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窮奇圖騰
陰暗潮濕、連點點光亮也透不進來的狹小禁地中只擺放著一張破舊的木板凳。
那殘缺了一角的凳腿搖搖晃晃、好似被風一吹就會坍塌。
久違的光從被打開的門縫外一擁而入,刺激到抱著腿縮在牆角、衣衫襤褸的長發男人捂起眼睛尖叫。
嚴熠祺站在門口居高臨下俯視著男人如雜草般的髮絲,開門時就撲來的一股發餿氣味十分沖鼻,使他即使掩鼻也無法完全消除。
「出口在哪?」
因忍受臭味而緊鎖的眉間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嚴肅,再加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話語,只令那膽小的男人更是一驚一乍。
他從發縷間偷看過去的視線被嚴熠祺逮個正著,那眼底毫不掩飾地蔑視讓他無地自容。
「我,我…」
太久沒說過話的嗓子如乾涸龜裂的土壤,想說的話就卡在裂痕之下,雖一步之隔卻不能跨越。
男人應是也有些急,但遲遲發不出聲音,他只能手舞足蹈地跟眼前的男人比劃。
好不容易見到有能逃出這裡的曙光,縱使這人給他帶來的危險感不亞於囚禁自己的那隻怪物。
他已經忘了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里多久。
依稀記得一開始還會通過在牆壁刻畫記錄被關的時日,但隨著時間流逝,當把整整一面牆都刻滿時,他意識到自己也許永遠出不去了。
得知會被永遠困在這裡的打擊太大,他變得不肯面對之後的每一天,整日躲在牆角目光獃滯的重複三個字。
「不是我…」
嚴熠祺躲開這髒東西想觸碰他衣袖的手,不留情地一腳推開,只聽一道悶哼聲,那人已躺在牆邊抽搐。
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條嶄新的手帕走近被撞迷糊的男人身邊,「問你問題,就是只准你說話。你該慶幸自己現在髒得像條從糞坑裡爬出來的狗,否則我也只會留下你這張嘴。」
嚴熠祺俯下身仔細的把剛才踢人的鞋邊擦乾淨,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側躺在地面撞死的男人身體止不住顫抖。
他只瞄了一眼,諷刺地勾起唇角,將被弄髒的手帕丟在同樣身為髒東西的臉邊。
問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嚴熠祺把骨節分明的指節按得直響,他不悅地嘆氣,詭異的紫紅色霧氣從衣袖下鑽出在指尖凝聚。
「無用的廢物也就別留在這世上呼…」
「你居然敢跑,看來這雙腿是不想要了?」
話還沒說話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嚴熠祺第一時間就聽出這是當著白洛問面綁他來那人的聲音。
瞭然的轉身,之前影院里的視線太黑沒注意到,嚴熠祺這時才發現海子帽衫下的左臉龐有被用利器刻出來的十幾道傷痕。
乍眼一看雜亂無章,可多看幾眼就覺得有些眼熟。
嚴熠祺扶著下巴反覆思索,終於在久遠的記憶里找到與之類似的。
那是一個圖案,也是一個組織的標誌。
這個組織因為信奉四大凶獸之一的窮奇,所以將它的頭以12筆畫簡易地描繪而成。
那圖案近看似亂線,但離遠了卻是只張著血盆大口、仰頭長嘯的窮奇。
只不過眼前這人臉上的圖案又有些凌亂,有些比較細緻的勾線並沒有刻對,所以嚴熠祺覺得他應是自己拿著鏡子劃上去的。
海子也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疤痕被注意到,不露聲色的用帽衫邊沿重新蓋住。
大熱天的還穿著密不透風的長袖長褲,彷彿在刻意掩蓋著什麼。
嚴熠祺看似隨意地站在那裡,實則視線早已把眼前的海子從上到下觀察個遍,從他剛才那個動作中發現了端倪,「原來如此。」
動物成精后化人形為妖,鬼物具有實體便成為怪。
為了先找到白洛問她們,嚴熠祺現在還不能戳穿其真實身份,以免惹怒它。
海子沒聽見他低聲輕語,但對於他的私自逃出還把其他人打傷的行為感到非常生氣,「不想死的話就趕緊給我滾回去。」
他手持一根不知從哪取出的前端被削尖的鐵管狂躁地敲擊了下牆壁,另一隻手想去拉嚴熠祺離開卻落空。
嚴熠祺閃身躲開,對於海子的口出狂言不放在心上,依舊重複著一個問題,「出口在哪兒?」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得把你腿打斷才能怪怪聽話。」
海子雙手舉起鐵棍高過頭頂,再朝著嚴熠祺敲去。
伴隨著鐵棍撕裂空氣的聲音,還有海子嘶啞地怒吼。
『磅——』
原本光滑的石板地被硬生生打出一個小坑,海子見第一下沒打到人,立刻揮舞出更迅速的第二下可都被嚴熠祺輕鬆躲過。
牢房本就不寬闊,何況鐵棍的攻擊範圍也不算小,海子不明白他是如何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躲過自己的攻擊。
還帶著一副看小丑的眼神看著自己,海子惱羞成怒,當即不管與白洛問定下的遊戲規則,決心殺掉這名不知好歹的人類。
海子最開始還只朝著嚴熠祺的雙腿位置打,但已經紅眼的他此刻已經不管不顧只想至這人於死地。
一次比一次狠厲的攻擊砸向他,嚴熠祺從開始不屑一顧到現在的不耐煩,在下次鐵棍快要砸到自己的時候不再繼續躲,反而一個高抬腿把它踢開。
地上躺屍的男人被從天而降的異物砸到,嚇得身體一震一軟,竟然真的昏過去。
海子被嚴熠祺不同尋常的力度驚訝到僵在原地,右手還處於半空中被打飛武器的姿勢,「你!」
嚴熠祺見他想說什麼,但又突然轉過頭看向門外,臉色極速一轉變得格外嚴肅,嘴裡還嘀咕著,「媽的,竟然這麼快。」就跑出去。
望向無人顧及的出口,嚴熠祺粲然一笑,跟著海子離開的方向邁開步子。
門在他走出去的下一秒就重新關閉,這間牢獄又重回之前的寂靜。
…
嗒、嗒、嗒...
鐘錶的秒針不停地轉動,時間無止境的流逝永遠不會停歇。
下午六點整,距離遊戲結束還剩一個小時,海子在感受到核心線索被挪動時還不敢相信。
以往每一隊被他抓進來的人類要麼從無皮怪手下存活下來,卻連到時間截止都沒破解謎題,要麼就是連線索都來不及找就死於非命。
總結下來,就是沒一個能玩的。
但今天卻出乎意料的,居然被她們在這麼早的時間裡就找到核心線索,那麼逃出也只是時間問題。
雖然知道白洛問並不是普通人,可在限制她使用能力的情況下,沒道理只靠肉體從那兩個剖皮怪物爪下溜出呀。
從一道極其隱蔽的暗門進入電影院,入眼的走廊血跡斑斑,碎肉和假人破碎的肢體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誰的。
頭頂原來還能提供一些光亮的燈管被盡數破壞,漆黑一片的走廊暗藏肉眼不可見的危險。
海子把手中的電筒亮度調至最大,往藏有秘密的盡頭走去。
他拐進公共廁所最後一個隔間,果然見到已經被打開的暗道,和深處隱約可見、斑駁搖曳的燭光。
直接踏入已經有些年頭的木樓梯,剛好能容納一個成人體型的空間帶來一種窒息的感覺。
走完樓梯就是一條狹長的過道,只有最前方那一扇可以進入的石門。
海子剛碰著門邊,就被一股力道將整個人推開。
門上浮現花里胡哨的字體泛微弱的黃光,雖然攜帶的力量並不多,卻很純粹,讓他無法直接進入。
跟著他步伐同樣來到這裡的嚴熠祺緊隨其後.進入,過道里的空氣中遍布紛飛的灰塵。
站在幾步遠外欣賞他被拒之門外又無計可施到跳腳的滑稽樣,嚴熠祺捂著嘴笑出聲。
「連張普通紙筆寫出來的符都破不掉,你可真是遜啊。」
像是刻意忽視海子在聽到自己聲音後轉過身陡然黑掉的面色,嚴熠祺依舊自說自話,「除了欺負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你也就沒其他用了。」
海子因為這塊黏皮糖的嘲笑怒不可遏,直接撕破表面的人皮不再偽裝,咆哮著四肢著地向他撲去。
但只見他指尖稍微一動,自己就像被突然具有實體的空氣在半空中被擊打到一旁石壁,再掉回地面。
嚴熠祺被前方這一塊如自帶馬賽克般的血肉辣到眼睛,雖然阻止它靠近自己,可砸在牆壁的力度太大,那些無法完全附著在一起的稀碎血肉四處亂濺。
感受到眼角下的一點濕潤,嚴熠祺瞳孔顫動無法接受自己沾上它的一部分,可指尖那抹猩紅刺痛了他的視線。
餘光外,那怪物還想繼續偷襲,它身後石門內的人應是注意到外面的動靜,也準備開門看看。
嚴熠祺原本已紅了的眼在觀察到這一點時就瞬間回復原狀,甚至裝作並沒看見怪物準備攻擊他,獃獃地站在那裡,跟被嚇傻一般。
白洛問打開門見到的就是被撲到空中的怪物籠罩的嚴熠祺。
壓抑許久不敢使用的神力在這一刻跟不要錢似的朝外涌,顯露出原型的海子就算有意識的躲開,卻仍然差點被磅礴的力量擠壓成粉末。
幾乎半邊身子都未幸免於難,海子忍著疼還想孤注一擲把嚴熠祺抓過去威脅白洛問。
可已經發生過一次的事情,白洛問又怎麼會允許再次在眼皮子底下又一次重現。
她以所有人都沒看清的光速擋在嚴熠祺身前,就在那一剎那,楊侯眨眼間看到一次白狐虛影佔據整個過道。
銀光乍眼,他只能背過身,等動靜平息再回身,結果過道里只剩下嚴熠祺一人。
「白姐姐和那個怪物呢?」
楊侯趕忙跑過去詢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麼,奈何嚴熠祺只伸出手指著出口,「飛出去了。」
兩人面面相覷,還是決定上去找她。
楊侯帶頭跑在前面,還時不時摸下包確認裡面的東西沒有因為劇烈動作掉出去。
可就在他跑到透樓梯最上面,卻見出口已經恢復被關上的狀態,而附近兩面牆並沒有看見有開關。
「遭了,門打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