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史應元勝了
史應元幼年，青年，成年，都是在大明王朝這條風雨飄搖的大船上長大的！他對大明王朝的感情至真至深，即便是屢屢遭到貶謫，排斥，也都任勞任怨，無怨無悔！
可惜，雖然少小立志，匡扶社稷，拯救黎民於水火，也為朝廷勞碌奔波了幾十年，但是如今，年過五十，依舊不過如此，鄉村破敗，百姓困頓，誰之過也？
史應元也常常在思考這個難題！他不敢想這是君父的過錯！
可是，周伯仁的話卻是句句誅心，皇帝，內閣都被罵上了！史應元避無可避，他不禁在心中痛苦的嘶喊：蒼天吶，此時此刻，有誰能了解我史應元的心情呢？大地啊，有誰理解我史應元內心的苦衷呢？
即便是到了這等四面楚歌的絕境，即便是所有人都在說萬曆皇帝的不是，但是，史應元都不會屈服的，不僅不會屈服，他還要再去爭……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牙尖嘴利，不枉讀了那麼多書！既然你們非要議論，我也不攔著，我就坐在這裡記錄你們的言談，再轉呈給開封府，希望你們積一些口德，不要說出不合適的話，也不要玷污了『讀書人』這三個字。」
……
赤裸裸地恐嚇！
眾人都是驚怒交加，眼睜睜地看著史應元轉身重新坐了回去，感覺手足無措，無可奈何。
這時，周伯仁輕輕一笑，事情能這麼解決也是好的，他看了看史應元，又轉過身面對著眾人，說道：「史大人是清正孝廉的好官，他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你們回去都好好想想，散了吧。」
周伯仁驅散了眾人後，也跟著走了，二樓上面就剩下史應元孤零零地一桌客了。
……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吃著飯，轉眼間就鬧得店家做不成生意了，我的錯啊！」
史應元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廳堂以及餐桌上還沒吃完的飯菜，神色沮喪地嘆了一口氣。
袁老搖搖頭，笑著安慰道：「史老不必替店家掛心，你卻是不知，這店家就是與你爭論之人！」
「那真是巧了，」
史應元微微一愣，這才恍然，也才意識到為何二樓都吵起來了，店家也不露個面；同時，他也可以放心了，原本還為攪了店家生意感到愧疚，此刻，那愧疚煙消雲散了，這並非是因為剛才的爭論而記恨周家，恰恰相反，他還要感謝周家是有名的大商賈，不會因為毀了一天的生意就吃不上飯，他也不用跟著內疚了！
在外面做官的這些年，他見多了窮困潦倒的百姓，他們會因為今天丟了一文錢而懊惱地扇自己耳光，因為那是他們明天的飯錢！
從此處也可以看出來，史應元是一個正直無私的人，一碼事歸一碼事，他絕不會因為這場爭論就對周家懷恨在心。
「史老，還有更巧的呢！想不想知道？」袁老捋著鬍鬚，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呵呵地問道。
「你這老頑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學耍寶那一套了。」
史應元還真是被勾起了興趣，其實，自他進入白沙鎮，他就好奇這裡為什麼會這麼富裕，與其它農村破敗的情形迥異，這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
袁老哈哈一笑，故意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惹得眾人都忍俊不禁！這時，餐桌上又恢復了輕鬆愉快的氛圍。
放下茶杯，袁老咂咂嘴，吐出了一根茶梗，這才好整以暇地說道：
「史老，這更巧的是，在白沙鎮上，不管你去哪個酒樓飯館，都是在從周家鍋里扒飯！」
「這周家可真是富裕啊！」
史應元更加安心了，哈哈一笑，說道：「我來酒樓的路上，就看到路兩邊有很多酒樓，裝飾都很不錯，生意也都很不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原來都是周家的財產啊！民以食物天，酒樓飯館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愁沒有生意，這周府家主年紀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啊。」
眾人聞言，都是嘿嘿一笑，有些不以為然。
史應元感覺眾人笑得莫名其妙，他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便看了一圈眾人，把目光定在了陳錦輝身上，問道：「錦輝，我說錯了嗎？你們笑什麼呢？」
陳錦輝習慣性地看了一圈，見沒人說話，這才開口解釋道：「史老，大家在笑您還是小瞧了周府家主了，我說句實話，你可能不信，在白沙鎮里，您老所能看到的所有的財產，都與周府有關！」
……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熱風將去，涼風襲來，吹的人渾身舒坦。這時，從公房裡走出來的人無不感覺這風真是善解人意啊！讓人走起路來，不免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周仲信在外七院里沒有公房，這是為了突顯他與眾不同的地位，所以，當初在安排各部進外院時，壓根就沒考慮給他留一間房。
現如今，外七院分別被工業部，商業部，農業部，建設部，交通部，鎮政府以及綜合部等霸佔著，也沒辦法再騰出地方來了。
周仲信也不以為意，反正他覺得在哪裡辦公都是一樣的，最後就固定在自己書房裡了，然而，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遇到的事情太少了……
下午時分，不出意料的，周仲信又見證了惜月與惜春的爭鋒，這個時候，如果他能在外院有一間辦公室，也可以躲出去不是？兩女絕對不會去打擾他的！
關於這次爭鋒，周仲信上午的時候就預料到了。試想，惜月剛剛在家裡鄭重其事地宣布要勤儉持家，不奢侈，不浪費，並且還逐條羅列出來哪些是奢侈品，最後還規定了各類物品的價格上限，甚至她還想著以後要推廣到白沙鎮里，所以，她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都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謂是費了極大的心血的！
誰知，這還墨跡未乾，惜春就囑咐鐵妹把「美人鏡」帶進了內院了，要知道，「美人鏡」對外統一售價一百兩銀子，白沙鎮一年只能生產一千隻，是專供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的，典型的有價無市的奢侈品。
除「美人鏡」之外，白沙鎮現有的被列為奢侈品的還有珍珠杯，售價五十兩銀子一對，白沙鎮能年產一萬對。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種產品都是出自玻璃坊，而玻璃坊一直都在惜春的掌管之下！只是，在她有了身孕以後，由於玻璃坊環境太差，她就很少往玻璃坊走了，改由鐵妹替她跑腿傳遞消息！
鐵妹光天化日之下將「美人鏡」抱進了內院之中，這件事是瞞不住的，而且，惜春是讓人把它光明正大拿進來的，壓根就沒想偷偷摸摸地怕被人看到，所以很快，好些人都跑去玉樹別院去看稀罕去了。
住在對門盤龍別院里的惜月也聽到了風聲，她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去興師問罪，也不感覺到氣憤，反而是氣定神閑的坐在家裡刺繡！
秋菊坐不住了，她心浮氣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的，就像是沒頭的蒼蠅。
「你好生坐下等著，別走來走去的，晃的我頭暈！」
惜月抬眼看了看秋菊，一口風輕雲淡的語氣，隨後又低下頭繼續刺繡。
秋菊苦笑一聲，坐到惜月身邊，半個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了，看著她，轉了轉眼珠，說道：「小姐，你這是沉得住氣，還是怕了她呢？玉樹別院的那位就是故意的，她這是有恃無恐，量你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惜月輕笑一聲，頭也不抬，回道：「你不用擠兌我，沒用的。不過，你還真說對了，我是真的拿她沒辦法的。」
秋菊一聽，下巴猛地一沉，砸在了圓桌上，啪地一聲響，嚇得惜月手一抖。
「你這是幹嘛呢？掀場子嗎？讓你好生坐著，你不聽！」
惜月看著秋菊也沒什麼事，不禁笑著打趣道。
這下，秋菊老實本分地坐著了，她揉著自己的下巴，感覺……沒什麼感覺，隨後，她又一臉幽怨地看著惜月，說道：「小姐真是殘忍，還笑得出來，現在我受傷了，需要靜養幾天，晚上就不能替你分擔了，你可要做好身體和心理雙重準備……」
「呸，」惜月不能淡定了，臊紅了臉頰，打斷了秋菊的話，看著她笑罵道：「你這個小浪蹄子，什麼都敢往外說，真是不要臉皮了！」
秋菊嘻嘻一笑，仰著臉，狡滑地問道：「小姐，我說什麼啦？」
「不知道！」
惜月真是懶得理她，又低下頭拿起了綉品。
「這是小姐給老爺織的袍子……」
秋菊看著惜月總是在織啊織的，把火燒眉毛的事都拋到了腦後，不由得也留意到惜月手裡的綉品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裡看到惜月刺繡，只是，惜月嫌她啰哩啰嗦的，不理她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了，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響了，這時，外面樹枝上的鳥鳴傳了進來，直聽得百無聊賴的秋菊打起了瞌睡，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秋菊感覺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她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就看到惜月正站在自己身邊，她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立刻就站起身來，問道：「小姐，現在是不是就去找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