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防不勝防
「事已至此,娘也莫急。」
眼見華氏氣得臉色時青時白,蕭煌抬眼命李銘將小沙彌帶出去,才又道:「老四都跟我把家裡近來發生的事情說過了,笑笑傻病已除,這事她平白受人陷害於她也是萬分委屈,娘既已得知真相,我看不如這事便交給笑笑來處理。也算,是娘冤枉了她的一種補償吧!」
華氏聲音微滯。
若一開始娶進來時老二媳婦便是如今這般模樣,她不知會有多歡喜,早會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治管家業,又豈會生出這般波折。
可如今卻生出這麼多嫌隙,就算如今誤會冰釋,卻到底顯得有些生份。
尤其是這事還與姚婧脫不開關係,萬一老二媳婦對姚婧心生怨恨,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她這答應的話一出,想要收回便不易收了。
最後,她嘆口氣,跟蕭煌保證會給笑笑一個交待。
卻到底對姚婧做出這樣的事還有些難以置信,想當面問過她再給答覆。
私心裡以為,姚婧一個未嫁女子行事哪能如此周詳,定是受了老大媳婦的唆使才犯下這等傻事。
蕭煌也不逼她,只說一句「那娘隨意便好」,便頭也不回地大步出門,往著自己的苑子徑直而去。
雲鏡事先不知蕭煌突然回來的消息,聽到下人說二爺被老夫人請去了主屋,心中已猜測華氏定是提前給蕭煌打預防針來的。
時隔多日未見,蕭煌的氣色還好,只是人較前段時間略清瘦了幾分。
一張俊臉清俊攝人,乍一出現,滿苑的陽光彷彿突然被他遮蔽,大好的天憑空叫人生出一絲涼涼寒意來。
不用他示意,苑中的下人一見他皆自動自覺地斂聲屏氣,連走路的步子都下意識地放輕了不少。
所有人俱不動聲色地靜靜觀察著二爺對少夫人的態度,惴測著素來不怒而威的二爺在得知少夫人與四爺那檔事子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對少夫人,二爺可是從無虧欠。
為了救她,二爺不知道多少個日夜不眠不休、四處奔波;又因她而身受重傷,一直在外養傷至今,卻一回來便聽說了這樣令人氣憤的事情。
便是此事錯不全在少夫人,可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有誰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旁人有染?
何況,那人還是自己的親弟弟!
對蕭煌回來的時機不對,雲鏡亦是有些無奈。
本來這事她只需一兩天便能解決,所有的證據、證人已經掌握,只差再製造時機讓姚婧與凌錦如自己沉不住氣露出馬腳,卻偏偏計劃不及變化快。
蕭煜那廝說如無意外今日便可解決的,眼下怕是要平生波折,先得應付了眼前的人才能再繼續計劃好的事情了。
可不知是不是雲鏡的幻覺,那人雖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看著雲鏡的時候,一雙攝魂鳳眸卻瀲瀲生光,似是透著教人玩味的笑意在內。
屋裡的下人都知道二爺有潔癖,因而不須他吩咐,已麻利地跟進伺候他更衣凈臉,期間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心情不好的二爺,平白遭了殃。
「笑笑這傻病不是都去了嗎?怎麼今兒見了我,卻是連認都不認識了!莫非傳言不真,叫我空歡喜一場?」眼見那個小女人從自己進門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這會兒竟然趁著丫鬟們忙碌中打算悄悄溜出去,蕭煌鳳眼一抬,淡淡的聲音便倏然響起。
此言一出,雲鏡的步子便再也邁不上前。
這廝分明一語雙關,明著問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卻是隱帶自己與蕭煜的那檔子事,她這想緩緩再面對的心思,怕是不能了。
「傳言這種事,當成說書故事來聽聽也就算了。有些事就算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也未必是真,區區傳言,更作不得信!」
「我看不然!」蕭煌不以為意,悠悠道:「笑笑說話條理分明,思維清晰,誰若再說你傻,我可是不信的!」
「我自然不傻!」聽他這語氣,倒不似生氣的樣子。
雲鏡心下暗暗意外,抬眸對上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心中的疑惑就更添了幾分,乾脆直接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好了,這般兜來兜去可不像你的性格!」
話音一落,房中的丫鬟們不約而同頓了一下動作,隨後紛紛悄悄看了二爺一眼,生怕少夫人這話會惹得二爺發怒。
誰知蕭煌卻眉眼一挑,極自然地對雲鏡招了招手,甚是幽怨道:「從回來到現在,笑笑都沒喊我一聲相公。虧我為你一路奔波無休,好不容易將事情查明真相,替笑笑向娘平了冤,你卻這般冷淡,連句問候也沒有。莫不是笑笑將傻時我對你的好全忘了,如今醒來不想認我這個相公了?」
這話說得亦虛亦實,不說雲鏡,一屋子的人都不由聽傻了。
顯然二爺是一點也不怪責少夫人的無心之失,不僅如此,相反對少夫人的喜愛半點不減,還大有唯恐少夫人去了傻病就會嫌棄他之憂。
這樣的話若非親耳所聞,估計沒人會相信。
可屋裡除了蕭煌與雲鏡,還有冬竹、春梅與香涵、香荷四雙眼睛八雙耳,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皆是又驚又喜。
最後還是冬竹反應快,悄悄抿嘴朝著春梅使個眼色,幾人方如夢初醒,輕聲收拾了先前換下的衣服相繼魚貫退出。
臨關門時,冬竹輕肘將雲鏡一捅,見便對方於怔愣之中回神,不由掩袖一笑,人已迅速帶上門。
留雲鏡與蕭煌一個門內傻站,一個相望不言。
良久,蕭煌也沒有等到那人自己送到跟前,只得起了身,自己主動向她走去。
雲鏡心慌意亂,眼看他突然向自己走來,鬼使神差地就想轉身拉門而去,卻手剛剛碰到門框,身前已衣影一晃,那人竟已平空攔在跟前,「多日不見,笑笑這臉皮似乎薄了不少!怎麼,『相公』這兩個字就這麼難以啟齒,竟然連該問的話也不問了,這是打算哪兒去?」
「別鬧了!」雲鏡俏臉嫣紅,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故作鎮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先前情況,有人在的時候你我作作戲便罷,現在大家走了,你有什麼話,可以明說了吧!」
「誰跟你作戲呢!」蕭煌豈容她躲避,長手一伸,便將她整個人勾入懷中,同時薄唇一彎,壞壞道:「噓,別動!有人可在外頭豎耳聽著呢,笑笑若是不乖,可是會教人誤會的!」
「你!」
雲鏡知道他說的「有人」指的是外面的黑米與李銘。
因著黑米日漸明事,雲鏡也已裝傻不再,二人相處的方式便也不再如從前那般隨意。
縱使有時黑米還是會忘了敲門直接闖進房間,但即使在旁的丫鬟不敢多說,雲鏡也會提醒他下次注意。
畢竟男女有別,這個時代的孩子都早熟,若因自己的隨意而誤了黑米將來,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何況有了蕭煜這事之後,她對這方面便更注意了。
蕭煜或許已經不太注重聲名,黑米到底還年輕,自己好不容易將他教回一個正常的人類,可容不得旁人再拿黑米來潑弄髒水。
是矣今日蕭煌回來的時候,黑米僅與之見了個禮,便與李銘一道留在門外候著。
這會兒蕭煌故意提醒雲鏡,害她想掙扎又怕驚動黑米,只得不滿地瞪他一眼,低道:「那你還不把我放開!」
「暫時可還不能放。」蕭煌微一搖頭,好看的鳳眸里竟寫著滿滿的醋意:「笑笑到現在都不肯喚我一聲相公,我怕我這一鬆手,笑笑就從我身邊飛走了!」
雲鏡柳眉一豎,正要發作,那人卻隨後又道:「從笑笑失蹤到現在,先是那雨樓公子龍紫霄對笑笑窮追不捨,又有世外高手青焰對你讚不絕口;為夫為救娘子千里闖關,落得一身傷。等好不容易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便急著趕回來看笑笑,卻又聽說了四弟對笑笑情有獨鐘的消息。你說,如今我好不容易抱了你在懷,若你不肯承認我是你相公的事實,怎能輕易放手?」
他這樣的不正常,令雲鏡忍不住滿頭黑線。
盯著那張清瘦得讓人心疼的俊臉看了半晌,她有些懷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卻溫度正常,沒發燒的跡象啊!
這廝先前回來還正正常常,這會兒發的什麼神經,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來?
「你上回傷在哪兒了?」
想了半天,她忽然冒出這一句。
蕭煌微微一愣,片刻方指指心口與肩部,又指指腦袋,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怎麼了?」
見他指到了頭部,雲鏡不覺眸色一變,先前的懷疑已瞬間變成了擔憂:「原來你的頭也受傷了?在哪裡?嚴不嚴重?讓我看看!」
說著她便緊張地要去查看,暗道怪不得他表現異常,敢情是腦子受傷,出現問題了!
蕭煌卻抓住她的手攏在身前不放,只隨意道:「當然不嚴重,不然我也不會平安站在你面前了!笑笑別轉移話題!告訴我,四弟那日,可曾輕薄到你?」
「……」雲鏡呼吸一滯,看著那張認真無比的俊臉,心底忽然生出莫名的涼意來。
他先前說到已經查明真相,她還暗暗感動他對自己的信任。
此刻無人時他卻問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心底對這事,還是芥懷的。
早該知道沒有幾個男人有這麼寬的胸懷,對自己妻子與弟弟的閑話,就算不實也會生出幾分嫌障,何況這事眾所周知,百口莫辯的。
儘管當日蕭煜對自己並未做出什麼過激之事,但藥物作用下,她本身也是強作理性,就算努力保持清醒,卻難免有著不必要的肢體接觸。
「輕薄?」微微揚起唇角,雲鏡的眼裡浮上一抹冷漠,「這事並非蕭煜一人之過,用到輕薄,委實對他不公!」
見那人面色微變,她也視若無睹,只繼續說道:「你既已查明事情真相,便該聽說了當時的情形。我自問未做任何虧心之事,但卻不能保證在那樣的情形下,依然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