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我傻獃獃的站在造型室的鏡子前時，我從心底里佩服起了化妝造型師這個化腐朽為神奇的職業。

乾淨素雅的妝容徹底掩蓋了我臉上的青紫，高高綰起的漆黑髮髻令我的脖頸修長，眼眸深邃，耳珠上滴淚的珍珠耳環隨著我驚愕的動作微微顫動著，就像是訴說著我內心渴望的想法。

唯一遺憾的一點，就是曉華之前幫我預定的沙紅色露臂低胸晚禮服不能穿了。她和酷酷的女造型師被我脫掉衣服后滿身的傷痕嚇到，以至於那件我從進來就肖想的許久的禮服與我擦腿而過。

我是多麼的喜歡它上面透明的蕾絲啊！

還有小巧精緻的水鑽蝴蝶，搭配上如水般柔媚的顏色，放在那裡就像是一團夢想的雲霧。

曉華表情嚴肅的讓造型師再選一件禮服過來，要含蓄嚴實的風格，她冷颼颼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對造型師說道。

「包的越嚴密越好。」

我悲催的瞪著曉華，她氣呼呼的扯過一件紗衣扔在了我赤裸裸的身上。剛畫過法式指甲的纖纖玉指緊跟著扣住了我的手腕。

「嘶。」

我痛叫出聲！

腕上的青紫要被她的魔爪捏出血來了。

我舉起手，做投降狀，哀求這位威猛的柯女俠放過我。

「我坦白。之前是騙了你！我不是走路撞青的，而是。」

我咽了口唾沫，早晨那恐怖的一幕又閃現在腦海中。想起一天的糟糕處境，我只能苦笑了一下，抬眼問她：「你真要知道？」

曉華聞聽愕然。她鬆開我，怔怔的看著我，等著我道出背後驚世駭俗的真相。

垂下眼帘，我的手指撫上了手腕間若隱若現的紅痕，它就像是一處屈辱的商標掛在了我的身上，比之身體上的青紫，它更加的令我感覺鈍痛。我沉澱了一下翻滾的情緒，緩緩開口。

「你得保證聽完了不許生氣。好了，我說，你別瞪眼睛。我早晨和房東打了一架，可能過於火爆了，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

柯曉華聽完我的敷衍之後霍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她隱忍著翻騰的情緒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撕開了遮掩在我胸前和小腹間的薄紗，我微微顫抖了一下，赤裸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使氣氛僵凝到了頂點。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之後的眼眸中就開始透著淡淡的冷意。

「你當我不是你朋友的話，你就繼續圓你的謊話。只是學術淺薄的我從不知道，普通的打架還會升級到要被強暴的級別！」

我咬著唇把目光側向了一旁的全身鏡，那裡面有我的倔強和曉華的失望。

「從見到你開始，我就忍了不下千百遍的不去追問你的事，我總以為我和你，還有南璇，我們是這世界上除過父母之外最親的人，我們之間從未有過謊言和欺騙，我在等，等你想要傾訴的時候，我可以第一時間陪在你的身邊。可你看看現在你在做什麼？你連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袁舞，當年你為了背棄你的程嘉寧，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四年，你可否想過，你的離開他不在意，可剩下的我們會不會想你，牽挂你！也罷，就算你離開是當時的無奈之舉，可為什麼還把自己變成了令我們感到完全陌生的人呢？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痛快和遺忘，連我們也一起遺忘？」

有多久不曾有人這樣點醒我了呢？

有多久，久到我對現實的不堪和艱難變得麻木不仁，變得巧舌如簧，口是心非。

可對面的是誰。

是柯曉華。是我情同姐妹的摯友，柯曉華。

我怎麼會混蛋的在她的面前還想可恥的保留一點所謂的自尊呢？對於她和南璇，我的自尊恐怕早就被她們呵護在了心裡，她們要的再簡單不過，無非就是我的安定和幸福。面對我的狼狽，我的傷痛，我想，此刻她們一定感同身受。我做了什麼呢，把她們也當作了想要看我笑話的外人！

懊悔和羞慚的情緒堵在心口，令我再也無法安然在她的面前呆下去。我默默的走向屋角的青銅衣架，準備穿好衣服離開。

曉華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一句都沒有多說。我想，她一定是對我失望透了，失蹤幾年的朋友，相見原本是極高興的事情，卻被我的搪塞和虛偽破壞殆盡。

立在門前。我的手指在青銅的拉手上停頓了下來，不管以後如何，我都欠她一個解釋和一句道歉，離開前我必須把它講出來。

「對不起。曉華。這次我是真心向你說聲對不起。你想知道的我的情況，我想你也能猜到一些，就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從來到清城之始狀況就一直很糟糕，沒有固定工作，錢不夠用，居無定所，曾經和無故把我趕出去的房東上過法院，還被抓到派出所戴過手銬，甚至。還差點被現任房東的傻兒子強姦。我每天卑微的活著，不為別的，只想在有生之年就這樣慢慢的平凡的過下去，忘記那個人，也忘記那些過往的傷害，對於你和南璇，我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痛快的遺忘，你們和程嘉寧不同，我不是沒有心的人，好壞我還分得清楚，只是，我現在過得。很不好，我不想現在就面對你們的同情心。你們最了解我的，不是麽？執拗好強的袁舞，又怎會把自己的狼狽輕易示人。不過命運選擇我這個時候遇見你，我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才會安然的坐在你安排的職位上決定從新開始，只因為。你是柯曉華，不是別的誰！」

「我非常抱歉，讓你覺得傷心失望了。我就是個。」

個字還含在口中，身體已經從背後被衝上來的曉華緊緊的抱住了。

半響無語。我感覺後頸那兒濕濕的泛著涼意。善良的曉華，她是為我在掉淚麽？

「袁舞。你真的是。真是。我不問了，不問了。」她破碎的言語包含了數不清的心疼和怨懣。

我傻傻的笑。

在背離她的方向，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溫暖。

有些傷痛只能這樣淺淺帶過，因為總會有懂你疼你的人感受得到！有些心結只能這樣慢慢的解開，因為太快了反而會互相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