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把我埋入冰冷的地下
葉閬情況雖在好轉,不過遵從醫囑,也為了進一步觀察五奇鬼在離開他身子后,是否會有副作用,我讓葉閬在醫院暫時住下,每天下班后我會過來看他,給他帶晚飯和隨便聊聊。
筱雅偶爾也會過來,探望葉閬的同時,陪我聊天說話。
我住在醫院,心情卻是不錯。
只是顧琛提醒我說,等葉閬出院,他就要好好和我清算舊賬,具體商量下我欠他的,應該怎麼償還。
…………
我躺在病床上,想起曾經和葉閬的約定便一個頭兩個大,葉閬睡在我隔壁的床上,淺鼾熟睡。
可惜房間隔音效果不好,加上夜晚周遭寂靜,哪怕只有一丁點的聲音,也被寂靜的夜無窮無盡的放大……
咕嚕咕嚕……
我好像聽到了吞噬食物時口腔發出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但我聽得清清楚楚。這冷不丁的一聲,嚇得我毛骨悚然,更沒了睡意,只能豎起耳朵,提心弔膽地聽著……
咕嚕、咕嚕……
又好像是樓上抽水馬桶的聲音……
我更心虛,忍不住往下咽了口口水,之後又聽到了樓上洗手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哭鬧聲,和隔壁房間器械運作的聲音……
這些聲音雖然微不足道,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他們圍繞著我,糾纏著我!迫使我就算閉著眼睛,神經也高度緊張,怎麼都睡不著。
我終受不了,罵罵咧咧地沖床上坐了起來。
葉閬還在熟睡,不忍心打擾他,我起身去到洗手間,想著洗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寂靜的走廊,突然傳來一陣節奏鮮明的腳步聲。
滴答……滴答……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迫使我不得不邁開腳步,跟著腳步聲,朝著外面走去。
醫院的走廊安靜極了,又黑漆漆的,除了淡淡的月光照進來外,便也不剩什麼。
我倒吸了口涼氣,心虛地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
沒有人,更沒有腳步聲……
剛才,應該是我聽岔了。
我嘀咕了聲,埋怨自己的大驚小怪,剛要回去繼續睡覺,只是醫院寂靜的走廊上,突然多出個熟悉的身影。淡淡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雖然隔著一段距離,看得一清二楚。
我對她不陌生,因為我已見過她一次、兩次、三次。
便如我最初見面的那般,她穿著一身漂亮的洋裝,懷裡抱著一個逼真的布娃娃。見我盯著她看,倒也沒有要避開我眼神的意思。只抬起空洞如紐扣的眼睛,繼而默默地盯著我看。
她看著我,模樣冷冽。
她的眼睛陰毒得可怕,彷彿透過那雙眼睛,能透過我的肌膚,看到深藏在皮囊之下的內心……
我挪不動腳,只能被迫和少女對視。
她的腰間,別著一個有些年紀的隨聲聽,老舊得需用磁帶才能播放歌曲,雖然現在看著過時,不過在上世紀的九十年代,曾經風靡一時,深受孩子們的喜歡。
在我的印象里,只要在腰間別上這麼一個隨聲聽,就能成為小夥伴艷羨的中心,享受他們羨慕的目光。
喑啞低沉的聲音,伴隨著磁帶的失真,從老舊的隨聲聽里傳出。
「穿花衣的布娃娃,你的家在哪裡呀?叔叔他抱緊著我,往我嘴裡餵了糖果。糖果里有家,糖果里有媽媽。我嚶嚶地哭著,他把我埋入冰涼的地下……」
這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童謠,不過曲調哀怨含恨,如泣如訴。
它帶著極強的畫面感朝我撲來,我如同木頭人一樣地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小姑娘,她緩緩朝我走近,走到距離我只有一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盯著我看,微微偏了偏腦袋。
「你的眼睛真好看。」女孩由衷的讚美,不過接下來的話,立刻將我置入到寒潭之中,「我,我可以把你做成娃娃嗎?」
我瞠目結舌地瞪大眼睛,感覺一雙上了年紀,皸裂乾枯的手劃過我的面頰……
鼻翼間,似乎還有淡淡的腐臭味。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就要湧出,女孩姣好的容顏卻在一點點扭曲……
似乎,好像變了個人。
我怔怔地看著,因為驚愕,嚇得有些合不攏嘴巴……
一抹強烈的亮光突然打在我的臉上,伴隨著一個嗔怒的男聲響起,怒斥聲將我拉回到現實!
「喂,你是誰,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約莫五十齣頭的中年大叔朝我走了過來,他穿著保安的衣服,腰間別著警棍,手裡拿著手電筒。見我是個模樣單純的小姑娘,便在嘴上嘀咕了句,極不情願地朝我走來。
抱著布娃娃的女孩不見了,整個樓道空蕩蕩的,只剩下我和模樣看著像保安的大叔。
我揉了揉眼睛,小聲埋怨,「她怎麼沒影了?」
大叔聽到我的嘀咕,心裡竟也有些犯怵,他不耐煩地瞪了我眼,沖我吼到,「什麼她不她的,這裡就你跟我!你是哪的人?大晚上來醫院做什麼?」
他揮舞著手裡的警棍,非常客氣地將我請到了一旁的保衛科。
大叔擺出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模樣,一定要我老實交代。我尷尬地笑了笑,只能暫時把奇怪的女孩放在一旁,可憐兮兮地解釋,「我是醫院病人的家屬。他叫葉閬,我是他的姐姐葉蓁,醫院都有記錄的。我……是聽到外面有動靜,又睡不著,所以起來看看。」
大叔將信將疑,見我真摯的模樣不像說謊,於是撥通護士站的電話,問他們要了名單求證。
他很快從護士小姐姐的口中得到了關於我的確切資料,知道我確實是病人家屬,他稍微鬆了口氣,不過對我還是存有責怪。「小姑娘,你大半夜的,就該在病房裡好好睡覺,或者陪著你生病的小弟,在走廊上裝神弄鬼不好吧?」
我嘟囔著嘴,心虛地應了一聲。
哪是我不想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睡覺,著實是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聲音,去到外面后,又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傢伙。
我已經很倒霉了,偏偏還要被他詰問。
唯一慶幸的是,保安大叔並不啰嗦,他訓斥了我約莫十來分鐘后,便再也找不到話說,提醒我下不為例后,便讓我回病房了。
他不放心,還要護送我回去。
我拗不過,只能默默接受了大叔的護送,朝著葉閬所在的病房走去。
只走到一半,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嚎聲,還有以頭搶地的碰撞聲,驚得大叔和我一樣,一張臉煞白煞白,甭提多難看了。他眉頭緊緊皺成一團,自言自語地琢磨。
「這大半夜的,又在鬧騰什麼?」
說著,他竟帶著我,走到發出哭嚎聲的病房,借著尚未完全關閉的門縫,心悸往裡面看了眼。
病床上躺著個面無血色的老人,一旁的心電圖只剩了條波瀾不驚的直線,宣告他生命的終結。周圍聚了一圈的家屬,他們一邊哭著,一邊替老人穿上黑色的壽衣,戴上圓圓的瓜皮帽,穿上一雙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布鞋……
他們替老人穿好衣服后,彷彿才響起什麼,按響了放在床邊的門鈴。
醫生聞訊魚貫而入,看到老人這幅裝扮地躺在床上,已經猜得七七八八。經過一番搶救后,確定老人已經回天乏術,只能宣布了老人的死亡。家屬聽聞,哭得更厲害了……
我怔怔地看著,雖然平時在殯儀館見過不少這樣穿著老衣服離開人世的屍體,但在醫院裡看家屬穿上衣服,還是第一次。我知道這一套非常有講究,一般要在最後一口氣落地前,替他換上一身或親人或自己定製的老衣,老衣須在人未斷氣前穿好,俗稱「得季」,而且人死後身體僵硬,不易穿戴。
我茫然地看著哭鬧的家屬,直至有人推了我一下,耳邊傳來聲熟悉的嗤笑,我才怔怔回過神來。
顧琛果然該殺,竟在這時候出現。
他將我攬入懷中,唇瓣緊咬我的耳朵,言語溫柔地提醒。「葉蓁,你不該回去了嗎?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我怔怔地看著顧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心虛地往下咽了口口水,「我……我跟你回去。」
雖然我不喜歡顧琛,不過他在這時候出現著實給力,心虛地吐了口氣,跟在顧琛的身後,灰溜溜地回了病房。
葉閬還在熟睡,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琛將我抵在牆上,低沉的聲音帶著脅迫地開口。「我好不容易擺脫地府的小鬼回來,不過好像你並不會感覺寂寞。我不在的時候,你可有不少好玩的把戲。」
他冷笑著,沖我扯了扯嘴角。
「我沒有。」我反駁,顧琛卻陡然湊近,以鼻在我身上聞了聞。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不過輕緩搖頭,意猶未盡地說。「你身上,沾著很有意思的味道。」
他陰陽怪氣地說,我卻赫然瞪大眼睛。
鬼都有靈敏的嗅覺,它們靠著嗅覺尋蹤覓跡,區分彼此和同類。剛才抱娃娃的小姑娘離我那麼近,他一定感覺到了什麼……
我既期待,又提心弔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