呸!」
伊狄也不閃躲,「啊,對了,你注意到外面那些屍體了嗎?這個村莊你之前沒來過吧?」
「什麼……什麼屍體!」霍爾咬著牙。
「就是……巫師的屍體呀,」伊狄湊近她,聲音像毒蛇一樣,從霍爾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脖頸,「你知道的,就是我和布雷司發現的那個。真正的藥劑師營地。布雷司一直很害怕呢,一路上要不是我堅持,我們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現安托萬·瓊斯的屍體。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一點也不怕嗎?」
霍爾的頭往後縮了縮。但她的身體被伊狄按住了,始終是動彈不得。
「別動,」伊狄笑著說,「我的防禦反應可是很強的。別一不小心傷到你——嬌嫩的脖子——我們就沒法愉快地靠聊天打發時間了。」
「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你的魔杖都被他們收走了。」
「沒有魔杖,你就覺得安全了嗎?……真可愛,」伊狄伸出手,好笑似的拍了拍她的臉,「哎?別緊張。只是聊聊天而已呀。」
霍爾終於可以清晰地從她的瞳孔里看見自己的樣子。臉色煞白,整張臉都在抽搐似的發抖,難看極了。她心中的一口氣終於憋不住了。
「真的……只是聊天而已?」
「對,聊聊那些粉末是你從哪裡弄來的,」伊狄說,「反正,到時候你都要和學校交代的不是嗎?與其我們繼續爭執,把事情鬧大,不如我們先一起對個口供。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因為這種事情染上什麼污點吧?」
霍爾愕然地看著她。
「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意思,」伊狄慢條斯理地說,「為什麼我們不能合作?既然目前我們誰都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簡直……你不會是在騙我吧?」霍爾臉色一變,「我可是才告了你一狀!」
「當然,我記得很清楚。一碼歸一碼。」
「什麼?」
「想想吧,」伊狄那雙眼睛在夜裡顯得更黑了,深不見底,「我們互相撕咬下去,牽扯到更多人,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既然如此,我們當然應該合作。至於今天的恩怨,應該由我們兩個以後再慢慢解決,不是嗎?」
不知為何,本來應該因為合作的提議平靜下來的霍爾,身體不由自主地發生更劇烈的顫抖,直到伊狄摁住了她的肩膀。
「誰都不會知道今天我們究竟做了什麼。往後,學校的老師和你的家長不會再聽說什麼粉末的事,你也一口咬定我從沒放出過什麼蛇形的火焰。我們,只是兩個鬧了一點小矛盾在吵架的普通學生而已。真正應該受懲罰的,只是那些製造圈套的人。」
從第二句話開始,霍爾就徹底安靜下去。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做,」霍爾說,「我在你這裡應該是一個已經毫無信譽的人才對。」
伊狄鬆開手,笑了。
「沒錯。你是毫無信譽。」
「喂!」
「別瞪著我,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伊狄挑起她的下巴,盯著那雙眼睛,那裡面閃著明明滅滅的光,「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是不講信譽,只講利益的。我們現在掌握了彼此的秘密和利益,才值得合作。」
霍爾沒反抗,聽她說完,也笑了。
「當然。就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伊狄盯著她,「唔……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