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03]
那帕子上面沾染的分明是……鮮紅色的,血!
玳瓚的眼眸閃了幾下,再仔細看思央,經過剛才那麼劇烈的咳嗽,眼中淚花都咳了出來,倒是顯得那雙眼睛水潤了些,不過那深陷的眼窩,暗沉的膚色都無一不是訴說著,眼前這個女人其實早已病入膏肓,時日無多。
果然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不過就是一介小小村婦,還真的是以為坐了正宮皇后就真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皇後娘娘都說累了,還不趕緊扶著歇息。」一聲令出,玳瓚身邊的宮娥連忙的湧上來。
「哎,哎,你們,你們做什麼?」翠兒被擠到了一旁去,著急的想要上前去。
思央任由幾個宮娥扶著在床上躺下,期間又是悶咳了好幾聲。
「姐姐,不是妹妹說你。」宮娥搬了張椅子來,玳瓚在思央床前坐了下來,「還是讓我多派幾個人過來伺候你,看看你身邊就這一個丫頭,行事也不穩妥。」
翠兒正緊張的守在床邊,她其實是在防備著玳瓚,剛才和思央的一番話,現在已經讓她認定了,這個皇宮裡面除了小姐和她之外,根本沒有一個好人,全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此時又聽玳瓚想要把她給換掉的意思,就有些著急了,不過沒等翠兒說話,半靠著軟枕坐著的思央就開口了。
「咳咳,不必了。」吃力的搖了搖手,眼角餘光瞥到,玳瓚因為她直接的拒絕微變的臉色,思央輕喘了幾聲后,聲音低啞的道:「不說妹妹也知道,我這些年在外,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現在突然之間一切都變換了模樣,實在是難以適應。」
說著思央眼中帶著感慨,輕輕的握上了玳瓚的手。
「你,你這……姐姐,沒事的,這些年的確苦了你了。」玳瓚養尊處優,雙手白嫩纖細,柔滑如凝脂,思央的手又粗糙,一下子用力的握住,直磨得她生疼的,這些不重要,也不知道王寶釧哪兒來的力道,手就像是被鉗子給夾了,疼的她臉上的笑容連勉強都要維持不住了,用力的拽了拽,可手卻是半分都沒有扯動。
思央若無所覺,繼續拉著她的手,搖頭嘆息道:「苦日子都過慣了,我怕是沒有這個命享受這榮華富貴,你看看我這才當皇後幾天,病怏怏的真的是給你們添了晦氣。」
「怎麼能這麼說呢。」玳瓚假惺惺的笑了笑,極力的想把自己的手給解救出來。
當然不提其他的話,其實在她心中也是默認思央的這些說辭的,然而表面功夫還是繼續做著。
「什麼晦氣不晦氣的,姐姐你放寬心把身子好好養著,就是對我和陛下最大的好事情。」
「哦,是嗎。」緊緊攥著玳瓚的手,拉近了了些,思央細細的看著,不著邊的低喃:「妹妹的手可真好看啊,姐姐的手曾經也是這般好看。」
玳瓚的心中的打算,思央的都明白,她這副樣子還佔著位子,她怕是等的著急上火了,不然怎麼十八天都快等不及了。
上挑的眉梢一凝微蹙起,玳瓚總覺得王寶釧的話中另有含義。
正待玳瓚還想說什麼,寢殿外傳來人聲。
「陛下駕到。」太監的嗓音是又尖又細,毫無預兆的直傳殿內。
然而玳瓚一聽到后眼睛就是一亮,還是訝然道:「陛下怎麼來了。」
「或許是來探望我的吧。」思央歪靠坐著,她到沒覺得有什麼,遲早都是要見面的,今天一下子都給見了,也不錯。
陛下,薛平貴呀。
「那我可要快去迎接。」這下玳瓚也不顧忌了,直接站起來用力的把思央的手掙開了,她以為自己的手會被攥的青青紫紫,可沒想到抽出來一看沒有半點痕迹,剛才那骨頭都要捏碎的疼像是不存在一樣。
狐疑的看了思央一眼,玳瓚沒細想,提著裙擺轉身時候頓了下,對她說:「姐姐身體不好就先躺著吧。」
說著就急急的向著門口迎接去。
冷眼瞧著這一切,思央不為所動。
「小姐。」翠兒有些緊張。
思央沒吭聲,直直的盯著那一角方向,寢殿門口先是出現大堆侍從在兩旁候立,緊接著一名身材高大,器宇軒昂的男子一身黃色綉龍紋衣袍,大跨步的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參見陛下。」玳瓚如一隻花蝴蝶一樣的撲到了那人近前,盈盈拜下,她用的是中原的禮儀,不過大概是學了時間還不太長的緣故,做起來僵硬不說,還有些怪模怪樣,但這一切在那人眼中看起來都是惹人愛的。
「哈哈哈,愛妃不必多禮。」來人爽朗一笑,彎腰將玳瓚雙手扶起,仔細打量著會後,滿臉稱讚的點點頭:「愛妃是越來越像中原女子了。」
玳瓚被誇讚的嬌羞一笑,輕掩著下巴嬌嬌的道:「陛下過譽了,若說中原女子的柔美,自當屬皇后姐姐。」
剛才還滿臉帶笑的薛平貴因為這一句話,收斂了臉上的情緒,眼瞼合了合,轉過身望向了思央的方向,眸子晦澀難明,玳瓚在旁看的一清二楚,搖了搖他的手臂:「陛下來了正好,快來看看姐姐吧,我瞧著病的更嚴重了。」
「是嗎,朕就是來特地看望皇后的。」
「寶釧。」溫言輕語的呼喚了一聲,薛平貴在剛才玳瓚的位置坐下,只是在靠近了之後發現結髮妻子的模樣后,眼中是明顯的詫異。
「你……」
「咳咳,陛下來了,妾身都,咳咳,都等了好久……。」
「寶釧你別說話了,來人快去請御醫來給皇后看病。」薛平貴似乎真的是被王寶釧的這個樣子給驚著了,帶著怒氣沖著眾人吼道:「皇後娘娘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這就是你們盡心伺候的結果。」
玳瓚也被嚇了一跳,咬著唇帶著委屈道:「陛下息怒,剛才妾身也想提此事,可姐姐……太固執了,就是不肯多派些人手伺候。」
「不怪她們是妾身不好,總是想著以前,過不好這日子……咳咳。」
望著思央全身沉沉的暮氣,薛平貴深刻的眉眼,似乎也多了層陰鬱之色:「你不用想太多。」
「怎麼能不想……」思央看著他,薛平貴的這副皮囊還真的是不錯,人已過了而立之年,嘴上留了短須,非但不顯老更多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是練武出身,從軍打仗上下馬,給他練就了一身的健壯體格,這一點就是龍袍包裹也遮掩不掉他身上的鐵血味道。
看著看著,眼前就恍惚了。
薛平貴見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婦人,對著自己伸出了手,他略一猶豫握住了那隻比他還要粗糙的手,這和記憶當中的根本不一樣,甚至他覺得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該有的手,而之所以如此,老實說這還都是拜他所賜。
就算薛平貴隱藏的很快,思央還是發現了他眼中閃過的厭惡。
「陛下。」一握住后,狠狠的抓住他,思央眼中含淚,凄然道:「妾身這一病怕是不會好了,沒想到我們才重逢不久就又要陰陽兩隔。」
「別,別胡說。」薛平貴的嘴角狠抽了兩下,饒是他練過武皮糙肉厚,卻也感覺剛被握著的手感覺都快要斷了,然而現在他也不好掙脫。
玳瓚看了兩眼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心中暗自嘀咕,沒有想到將死之人還能有這麼大力氣,哼,果真不愧鄉野農婦,一股子蠻力。
「妾身說的是句句屬實,別的我就不求了,只希望陛下日後多來探望探望妾身,以解我十八年來對你,日盼夜盼相思之苦。」
被拉扯住的薛平貴在面對思央那雙,突然熠熠生輝的眼睛時候,心虛的不敢對視,視線略過她:「你放心,朕要是……嘶……」
手上那一下子加重的力道,這回薛平貴都沒忍耐住。
「寶釧你放心,日後朕一定來多來看你。」
「陛下答應了就要來,不要再讓妾身等你那麼長時間……」
後面的話讓薛平貴剛緩和的臉色又僵硬住了,十八年,這是他虧欠王寶釧的,也是他最不想提及的,然而……這卻是一輩子都印在他身上的。
「好了,我看姐姐也要多休息了,葯呢,今天吃了嗎?」雖然現在王寶釧顏色衰敗了,可是玳瓚從來心高氣傲,又對薛平貴佔有慾極強,在西涼這麼多年,薛平貴只有她一人,現在到了中原,王寶釧可謂一直都是她心中刺,看到兩人這麼親密,心裡不舒服極了。
「今,今天的葯還沒熬好……」一提起這個翠兒低下頭不敢看這眼前兩人,既然小姐都說葯有問題,她對那葯就不怎麼上心了,今日的份還沒去拿呢。
「陛下你看看,妾身就說這丫頭不頂事。」
「無礙,她跟著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的身體就這樣了,吃不吃藥都無所謂了。」無力的揮揮手,思央只把眼神放在薛平貴身上,時不時的流露濃濃的深情
「……還是讓人快些把葯熬好,朕親自喂你,朕不求其他,只要你好好的。」
似乎薛平貴的這番柔情蜜意的話讓思央有些感動,紅著眼睛直點頭:「全聽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