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這......」
孫知縣猶豫了起來,暗自腹誹道:這王知府未免也太不給小侯爺面子了,他有京城王家做後盾自然不怕,但自己可不能跟著瞎胡鬧,不然腦袋上的烏紗帽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王知府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轉頭看向顧棋軒:「下官如此處理,小侯爺覺得如何?」
顧棋軒淺笑道:「我當日撞見這王掌事去他人廂房內尋釁滋事,覺得他太過飛揚跋扈、橫行霸道,所以才動手將其抓了起來。」
「本想著關他幾天,就當給其一個教訓,沒想到他身上竟還背著人命官司,這樣一來豈不是剛剛好?碰巧省去了你們抓人的繁瑣功夫。剩下的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顧忌我。」
孫知府得了個準話,心裡終於有了個譜兒,連忙躬身奉承道:「小侯爺英明!」
顧棋軒隨手放了枚棋子在棋盤中,猛地想起龍鳳樓的少東家與那位雲姑娘交好,心思微動起來。
他受太後娘娘所託,前來大同府察看小皇孫的下落。上次好不容易從蘇文瀚那裡打聽到了點兒消息,結果還沒高興一會兒,就陰差陽錯地把小皇孫的養姐給傷了。
顧棋軒想起李驥當時的眼神,小心臟冷不丁又顫了一下,雖然李驥後來沒找他的麻煩,但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生怕惹禍上身。
如今,眼看著天使的隊伍即將回京,顧棋軒還以為自己的任務無法完成,正發愁該如何對太後娘娘解釋時,孫知縣就將一個機會送到了眼前。
從斗菜大會那日的情況來看,龍鳳樓的賈少東家與雲姑娘應是至交好友。
如果他在此案中幫上龍鳳樓一把,也許雲姑娘能同意他遠遠地看一眼小皇孫?好歹讓他能有點東西回去跟太後娘娘說道說道,完成任務,過個好年。
王知府見顧棋軒陷入沉思,且孫知縣已無其它要事,便想令他先行退下。
不料,顧棋軒突然回過神來:「孫知縣,且慢!」
「小侯爺還有何事吩咐?」
顧棋軒的態度和善了一些,溫聲笑道:「王掌事畢竟是我抓回來的,故而我對此案頗有興趣。不知孫知縣打算何日開堂審理此案,我好去湊個熱鬧。」
孫知縣本就想在顧棋軒離開之前結案,好在小侯爺面前展現一番自己的能力,若是能藉此青雲直上豈不美極?
他連忙躬身,義憤填膺地回道:「回小侯爺,此案前後長達數年,涉及多條人命,牽連數家店鋪,實在是令人駭然。大同府很久沒有出現過歷時如此之久,牽涉範圍如此之廣的重案了。下官深以為,審理此案刻不容緩,明日就當開堂。」
顧棋軒雖然不喜歡圖謀鑽營之人,但還是很滿意孫知縣的懂事上道,頷首讚許道:「確實應該好好查查,可不能讓那些惡貫滿盈、罪孽深重之人再逍遙法外了。」
孫知縣是個聰明人,不需要多加點撥就明白了顧棋軒話里的意思。
他連忙保證道:「小侯爺放心,若王掌事真的做了訴狀上的那些惡事,下官定將繩之以法,嚴懲不貸。」
片刻后,孫知縣腳步輕快地從雪廬中離開,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他一回到縣衙,立刻喚來幾個衙役分別去通知龍鳳樓和富貴樓,然後又盯著人將公堂後方的隔間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點兒灰塵都看不到才罷休。
同一時間,龍鳳樓和富貴樓都得到了衙役傳過來的消息。
溫越雖然有些意外於縣衙此次辦事的速度,但還是笑眯眯地記下了准訟日期,又給衙役大哥塞了一籃子點心,才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出門去。
相比之下,富貴樓的反應則要驚慌許多。
自打富貴樓在斗菜大會中落敗,王掌事被抓,老師傅離開,酒樓的生意就差了許多,如今是一位姓丁的掌事代為管理。
丁掌事誠惶誠恐地接下了衙役遞過來的文書,臉色發白地看了好一會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
衙役大哥看到他這般強烈的反應,心中頗為不忍,口氣和善了許多,安撫道:「丁掌事不必如此恐慌,今日只是通知開堂,此案尚未有確切的定論前,還有大片迴轉的餘地。若真的想拉王掌事一把,您還是趕緊回去商量個對策出來才是正理。」
丁掌事的嘴唇都有些發白,但還是勉強勾了下唇角,他走上前將一個小荷包塞進衙役的手中,低聲說道:「多謝衙役大哥提醒,後面還請您多多照顧了。」
衙役輕輕掂了掂手裡的重量,十分滿意地回答道:「哪裡哪裡,丁掌事放心,只要是我能幫的絕不會推辭。」
丁掌事慘笑了一下,令小廝取來了一壇美酒,將衙役送了出去。
待衙役離開,丁掌事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消失不見,眼中徒留一片冰冷與漠然,與方才膽小怕事的形象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又將衙役送來的文書看了一遍,臉上仍舊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彷彿在看的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一陣陰冷的聲音從他的嗓子里擠出來:「真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片刻后,丁掌事又掛上了焦急又害怕的神色,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富貴樓,向著王員外府的方向趕去......
第二天一早,龍鳳樓的一干人等準時到達了縣衙大門外。
溫越剛把寧父從馬車上扶下來,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馬車的聲響,原來是王管家和丁掌事前來應訴。
兩方人馬在府衙前相遇,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了起來,令旁觀的衙役們都感覺到有些窒息。
時間緊迫,王管家經過一夜的匆忙調查才發現,與縱火案相關的人員除了王掌事和王小二,其他人竟然都一個個的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盤問了王小二幾個時辰,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更無法得知龍鳳樓手裡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這使他心裡十分沒底。
王管家皮笑肉不笑,咬著牙擠出一句:「龍鳳樓真是真是好手段啊!」
溫越撇了撇嘴角,假裝沒聽懂他話中的諷刺,滿臉和善地頂了回去:「瞧王管家這話說的,咱們的手段再厲害也比不上王掌事不是么。」
「你......」
一位衙役見勢不對,趕忙走上前:「衙門重地,豈容你們這般喧鬧!是想吃板子嗎?」
衙役的話十分有用,兩方立刻停止了爭吵,依次走進縣衙。
「威......武......」
孫知縣高高地坐在正堂之上,頭頂上掛著「明鏡高懸」的牌匾,面容嚴肅的衙役在左右兩邊呈一字狀排開。
「啪!下跪何人,有何冤情吶?」
驚堂木一拍,寧父跟著抖了一下。
他咬咬牙,往前跪了一些,低著頭大聲說道:「回大人,小人要告富貴樓的王掌事及其手下,為謀取私利而蓄意縱火、奪人性命。咳咳......如此喪盡天良,暴虐無道之人,還望大人明察!」
一旁站著的歐陽狀師微微點頭,寧父在縣令面前能順利地說出這番話已是不易,剩下的就看他的了。
「在下這裡有一份詳細的事情經過,懇請大人一觀。」
「哦?呈上來。」
師爺立刻走了過來,把歐陽狀師手裡厚厚的一疊紙給接了過去,轉身送到了孫知縣的面前。
孫知縣略看了一遍過後,抬頭看了眼眾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把富貴樓的王掌事帶上來。」
他話音剛落,眾人就看到兩個衙役拖著個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的漢子走進來。
衙役將那人往縣太爺的面前隨手一扔,抱拳躬身,迅速退了下去。
這個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滿身臟污,披頭散髮的男子隱隱發出一聲熟悉的低吟,顯然是被關了數日的王掌事。
孫知縣皺了皺眉,朝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刻有衙役忍著惡臭走上前,將王掌事揪了起來,再把他臉上的亂髮往旁邊撥了撥。
「下跪可是富貴樓的掌事王某?」
王掌事獃滯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愣了愣神,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裡,扯著嘶啞的嗓子,瑟縮地回道:「是......是小人。」
「今日龍鳳樓的溫掌事,前三春堂的寧掌柜,聯同狀告你蓄意縱火,毀人財物,奪人性命,這些罪你可認?」
王掌事精神恍惚,想也不想地就順著孫知縣的話頭往下說:「小人認......」
「咳咳......」
王管家猛地咳嗽了兩聲,打斷了王掌事未盡的話語。
王掌事猛地驚醒過來,連忙磕了一個頭:「不!大人!小人沒幹這些事!一切都是他們的污衊!小人冤枉啊!求大人明察!!」
歐陽狀師看他這幅抵死不從的模樣,整了整衣襟,走上前開始盤問。
王掌事畢竟掌管了富貴樓這麼些年,頗有幾分口才,極會狡辯。
兩人在公堂上一來一往,歐陽狀師一時之間竟難以將其躬下。
片刻后,歐陽狀師躬身道:「大人,晚生想請證物。」
孫知縣點點頭道:「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