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謝不留一夜未歸
謝不留一夜未歸。
這是往常沒有過的情況。
謝不留緊著謝昭,沒日光的黑夜對謝昭來說是最為要緊的時候,他萬萬不可能不歸來守著謝昭。
大概是出事情了。
家中只有他一個人,李容治一夜不敢眠,側趴在床上,垂下一隻手拉著睡在地鋪上頭的謝昭的手,盯著謝昭看,不敢闔眼。
謝昭心裡頭大概也是擔憂的,但她這個人,擔憂不會太久,不會太深,她一向正面,總覺得不必憂慮過多,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過分擔憂,車還沒到山前,憂思蒙眼,看不著那路了怎麼辦?
這些謝昭沒說出來,她那張嘴笨,大概也說不出來。
是李容治自己總結出來的,總結出,謝昭是個沒有心的傻子。
以往還有謝不留守在外頭,今夜這小房子裡頭只有他一個,李容治初初時候過分小心謹慎,外頭有風一刮,或是哪家的狗一吠,都立刻攥緊了謝昭的手。謝昭的手被攥疼的時候,也睜眼看過他,嘟囔了什麼不成句的話,又睡過去。
等到亥時,謝昭開始睡得不安穩,翻了幾個身,坐起來幾次,揉著自己的肩膀,躺下去又做噩夢,在夢裡頭叫著「長槍誒,槍還給我」,又叫「左前鋒」,又叫張得力和張啟貴,聲音嘶啞,壓抑著,低聲哭著。
過不久,便有雨聲打在屋瓦上,叮叮噹噹的,打得又重又密集。
李容治鬆了一口氣。
這一夜算是過去了。
謝不留沒回來,雞叫過後,也就沒人來拍門叫謝昭起來練槍。
亥時的雨丑時就停了,雞叫之後,謝昭還窩在被子裡頭,像一隻蝦公,將自己團成一個半圓。
李容治原本以為謝昭今天會這樣賴過去,但只賴了半盞茶的時間,謝昭就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半眯著睜不開的眼從被窩裡頭出來,困著全憑本能穿好了衣服紮好了長發,將地鋪收了,提了門邊的長槍,出去了,還不忘小心將門關妥了。
不多時,院子裡頭就傳來長槍破風的聲音,地磚被踩得鬆動,「咯啦」響著,帶著沉悶的水濺起來的聲音。
李容治自己挪到輪椅上,推開窗,看院中練槍的謝昭。
還是跟昨日一樣的身形不穩,出槍挑刺軟綿綿的,沒個什麼力氣。但李容治看得出,謝昭在儘力。
謝昭已經儘力了。
往常謝不留趕她練槍,要練一個半時辰。今日謝不留不在,謝昭自己練了兩個時辰,直到負責送早飯的蔡大娘帶著饅頭包子和白粥來了,謝昭還是不想將槍放下來,覷了蔡大娘提著的熱氣騰騰的竹籃一眼,假裝心思還專註在長槍上頭,裝沒看到,直到李容治惱怒一催再催,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槍放下了。
謝昭洗了臉洗了手,擦了身子,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將臟衣交給蔡大娘,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飯桌旁坐下,發愁盯著桌上的早飯。
李容治將一隻小小的白胖肉包子塞到她手裡頭,「吃。」
謝昭愁眉苦臉看著那包子,偷看一眼李容治冷冰冰地看著她,不情願地輕輕咬下一小口包子皮,皺著眉,囫圇將那一小口麵皮吞下去了。
再覷一眼李容治,還是冷冰冰看著她,便又再咬了一口,終於是咬到餡兒了,嗯,豬肉蔥花的,沒什麼味道,只覺得油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