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十三章 斬草要除根 求佛問本心
裡間上房門戶大開,馬六等人猛衝進去,房中空無一人,馬六立即跑到窗邊,卻看到一個人影飛快的往林子中跑去。
馬六舔了舔嘴唇:「老子近來運氣真是極好,這荒郊野嶺也能撈到肥肉,去,把他抓著,他身上肯定不止一個銀寶,到時候就回來把廖老闆的女兒就地正法,那銀子分一點孝敬給郭縣丞,想來也鬧不出大事。」
身後的狗腿子連忙下樓追捕,心中只期待馬六做完正事也能給他們點油水嘗嘗,想著想著腿腳也利索了些。
幾人追著那道身影到竹林,早已是大汗淋漓,其中一個圓臉胖子更是氣喘吁吁。
「娘的,小兔崽子跑這麼快,老子到時候辦事都沒力氣了。」
另一個賊眉鼠眼的矮子滿眼精光,雖然也已是滿頭大汗,卻還不忘打趣道。
「趙胖子,叫你平時多練練,看你這架勢,待會兒那廖老漢的女兒想來是不滿意的,還是讓哥幾個伺候好。」
「呸,你那半寸小針,能頂什麼用?」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足足跑了大半柱香的功夫。
那姓趙的胖子雙手撐腿,終於是沒力氣追趕。
「他娘的,這小兔崽子,吃什麼長大的,跑這麼快?」
蘇佑陵當然跑的很快,他一直都在跑,從沒停下過,因為很多時候,停下了就會死!
所以那個姓趙的胖子第一個去死。
徐筱刀法談不上玄妙,但畢竟是練家子。手起刀落,乾淨利落,趙胖子的頭就像西瓜一樣咕嚕咕嚕的滾落在地上。其餘三人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變成了獵物。
那三人剛欲抽刀擺開架勢,怎奈徐筱身姿在夜裡如同鬼影一般,方才砍下趙姓胖子的頭顱,一刻也不遲疑,幾個飛掠上前雙手握刀直刺硬是將那賊眉鼠眼的矮子給貫了個透心涼。那矮子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臨死還下意識的朝自己胸口看了一眼。
「呀」
另一名漢子看著徐筱貫矮子胸前,料定徐筱不可能短時間將刀抽出,舉起短刀便向徐筱後背披去。
徐筱冷哼一聲,也不去拔刀,身形向後一退,竟是頂住了漢子的手腕,徐筱左手把住前伸肩頭的短刀,右手變肘,朝著漢子胸口撞去,直撞的那漢子覺得五臟六腑都快吐出來,後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徐筱乘勢奪過短刀,回身向上一撩,那漢子從胯下到頭頂立即出現一條血線,就這麼直挺挺的向後栽去。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呸……小的是一時糊塗,都是馬六指使,看在小的還有一個瞎眼老母要照顧,大人饒過小的這一次,來世做牛做馬……」
那僅剩的一個小吏早就嚇的尿了褲子,哪裡還敢繼續和徐筱交手?跪著連磕好幾個響頭,邊哭邊大聲求饒,連額頭都磕滲出血來,滿滿的誠意。
徐筱聽著瞎眼老母之類的話,一時遲疑,卻見一抹鐵色慢慢從那人的肚子里透了出來,那是一把短刀的刀尖!
「我一直以為人欺人,是因為欺人者不懂被欺者之痛,我刀法不如那位,可能會痛些,你多擔待。」
這是徐筱第一次見到邪氣森森的蘇佑陵,即便是她,也一時嚇了一跳。蘇佑陵站在小吏身後,一手搭著那小吏的肩膀,一手握著剛才打鬥中其餘幾個小吏掉在地上的短刀,就這麼慢慢的刺入那最後一個小吏的肚子。
那小吏的表情就由著驚恐轉而雙眼無神,頭朝前栽去。
「你為什麼殺他?」
「家中八十老母,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這種鬼話你也信,留他活著透露我們行蹤好讓勘隱司來抓我們么?再說你殺的比我可多多了。」
蘇佑陵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像個沒事人一般徑直回走,擦肩而過那一剎,徐筱竟是一下子忘了那個人只是個比她小三歲的少年。
「蘇佑陵,你究竟是何人?」
「別問,問了我也不告訴你,我也沒問你是什麼人不是?麻溜的回酒肆把那最後一個剁了,一了百了。」
徐筱呼出一口寒氣,悱惻一番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
劉恆在勘隱司幹了很多年,可謂凶名赫赫,若非朝中無人撐腰,想來至少也是坐鎮一方的司座。
多年以來他謹守勘隱司的信條,不遺餘力的為朝廷,為皇帝清除異黨。劉恆綽號陽間無常,是因為他殺過無數江湖高手,是真正的武道問鼎之人。大內高手,劉恆必定佔據一席之地。
武道之路何其艱難,比起科舉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非大恆心,大毅力,大機緣,如何能登上那遙不可及的三寶殿?光是九鼎之路上鍛體淬骨,日日勤練,就攔住了絕大部分的江湖武夫。
當孫拯一個人逃回來將情況據實告訴劉恆時,他並沒有動怒,而是緊鎖眉頭誹腹。自入悅來客棧時他便已覺得氣息不對,雖說存了心思試探了一手,但終歸還是沒發現半點異樣。
劉恆的直覺一向很准,加上半隻腳踏入三寶殿的玄妙,若非是至少與他同樣的高手,一般人極難在他面前隱匿氣息。
但他依舊赴約,身邊沒有帶任何隨從。到了他們這個境界,除非是數百人群起而攻之,否則多帶十幾二十人根本談不上幫忙,而約定時間是辰時,他沒時間去找太守借出那麼多兵來。
既然那個老翁也是半隻腳踏入三寶殿的高人,又阻攔了勘隱司抓捕逆賊還點了名要與他一戰,他如何會退?如何能退?一朝入勘隱司,終生都是勘隱司,要麼完成任務,要麼,至死方休。
死在劉恆手上的武林高手無數,同境界的也不是沒有,不同於道佛二者,他是殺出來的問鼎武夫,是真正的武道高手。
寒山寺是蘇州名寺,如其名字位於蘇州城南郊的寒山之上,每日香客絡繹不絕,其間所有佛像都是請蘇州最好的雕匠製作。佛身皆是精銅澆築,摻雜硬鋼防腐,佛身佇台也是用的上好楠木。
此刻的醉翁賀嵐山正靜跪在大雄寶殿的地藏菩薩像前。周圍眾僧誦經聲不絕於耳,賀嵐山端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目行祈。
今日帶頭領誦的是寺中監院,一位法號凈嗔的和尚。他身著褐色袈裟站在賀嵐山身旁對著地藏王菩薩閉目問詢。
賀嵐山跪了一整個早課,眾僧結課後紛紛去齋堂過堂。大殿中除了值日的僧值便只剩下賀嵐山和凈嗔二人。
「禪師,佛會如我所願?」賀嵐山睜開兩眼問道。
凈嗔和尚輕輕笑到:「心誠則至,施主本就不是為自己而拜,盡誠心便好。」
賀嵐山站直了身子,望著凈嗔平靜的眸子點了點頭。
「施主有把握?」
凈嗔和尚聲音空靈,十分動聽,賀嵐山聞言搖了搖頭。
「盡人事罷了。」
賀嵐山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該動身了,輕輕拍去粗布長衫上的灰塵攜劍便往寺外走去。
凈嗔和尚收斂神色默然垂目輕誦佛音:「阿彌陀佛。」
賀嵐山每一步都走的極慢極慢,仿若已是將要燈枯油盡一般。他的左手輕托在劍鞘之上,腰板依舊直挺。但眼中全無所謂半隻腳踏入三寶殿高手應該有的的晶瑩氣意。就像是一個見慣了沙場廝殺的老卒只是麻木的拾起武器投入到下一場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