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意外之外(6)
幾個小時后,向尋和向揚終於見到了冷杉,是冷杉推著輪椅過來看的他。
「你怎麼樣?」
「你怎麼樣?」
不想一見面,向尋和冷杉就異口同聲道。
【哥,你來吧!】向尋以為向揚應該會很想要親自面對冷杉,怎麼說生死與共一場,兩人感情也該有所升溫了吧?不想向揚壓根理都不理他。【……】
「我挺好的,那天多謝你救了我。」說到底那天是她拖累他了,全程基本都是他半抱著她在跑,她幾乎沒用什麼力,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被累得進ICU了吧?畢竟一個人跑,和負重一百多斤的極限奔跑是不一樣的。
「你是我帶出來的,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這一點向尋還是很愧疚的,畢竟那天屋裡的情況他雖然不清楚,但就他進門的那一刻情景仍可以看出來冷杉當時是在搏命。「怎麼樣?嚴重嗎?」向尋指了指冷杉仍舊腫著的那半張臉。
冷杉摸了摸自己的臉,「放心,只是充血,沒有永久性傷害。」
「等回去再去大醫院好好查查吧!」向尋嘆息。一個女孩子,雖然不敢說最重要的就是臉,但有老婆的他可是知道女人都愛美的,如今把臉傷成這樣,但願她別是嘴上說著沒關係心裡卻在記恨自己就好。
要說向尋和向揚最大的區別,就是向揚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鋒銳且橫衝直闖,而向尋卻像是刀鞘,知世故且圓滑,所以更容易多思多慮。這樣說起來,其實可能還是向揚更懂冷杉些,因為本質里他們更像一類人。
「要回去了嗎?」冷杉愣愣反問。冷杉心裡還沒真向尋想的那麼複雜,她此時擔心的反而是任務還沒有完成,回去會不會耽誤了事?至於自己,大概因為她本身是學醫的,當初被打后,她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遭受重擊而視網膜脫落或耳膜破裂造成永久性殘疾,至於臉腫什麼的,她還真的沒當回事。
「嗯,先回去。」向尋很肯定道。算算時間,如果不昏迷這三天,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更何況現在兩個人都傷了,留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對案件沒有任何幫助,不如先回去養養傷,順便理理思路,也看看小周那邊有沒有什麼進展。向尋是這麼想的,也就直白地說給冷杉聽。
「好吧!」向尋說的也在理,冷杉無可反駁,便也接受了向尋的安排。
「那天,你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雖說向尋他們篤定要走,但是也得看當地放不放人,畢竟他們那天的動靜鬧得還挺大的,冷杉受傷不假,可他那天逃跑的時候也清楚地聽到了村裡人喊著「殺人了」。
冷杉搖搖頭,「他們要我留下做媳婦。」
「啊?」向尋的表情一時有些綳不住地扭曲。這算什麼?強搶民女都搶到警察頭上來了?「那你……」
「我沒怎麼樣,除了受了點傷。」冷杉指了指自己的臉。她的傷幾乎都在頭部,額頭、眼睛、耳朵和腫了半邊的臉,卻也只是看著嚇人,沒有顱內出血或骨折之類的硬傷,但毛細血管的局部破裂和額頭上的皮外出血卻是實打實的,所以眼白里還是一片淡淡的血色,耳朵依然有些輕微耳鳴,頭上也仍舊纏著紗布。
「你……」原本其實向尋是希望冷杉自己說的,但是冷杉顯然是個直腸子,所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親口問出來,「你那天真的殺人了?」向尋的聲音壓得極低,用僅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問。
不想冷杉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湊近向尋,也用向尋那種壓得極低的聲音道,「怎麼?你要幫我串供?」
這傻丫頭,心領神會就完了,怎麼還說出來了?向尋瞪眼。
冷杉向後又靠回椅背,笑著道,「放心吧,我可是法醫,哪個星期不得解剖個把屍體?我手底下有分寸,只是在他脖子的表皮上切了個小洞,沒傷到氣管和血管,頂多流一點血,死不了人。」冷杉用兩根手指比了個大約一厘米的距離,「而且那天的情況我已經寫成書面報告上交了。」雖然查證和處理結果還沒下來,但是冷杉相信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況且她還把那個村子強搶、買賣婦女的事情捅上去了。
「厲害。」向尋比了個大拇指給冷杉。只要沒鬧出人命來,那麼一切情況對他們來說就是有力的。只是向尋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該不會,是用平時解剖屍體的刀切了活人?」
「怎麼可能?我每次解剖完屍體都有換刀片的。」被向尋這麼一說,冷杉也突然感覺一陣惡寒,還好她有及時換刀片的好習慣。
兩人正說著,分局探望的人也到了,幾人有用的沒用的又說了一會兒,還順便就那天的事情又做了份筆錄,才最終確定,等兩日後他們的傷都沒什麼大問題了,就可以出院並直接離開了。
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卻已經可以讓向尋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的了;冷杉也拆去了頭上纏得一圈圈的紗布,只留了個大號創口貼在額角,眼底的血色也基本退乾淨了,耳鳴也好得差不多了。
而這兩天的時間,除了養傷,還讓向揚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對向尋身體的感知力確實比原來提升了很多。比如說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餓、感覺到渴,還有感覺到疼,這是以前幾乎不存在的事情。以前的向揚也不是說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渴,只是他對身體的各種感覺彷彿都隔著一層什麼,他能感受到身體的需求,卻無法切實的感受到那種迫切,比如說餓了、渴了或者疼了,他知道,但也只是知道而已,而現在,他能確實的感受到飢餓時胃裡傳來的空虛感,口渴時唇齒間的乾燥,包括疼感也比以前清晰很多,但也就是這樣了,那種別人口中餓急了能吃掉一頭牛、渴狠了能掉一桶水的迫切感他仍舊感受不到。
兩日後,向尋和冷杉終於全須全尾的離開了敘永縣。原本按照向尋一直以來的習慣,出差返回后無論多早多晚都會先回分局報個到,但這次一來是冷杉受了傷,二來他也擔心家裡懷著孕的妻子,便和上級領導申請,這次回來直接給他和冷杉兩人都放了兩天假。
向尋到家的時候,已經夜裡兩點了。他躡手躡腳地開了家門,就摸著黑往自己的房間蹭。
【你幹嘛呢?回家跟做賊的似的。】知道的他是回自己家,不知道的以為進了小偷呢!向揚在小空間里皺著眉問向尋。
【這不是怕把大家都吵醒了嘛!】向尋道。
【以前半夜回來也沒見你這樣。】以他們的工作性質,半夜才到家的情況簡直多不勝數,如果向尋怕吵到人,通常直接就在沙發上睡了,或者乾脆不回家睡辦公室,這種非要回家還非要進屋的情況在向揚看來便有些多此一舉且自找苦吃。
【以前是以前。】向尋已經悄沒聲息地挪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
【以前和現在有什麼區別?】向揚沒懂,以前向尋一出差一個多月的時候也常有,怎麼沒見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似的非得進門?
【軟軟現在不是懷孕了嘛!】向尋一邊耐心地解釋著,一邊已經推開了自己卧室的門。
一盞昏黃的小夜燈靜靜的在夜裡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光暈不大,也就兩個拳頭的範圍,並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但它亮在那裡,就讓寂靜的夜一下彷彿暖了起來。
向尋在家的時候,阮芫睡覺從來是不開燈的,但只要向尋不在家,阮芫就會讓家裡的燈整宿整宿的亮著,有的時候是沙發前的落地燈,有的時候是門廳的射燈,還有的時候乾脆開著客廳的大燈。向揚一直以為那是因為阮芫自己在家怕黑,但向尋卻始終明白,那盞燈是給他留的,只是為了告訴他,她在,在家裡等他,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他哪天哪時候回來,或者回得來回不來。
果不其然,看不懂的向揚奇怪問道,【怎麼還開燈?有你爸媽在家她還怕?】在向揚的知識體系中,是明確地知道有光線的情況下人是睡不好的,哪怕只是一盞昏暗的小夜燈。
向尋輕笑,【她是給我留的。】
【給你留的?】向揚不懂。
向尋也知道向揚不懂,但他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悄悄地上前,輕輕地揉了揉阮芫埋在被子里的小腦袋。阮芫的頭髮很軟,騷在掌心裡痒痒的,側睡在床上的阮芫,整張臉埋在被子里,只露了個腦瓜頂在被子外面,被向尋這麼摸也沒有醒,只是咕噥了一聲,下意識地在向尋的掌心裡蹭了兩下,然後又睡死了。
向尋脫了衣服,關上小夜燈,然後直接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將自己的妻子抱了個滿懷。
其實在向尋剛打開卧室門的時候,看見屋裡從前的單人床被換成了雙人床,而且床上還躺著一個女人,向揚是有瞬間的不滿的,彷彿自己的領地被人侵犯了。因為從向尋結婚後,他和阮芫就直接搬出去了,有性格古板的向揚看著,向尋也沒過過什麼婚前同居的日子,而且向尋也沒有兄弟姐妹,向父向母也不是好客到那種會留人住宿的人,所以向家向尋的這間卧室,一直以來都只有向尋和向揚住過,哪怕是在他結婚後,這家房也沒有用做他用,而是一直給他留著的。可以說,這個房間,記錄這向揚從出生到成長的整個青春歲月。上次出差前,向揚雖然也知道阮芫要住進來,但畢竟沒有親眼看到她睡在這間屋裡,而且他的單人床那時也沒有被換掉,所以感觸還不那麼明顯。但是今天在這裡看見睡著的阮芫,他卻有瞬間的獅子被侵犯了領土般的憤怒。只是這種憤怒在看到向尋揉上阮芫的手之後,奇異地就平息了。那個瞬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向尋由心底散發出來的愉悅,那種愉悅不是瞬間爆發的那種興奮,也不是能讓人哈哈大笑的那種短暫喜悅,而是一種雋永的安寧與滿足,彷彿只要她在這兒,便什麼都不求、什麼都足夠了。
原本向揚是有些輕微潔癖的,不管再累再困,從外面回來不洗漱就鑽被子里在向揚這裡是絕對不可能的,哪怕向尋睡著了,他也會自己起來去收拾,但是今天,看著向尋小心翼翼地把阮芫摟進懷裡,甚至為了不吵醒她,連上床都是輕手輕腳的,向揚突然就熄了把他拎起來的衝動。
大概,偶爾一天不刷牙,也不會長蛀牙吧?大不了明天早上讓他刷兩遍。嗯,就這樣!向揚這樣在心裡對自己說完,也轉身去小空間深處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