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陸川寒難得醒了個大早。

提前前來準備伺候他洗漱的小廝推開房門，看見他已經自己從床上爬起來，跳著坐在了桌邊。而他面前那張桌子上，是昨天早些時候柳飛絮拿來給他看的那些書。

他手裡拿著本書在看，旁邊是整齊擺放的紙筆。

兩個小廝瞬間楞在房門口，兩個人臉上都是震驚與不可思議。他們家小侯爺居然早起了？不僅早起了，居然還是早起來看書的！！

驚了！！！

簡直不可思議！！！

兩個小廝連忙揉著眼睛，以確定這畫面不是他們起得太早出現的幻覺。揉完眼睛后，陸川寒還是坐在那裡看書，甚至拿起筆開始寫字。他們才確定，他們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覺！

陸川寒瞥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東西放下，趕緊出去，別在這裡打擾我！」

「……」小廝回過神來，連連點頭：「是是是！」

小廝將東西放下后，連忙離開了房間，臨走前，還沒忘了給陸川寒關上房門。

辰時剛過，柳飛絮醒了，她躺在床上深吸了口氣，而後緩緩呼出，等精神頭稍微緩和一些了，才從床上起身。

青青端著洗漱的熱水過來她房間。

柳飛絮穿好衣服，很快洗漱。

洗漱完后，柳飛絮走出房間，站在門口舒展懶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視線剛清晰，便看見旁邊陸川寒的房間門口有人圍著，大大小小的腦袋正朝裡面看去。

其中，包括侯夫人容凈丹。

柳飛絮輕挑了下眉，有些疑惑。她招手喊來青青：「他們在幹嘛呢？為什麼都圍在陸川寒房門口？」

「小姐，您不知道啊，小侯爺天剛亮的時候就起來看書了，特別認真，還寫重點呢。侯夫人知道了，特地跑過來看呢，不過他們怕打擾到小侯爺看書，就沒進去。」

柳飛絮再次挑眉，有些意外。

青青小心翼翼看了看柳飛絮的臉色，又道：「小姐，我還以為是您勸說的小侯爺呢，您居然不知道……」

柳飛絮笑了下：「勸倒是沒勸什麼，話卻是說了幾句，他自己能想明白，這很好。」

昨天晚上她說的話，其實不多。主要是看陸川寒自己怎麼想，他若是固執己見，就是不聽自己的話，她說再多也是無用的。

不過好在，他也不是那種冥頑不靈的人。

青青問她：「小姐，那您要過去看看他嗎？」

柳飛絮稍稍低頭，響起昨夜黎溪師姐和她說的，太子與師兄殷行知即將到達京城，她得提前做些準備才好。師兄那邊，自然好辦，她主要擔心的是那個太子。

先前太子去柳府提親時，她讓父親拒絕了。她與太子並不相識，不過是見過那麼兩次，他便說什麼「情深義重」、「非她不娶」這樣的話，她著實是不太明白。即便曾經有過那麼一次她碰巧救了他的性命，他也不必以身相許。她著實是不敢接受。

何況，若是真的嫁給太子，以她的身份，一定是做妾。好聽點，叫側妃。

商賈之女，做不了太子妃，更沒有資格成為日後的國母，更無法接受他日自己的丈夫三宮六院、無數佳麗陪伴在側。

陸川寒求娶姐姐柳飛鸞的事其實來的正是時候，那會兒太子正好外出替皇帝辦事，她便趁著他不在京城時，乾脆利落的代替姐姐嫁給了陸川寒。雖說陸川寒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可她嫁過來，必定是正妻，而且，她有十足的把握拿捏住陸川寒。

代嫁一事，陸川寒都是在掀開蓋頭后才發現，太子即便是知道，也是為時已晚的時候了。

只不過，太子畢竟太子，身處高位，身份尊貴，若是可以躲著不見，還是想辦法躲著最好。

柳飛絮低著頭，眉頭不自覺皺緊些許。

見她沒反應，青青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您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柳飛絮回過神來，笑了下：「不了。我就不去打擾他看書了，我有事要回一趟柳府，晚些時候回來。」

「那我和您一起回去！」

「我不會在柳府過夜，你就留在這裡吧，我辦完事就回來。」

青青撇了撇嘴：「那好吧。那您早些回來。」

「嗯。」

柳飛絮很快便回了柳府。

柳津出去見朋友了，不在家。家裡只有柳飛鸞和孟驚遠在。

柳飛鸞見柳飛絮回來，笑著迎接：「飛絮，今日怎麼回來了？是來看我們的，還是有事呀？」

柳飛絮笑著挽住柳飛鸞胳膊：「兩者皆有。」

柳飛鸞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主要是因為太子要回京的事吧？今早柳府也得到了消息，差不多三日後，太子便會抵達京城。」

柳飛絮笑了下：「姐姐果然聰慧，確實如此。」

柳飛鸞帶著柳飛絮往內院走去。

院中池塘里有一池開的正好的粉色荷花，荷花花瓣嬌嫩，粉嘟嘟的，特別可愛。而圍繞著池塘邊緣修繕的一圈花圃里，白色茉莉花也開的極好，空氣里瀰漫著荷花與茉莉花夾雜而散開的香氣。

兩人行至池塘便的一處涼亭內坐下歇息，柳飛鸞的侍女紅紅將準備好的茶點送了上來，而後退去。

柳飛鸞道：「飛絮，你如今已經嫁為人妻，太子即便再想要娶你，也不能強取豪奪才是。何況，肅遠侯府也是皇親，太子與小侯爺也算是表兄弟，哪有跟自家表弟搶媳婦的道理？」

柳飛絮想了想，這話不假，很有道理。

但太子是不是也是那般想的，誰也不知道。若太子能夠放棄對自己的念想，倒是再好不過的。

他們本就不合適。

柳飛絮想起別的什麼，牽起柳飛鸞的手：「姐姐，假如……我是說假如，要是太子來柳府問我和陸川寒的事，你一定要幫我。還有，千萬看住驚遠那個臭小子，別讓他當著太子的面說陸川寒的壞話。」

柳飛鸞愣了下：「你是擔心太子懷疑你和陸川寒並無感情？」

「不是懷疑，這種事哪裡還需要懷疑？」柳飛絮嘆了口氣：「我是擔心太子去找陸川寒的麻煩。」

柳飛鸞失笑：「你才嫁過去多久啊，就開始護著那小侯爺了？」

「我之前不是說過嘛，我夫君，自然只有我可以欺負。」

柳飛鸞笑了起來。

柳飛絮也跟著笑了下。她其實最擔心的還是陸川寒會因為迫於太子的壓力而說出他們兩年之約的事，一旦太子知曉，事情可就複雜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柳飛鸞笑著：「我會看著辦的，你就放心吧。你今天都回來了，那便吃過午飯再回去吧，驚遠說之前你教他的劍法他學的差不多了，讓你多教他幾招呢。」

柳飛絮點頭：「好。」

午飯時，柳津還是沒回，家裡就三姐弟一起吃飯。

柳飛絮這次回來沒有帶陸川寒，孟驚遠看起來很高興，連飯都比平時多吃了一碗。

柳飛絮笑：「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孟驚遠眯著眼笑了笑：「二姐姐要是可以時常回來就好了，不帶那個陸川寒！」

柳飛絮挑了下眉：「你就那麼不喜歡陸川寒？」

「對啊，」孟驚遠回答的毫不猶豫：「我一直都覺得他配不上你。就算他是皇親，是肅遠侯府小侯爺，我也覺得他配不上你！」

柳飛絮無奈搖了下頭。

柳飛鸞捂嘴輕笑了笑。

見她們那種反應，孟驚遠撇了撇嘴，他說的可都是實話。他家二姐姐天下第一好，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貓貓狗狗都能配的上的！

此前，孟驚遠想過和他二姐姐在一起的，如若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起碼也得是身份尊貴、待她很好很好的門當戶對的男子，怎麼也不該是陸川寒那樣的紈絝才是！

柳飛絮拿筷子在他腦袋上使勁敲了兩下：「別在那裡胡思亂想，我嫁都嫁了。」

孟驚遠一臉認真：「那又怎麼樣。還是可以和離的，問題不大！」

「……」柳飛絮抬起手，作勢要打孟驚遠，孟驚遠立刻捧著碗去了旁邊，躲在了柳飛鸞身後。

柳飛鸞無奈笑道：「驚遠，慎言，不是什麼話都能隨便說出口。」

「我隨便說說的嘛……但我覺得二姐姐你可以考慮一下，真的！」

柳飛絮起身，擼起衣袖：「臭小子，幾天沒打你，你皮癢是不是？」

孟驚遠立馬搖頭，然後丟下飯碗，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柳飛鸞搖了搖頭，看來以後是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了，這張口什麼話都敢說，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柳飛絮重新坐下，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來。

柳飛鸞道：「我會好好管教他的。別擔心。」

柳飛絮點了點頭，但難免還是擔憂。姐姐素來溫柔，講話都不曾大聲，驚遠那小子怕是不會聽她的話。

柳飛絮重新拿起碗筷準備再吃些的時候，柳府守門的小廝一路跑過來，面色著急：「大小姐，大小姐！」

柳飛鸞與柳飛絮同時朝那邊看過去。

小廝停下，氣還沒喘勻，匆忙開口：「大小姐，太子殿下來了，此刻正在前院！」

「咳咳——」柳飛絮瞬間被嘴裡的飯嗆到。

柳飛鸞疑惑：「怎麼可能？早些時候不是傳來消息說太子還得三日才能到達京城嗎？」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只知道，太子殿下他人已經在前院了，大小姐，您快過去看看吧！」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柳飛絮與柳飛鸞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疑惑。她們兩個得到的消息都是太子三日後才會抵達京城，可轉眼間，他就已經回來了。太子不愧是太子，果然厲害。

居然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飛絮，那你……」

「我從後院爬-牆出去，」柳飛絮起身：「就當我沒回來過。」

「可……」

柳飛鸞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完，柳飛絮便匆匆忙忙跑走了。

柳飛鸞嘆了口氣。其實她是想說，直接走柳府後門也是一樣的，沒必要爬-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