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沙比尼夫人

沙比尼被伊狄藏到有求必應屋裡，第二天一早，她就爬起來把斯內普給她的原料帶上，去了空無一人的魔藥學教室。

儘管很難想象周末的教室也開著門——謝天謝地——但一群高年級的拉文克勞正在興高采烈地做他們自己的實驗，教室開著，所有的用具都可以借用，而且沒人有多餘的功夫搭理她。

即使按照斯內普的配方，她也需要熬制整整三個鐘頭。

整個過程，伊狄一邊攪拌著，一邊打著哈欠。睡眠不足的危害就顯現出來了。伊狄半靠著桌子，幾次差點朝坩堝里翻滾的、味道令人作嘔的液體栽倒下去。好在她總在最後一分鐘驚醒過來，挽救自己的半條性命。

等伊狄熄滅火焰，端著滿滿一坩堝的復方湯劑裝入6個小瓶之後，都已經上午十點了。她偷偷跑到附近一間沒人的盥洗室，換上從沙比尼身上扒來的校服，又把幾根頭髮扔進一瓶藥劑里，一口飲盡。

很快，藥劑的效果就顯現出來了：她的身體像個氣球似的膨脹起來，膚色卻沒有隨之被撐得變淺，而是一路朝沙比尼的深色皮膚飛馳而去。視野逐漸變高，她身上拖拽得長長的男生校袍也越來越緊，直到完全貼合身體的每一部分。

不得不說女生變成男生的感覺還是挺怪的。她望著鏡子里的小伙，感受著襠下原本自己沒有的東西的重量，忽然有些理解這傢伙為什麼整天那麼自戀了——鏡中的男孩肩膀挺括，眼神沉靜，一絲柔軟的碎發掠過有些嬰兒肥的面頰，她對著鏡子看了整整一分鐘。

最後她收拾自己的衣服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鏡中的「沙比尼」，晃了晃腦袋。她下樓的時候，被一排排慌張的家養小精靈迎面撞個正著。領頭的那個對她鞠了一躬，對後面的嘶吼道，「快！快！小心別撞著尊貴的巫師！」

時間還早，樓道除了她沒別人，但據她所知，霍格沃茨廚房待著但家養小精靈一般不出來。

「發生什麼了？」她悄悄攔住一個落在隊伍後面的腦袋，他的頭皮禿了一大塊，在那滿是褶皺的、乾癟的腦門上顯得格外嚇人，他捂著耳朵尖叫起來：「卡斯比要掉隊了！卡斯比沒看好廚房的門……都是卡斯比的錯！卡斯比昨晚讓邪惡的巫師闖進來了！」

伊狄嚇了一跳，問，「誰……誰是卡斯比？」

下一秒，就有別的家養小精靈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卡斯比！別想躲在後面！待會兒費因斯教授饒不了你！」

卡斯比眼睛瞪圓了，光光的眉毛——或者說是眉骨的位置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兩條竹竿似的邋遢的腿邁開來朝隊伍里衝去，伊狄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廚房？

隱隱約約，她嗅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可沒等她多想，地下室近在眼前。

「嘿，布雷斯！」冤家路窄，諾特那張令人厭煩的臉迎面冒出來，高爾被拋在後面，諾特也毫不理睬，還把熱絡地把胳膊往她脖子上搭，「你昨天哪兒去了？我聽說你翹了和霍琦那個老虔婆的訓練，該不會你的學院杯泡湯了吧？」

伊狄忍住噁心，懨懨地假意說道，「不舒服，去校醫室開了點葯。」

見沙比尼興緻不高，諾特也就順勢放下了手，「隨你，不過別忘了，等你進了球隊，明年也把我招進去，否則……」

他那雙綠豆似的眼睛沖她生硬地眨了眨，一副「你懂我也懂」的架勢。

伊狄聳了聳肩，公共休息室門一開，就跟他分道揚鑣了。

不管沙比尼和諾特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她現在唯一的目標是沙比尼沖她和斯內普威脅過的和家人聯絡的雙面鏡。周末是她臨時消失最好的時機。

每間宿舍的門上都釘有名牌，不費吹灰之力，伊狄就找到了沙比尼的房間。他的床幔上掛滿了鑲鑽的懷錶，紋理別緻的領帶，在綠色的絲絨中顯得又花俏又討厭，她摸上床，被子倒是平鋪得平整，枕頭下面就是一隻金光閃閃的橢圓形鏡子。

伊狄抽出魔杖施了個靜音咒，抱起鏡子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

「怎麼了，寶貝？」鏡中映射出一個女人的側影，「獲得球隊的資格了？」

千里之外的沙比尼莊園，從勾勒著馬賽克的厚重的地毯中央，鋪散下一片柔軟的褐粉真絲裙擺，金線織就的花朵攀附在藤蔓上，一路蜿蜒勾勒出一個女人纖細的腰身。從那往上，兩片布料堪堪撩過胸前兩點茱萸，金色的藤葉細細繞在肩頭，小麥色的健美的肌膚，小巧的鎖骨，柔軟的脖頸，再往上，尖潤的下巴朝前微點了點，似乎十分滿意。

這種滿意，在這樣的美人身上出現，是不多見的。如果有，滿意的對象也唯有自己。

事實上，果不其然，這位沙比尼夫人，正用羽毛筆「刷刷」劃掉她認為多餘的謙辭，補上頤指氣使的幾句高貴的恩賜式的邀請。滿意之後，她將請柬樣本遞下去，就有家養小精靈鞠一躬，收下，退到一邊，另外又有一個家養小精靈用托盤端上賓客名單。

這回，沙比尼夫人卻把名單推到一邊，把雙面鏡捧起來，「怎麼半天不說話？——親愛的，你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

鏡中，她用手掩了掩弧線優美的紅唇，眼皮抬了抬，一雙剔透的眼睛透過鏡子凝視過來。

這一瞬，伊狄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雖然已經在猝不及防但記憶中見過一次，但在現實中，她與這位夫人是初次謀面——她眼底映出人的影子，但又彷彿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誰；被她凝視的人，不光沒有被關注的喜悅，反而會從心底里湧起一種唯恐被挑剔的不安。

這是個毫無作態的、真正美麗，傲慢，優越的婦人。

毫無疑問，她與她所見過的任何人都截然不同。如果說親眼見到沙比尼夫人之前，她還有七成把握，那麼，現在她一句話還未出口，已經有種復方湯劑的藥效在龜裂的錯覺。

伊狄的手心滲出了汗。

鏡中的男孩移開視線，抿了一下嘴唇，語氣委屈，「我不舒服……媽媽。我昨天吃壞了肚子。」

女人鋒利的眉毛挑起一邊，一雙棕色的眼睛變得銳利。

伊狄盯著她，兩人都沉默不語。沙比尼夫人仔細地看著她，似乎在打量她的狀態，伊狄屏住了呼吸。

一會兒，女人才重新開口，「霍格沃茨怎麼回事？連簡陋的三餐都做的讓我的寶貝難受……親愛的，」她望著他，眼神軟下來，「告訴媽媽，龐弗雷夫人你有沒有乖乖去看？」

這讓伊狄鬆了口氣，但接下來怎麼回答，才是至關重要的。

男孩翹起下巴，撇著嘴，「可我都忍了整整兩周了，媽媽。再吃我就要吐了。您就不能派艾爾林給我送家裡的菜嗎？」

艾爾林是個家養小精靈，而之所以擁有值得布雷斯少爺銘記的名字的榮幸，是因為他是整個沙比尼莊園的總管——也是沙比尼夫人最得力的助手。布雷斯的記憶里，他總是不卑不亢，行事雷厲風行，除了沙比尼夫人，他在整個家裡最怕的就是這個艾爾林——至於威廉·沙比尼——在沙比尼夫人的溺愛下，他壓根就沒嚴厲管教過布雷斯。

但同時，布雷斯似乎也非常依賴艾爾林。父母不在的時候，他大部分童年的記憶都與這個家養小精靈密切相關。

「布雷斯，」沙比尼夫人搖了搖頭，「我不是早就說過，霍格沃茨不允許幻影移形。」

伊狄回想沙比尼平時的作態，下巴抖了一下，把雙面鏡摔到床上，只留給沙比尼夫人一個床帳，「我不管，媽媽，你不愛我了。」

說完這話，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緊張地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雙面鏡傳來悶悶的聲音，有些急促，「布雷斯寶貝，媽媽怎麼會不愛你呢？快別胡鬧，你生病了簡直和平時是兩個樣子，媽媽是實在太擔心了，想逗你一下。艾爾林！」

看來這個方向對了。伊狄冷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呢，您不是說霍格沃茨不準幻影移形，艾爾林也不行嗎？」

「親愛的，記住，對我們來說，規定就是用來違反的，」沙比尼夫人柔聲說，伊狄重新把雙面鏡端回眼前，只看到一個她後腦勺精心編織著銀線的髮鬢，她命令道，「幫我接通斯拉格霍恩，一會兒親自把布雷斯接回來。「

對面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家養小精靈的影子，他吻了吻沙比尼夫人的手背，像水一樣冰涼的聲音從鏡面流淌出來，「遵命，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