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敘永縣（2）
好在向尋在火車上的時候已經和當地公安局刑警隊聯繫過，對方對向尋的工作也很配合，不但派了個小刑警過來接他們，還直接給預訂了住的地方。
「向隊，我們隊長把您這邊的情況大致和我說了一下，聽說工作量很大、很重，並且讓我全程給您當司機。」刑警小劉說話有點口音，眼睛很小，一笑起來眼睛眯眯的。
「那接下來幾天就麻煩你了。」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向尋也不客氣，畢竟這次的工作量真的非常大。
「對了，這位是女刑警嗎？」小劉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里看了冷杉一眼。
「她是法醫，怎麼了？」見冷杉冷著一張臉並不答話，向尋替她接下了話頭。
「法醫啊，那她有警服嗎？」法醫通常分兩種，體制內的和外聘的，冷杉是屬於體制內在編的，不但有警服而且有警銜，但是出門在外她帶沒帶警服，向尋就不好說了，於是偏頭看向冷杉，換了個問法，「你帶警服了嗎？」
「帶了，有什麼問題嗎？」冷杉的話是直接對著小劉說的，不過說話的語調都能冷出冰渣子來。
向尋是習慣了的，反正冷杉在局裡就這樣，他剛開始和她接觸的時候，也沒少挨凍，說白了就是一句話「生人勿近」。小劉卻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惹冷杉不高興了，所以趕緊解釋，「這位法醫，你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下，如果進山的話你最好把警服穿上。」
「為什麼？」
「為什麼？」
這回冷杉和向尋難得異口同聲道。
冷杉是純屬下意識追問，向尋卻是真的好奇，因為他們刑警辦案平時就很少穿警服，像他這次出來就根本沒帶警服，應該說他每次出來辦案除非有特殊要求，否則他都不帶警服，帶個工作證就可以了。畢竟他們刑警不像民警，民警管片，處理的也多是人民群眾內部的大事小情，穿著警服無論是進民居還是處理事件都給人一種安全感；但刑警不是，刑警多數時候要追著犯罪分子到處跑，犯罪分子犯了法可不會呆在原地等著警察抓，他們通常會全市、全省乃至全國的流竄，於是刑警就得天南地北地跟著罪犯跑，還別說穿著警服，就是盯得松一點都可能把人跟丟了。所以對於同是刑警的小劉卻要求冷杉穿警服這一點，向尋一時沒想明白。
「你們要是在縣裡查案，我不會說這話，這你們不是要進山裡嘛，要知道，這山路通了可沒幾年，搞旅遊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小年輕的一代還好一點，上過學、有文化，思想轉變的快，可老一輩的人不一樣，思想陳舊又沒上過學，有的連普通話都聽不太懂，最關鍵的是，這裡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小劉解釋道。
「重男輕女？」向尋總算聽出點重點來。
「沒錯，重男輕女。重男輕女到女娃娃生出來都會被弄死，時間一長，就會發現十里八鄉的只有男丁根本沒有女娃，再想結婚就只有去外面買、外面騙甚至是搶。」小劉道。
「你們都不管的嗎？」向尋聽后還只是皺眉，冷杉卻直接嗆聲道。
「怎麼管？這些年還好多了，縣裡出錢給辦了學校，小娃娃們從小上學，還有了個法律是非觀念。早些年的時候，你穿著警服進來都沒用，全村全鄉的合起來騙你也就算了，你要真是查到個被拐來的女子想要救出去，他們敢全村拿著鋤頭掃把追著打。他們不會認為自己買媳婦是錯，只會認為你想斷了他們的香火。我們有警察被打傷、打殘過，聽說別的地方還有被打死的。你們這種大城市出來的，不會明白我們這種小地方辦案的難處。」小劉嘆息道。
「明白的，都不容易。」向尋聽完拍了拍小劉的肩膀，他懂小劉的意思，群眾從思想上就落後，沒有法律觀念，警察雖然查出來了，卻沒有辦法管甚至管都管不了才是真的憋屈，畢竟警察也是人，雙拳難敵四手，一個甚至幾個警察，怎麼對人家一個村子甚至一個鄉、一個鎮的人？難道還真能拿著槍把人家都掃平了不成？只能慢慢分化、慢慢教育，畢竟落後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村、一個鄉，乃至一個鎮、一個縣。
冷杉不說話了，她也是從小在大城市長大的，並且算是高知家庭，在家裡男女絕對平等不說，且對每一個家庭成員都高度尊重，否則她也不可能如此隨心所欲地做個女法醫。所以對這種因為文化水平低下而導致的愚昧無知也沒有任何的應對辦法，在她的感覺中，這種沒開化的人類甚至和沒開智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兇殘、護犢子，沒有約束和自制力，任性妄為。因為不懂法律和人權，所以也不知道怕，你對著這種人講法律，還不如告訴他會遭雷劈管用些！
冷杉雖然不說話了，向尋也沒吭聲，小劉嘴裡卻沒閑著。對著向尋這個外省來的刑警隊長他到底也沒敢抱怨工作辛苦什麼的，只把這幾年參與或聽聞的一些案件當個故事講，一路上倒也不枯燥。沒多大會兒功夫，幾人就已經到了對方給安排的招待所。
「向隊，你們就住縣裡的招待所吧，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們，咱們再一起進山。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每天都回來住，不要在山裡過夜。」小劉說完就離開了，向尋和冷杉也沒有問為什麼不能在山裡過夜之類的，總之明白小劉是為了他們好就行了。
「這兩次來接咱們的人怎麼都這麼能聊？」等小劉離開后，冷杉揉了揉自己一路上被吵得有些發脹的耳朵。冷杉是性格相對冷淡的人，並且絕不屬於健談那一類的，而向尋雖然健談卻不是那種會沒事兒就找人搭拉話的人，他如果找人聊天，多半是有原因的，更多的時候，他寧願抓緊一切時間保持沉默以作休息。當然，這只是在旁人或冷杉的眼裡，其實是如果閑極聊天，向尋可能還更願意找向揚聊，而他們之間的交流，任何其他人便都不可能知道了。
「年輕人，有活力一點是好事。」向尋沒有解釋有可能是對方局裡特意找了性格外向的人來作接待，以防會冷場的尷尬場面，只隨口說了一句應付了事，卻不想一句話惹出了冷杉的反彈。
「年輕人？我很老嗎？」這次來做接應的確實都像是剛畢業沒幾年的毛頭小子，可怎麼讓向尋一說，好像他們兩個都一把年紀了似的？向尋也就算了，三十好幾成家立業了，但她可還沒到三十呢，甚至連個男朋友都沒交！
這……向尋趕緊補救，「怎麼會？你當然不老，是我老，我心態老。做我們這一行的，見的事太多了，心理老得快。那個詞叫什麼來著，未老先衰，未老先衰！」
冷杉沒接話，白了向尋一眼，決定馬上回屋加敷個面膜好了。
第二天一早，冷杉已經很習慣在跑步的路上能夠遇到向尋，不過向尋跑步的速度明顯比她快，在沒有新案情可聊的情況下，向尋也沒有故意等她，所以冷杉在試著跟了幾分鐘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各跑各的好一些。在心裡抱怨向尋不紳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同時，冷杉卻也安心於向尋的不刻意討好，這樣的純同事關係，反而讓她更有安全感，也更放心大膽地跟著向尋穿梭在各鄉鎮間，甚至是進山。
小劉是踩著上班的點兒來接兩人的，來的時候，甚至還帶著早飯。
冷杉並不領情，只說自己吃過了，向尋卻笑笑地接了過來，甚至直接在車上就開吃，但冷杉清楚地知道，其實向尋也是吃過早飯的。
「撐死你得了。」直到向尋將兩人份的早餐都塞進了肚子，與向尋同在車後排座的冷杉才不冷不熱地諷了一句。
「謝謝啊！」向尋一抹嘴，卻張開就來了這麼一句。一開始冷杉還以為向尋是再次向給他們帶早飯的小劉說的，直到向尋悄聲加了句，「謝謝你沒直接罵我是豬。」
「豬是罵你嗎？那是誇你。」冷杉白了向尋一眼。
向尋眨眨眼，「我沒那麼胖吧？」
「笨。」
等冷杉又白了他一眼，向尋就更茫然了。
【她的意思是我又胖又蠢？】
【噗……】一向不怎麼搭話的向揚卻突然笑噴了出來，【你不是一向號稱情商比我高嗎？今天怎麼犯傻了？今年是豬年，她要說你是豬的話還真不能算罵你，那是誇你是吉祥物呢！】
向尋瀑布汗。這麼彎彎繞的想法誰猜得到？所以說，向揚真的和冷杉思想性格都很同步？也就是簡稱的絕配？
第一天的走訪說順利也順利，在小劉的帶領下，他們一共走訪了2個鎮，幾十戶家庭，上百口人。但是卻並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線索，這原本也在向尋和冷杉的意料當中，所以兩人情緒上倒沒受什麼影響。
一天如此，兩天如此，三天如此，到第四天中午的時候，小劉已經不由自主地抱怨了起來，「這大海撈針一樣的，要找到什麼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