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雲時微雖然知道宣菱內斂,表面上看來並沒有什麼,但心眼成冰,頗有距離地分隔開外物,卻不知道宣菱還圈定了另一方天地,小心翼翼地將她,將整個隱山都放了進去。

「你才上山多久啊,」雲時微泛起心疼,她揉了揉小傀儡的頭頂,「這麼快就宣誓要保護我們,不僅顯得我不稱職,還顯得你這些師兄師姐們都無能起來。」

宣菱慌亂且緊張地解釋:「我沒有。」

雲時微展顏笑著,「我知道啊。」

小傀儡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捉弄了,她總是琢磨不出雲時微的心思,一會兒信誓旦旦,一會兒又老不正經,然而在雲時微的心裡,前頭兩個徒弟已經熟悉了她的套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欺負不出個所以然來,唯獨宣菱的麵皮子這會兒還嫩著,每句話她都當真,所以分外有趣。

「回去吃晚飯嗎?」雲時微心疼完也捉弄完了,更將宣菱當成個寶貝,她先站了起來,隨後走下兩層台階,半低著身子回頭問宣菱,「背你?」

宣菱的耳根子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她的年紀雖然不大,到底也滿了十六,雲時微的年紀雖然大,足夠當她太奶奶的奶奶,可模樣不過雙十上下。

興許衛允和施月涵都曾經歷過抱或背的幼年,等四師弟長大點同樣也會經歷,可對宣菱而言,她遇著雲時微太晚,已經不懂得撒嬌也不需要人背,於是在雲時微殷殷切切的眼神下,宣菱還是搖了搖頭,「我可以走回去。」

說完,為了安慰雲時微,宣菱又伸出手道,「你可以牽著我。」

從山門到廚房的距離並不遠,隱山所有奢侈的建築都是曾經,大規模的坍塌之後,只對日常生活必須的部分進行了修繕,所以吃飯沒有講究,天氣好就端著桌子在廚房外頭就著星光往鼻孔里塞,天氣不好就在廚房離灶台遠的那半邊舉著夜明珠。

日子太過樸素,也難怪雲時微拐到一個肯上隱山的,就當成寶貝疙瘩。

雲時微拉著宣菱的手,也有給她引路的意思,小傀儡雕了好幾個時辰的木頭,掌心粗糙乾澀還沾著木屑,捏起來卻十分柔軟,她指尖有些涼意,手掌卻是溫暖的,乖巧又不大敢動,任由雲時微搓圓捏扁。

廚房中有炊煙,遠遠呈一線直入青天,就算沒有雲時微的引導,只要宣菱眼睛沒瞎,半路就能瞧見端倪,練過辟穀的仙人也有口腹之慾,還越吃越挑剔,幾百年養出條金貴的舌頭,衛允在師父和老二的鞭策下本事沒能達到一日千里,廚藝倒是舉世無雙。

賀西州已經喝了羊奶換了尿布睡下,衛允安排了傀儡照顧,為了歡迎三師妹和小師弟,他下山買了不少東西,準備做一頓大餐。

在「做頓大餐」的主意中,施月涵起了煽風點火的作用,她明明是自己想吃,卻推託給宣菱,說什麼「三師妹太可憐了,好不容易拜個山門,還不幸遇到師父和我,你說要不要做頓好的,安慰安慰三師妹。」

衛允常年遭受上有老下有小的壓迫,又打心眼裡覺得宣菱是個老實孩子,儘管知道施月涵說這話不是出於真心,但還是默默認同,此刻正擼著袖子,決定大幹一場。

香味從廚房中滲了出來,廚房外是一圈矮籬笆,左右兩個花壇,種著些平素要吃得韭菜、小蔥和茱萸,茱萸難養活,不過衛允是出了名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就算埋下一錠金子,來年都能長出一棵搖錢樹。

施月涵已經在院子中央擺好了木桌,四張椅子擠一擠富餘並不多,她遠遠看見雲時微和宣菱,扯著嗓子招呼了一聲,「師父,桌子越來越小了,等四師弟長大恐怕得換個新的。」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枚鵝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子中央。

若是四處漆黑的地方,夜明珠可以當成個聊勝於無的光源,但放在此處就顯得並不友好,整張桌子只能照個方圓一寸,相當於周圍擺一圈的菜碟,夜明珠的光只擦著碟子邊緣,該看不見的還是看不見。

很明顯,施月涵已經習慣於這種華而不實的光芒,她並不覺得桌上放顆夜明珠有什麼不對,雲時微瞥見自家三徒弟一言難盡的臉色,決定打破隱山傳統,「月涵,你去點盞燈提過來。」

施月涵奇怪,「怎麼想起點燈了?我這幾百年有理有據說了無數次我們吃飯少盞燈,也不見你有所行動,小時候還忽悠我摸黑吃能吸收日月精華,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你今天忽然轉性?」

「少廢話,讓你點燈你就快去,」雲時微拿出點為人師長的氣魄,「你三師妹剛上山,她以前又是個凡人,一時半刻學不會摸黑吃飯,你這個做師姐的也不知道體諒一下。」

「……」施月涵小聲嘀咕著什麼,最終還是到房間里拿油燈去了,她這一去腳程稍慢,沒趕得上第一盤菜出鍋,回來時又懊惱了半天。

宣菱還活著時,在將軍府曾經吃過山珍海味,死後重來,她早就發現自己味覺稍有退化,吃東西也不如以前香,本對這頓家常便飯不抱什麼幻想,誰知進了嘴,她才體會到了師父和二師姐的快樂。

衛允是個瑰寶,隱山有他簡直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月涵,我記得你以前也曾用過木劍,吃完了飯宣菱就託付給你,你教教她如何削木頭。」雲時微端著碗坐在有些矮的凳子上,姿勢雖然不雅觀,卻不影響她的仙風道骨。

施月涵一看就是雲時微親手帶大的,兩個人某些習慣都類似,她往嘴裡扒拉了一大口飯,剛想說話,就被雲時微用筷尾抽在手背上,只能噎了下去才開口,「當時我用的木劍是你削好給我的,我沒有動過刀子,怎麼幫三師妹?靠嘴瞎說嗎?」

這個她倒是擅長。

雲時微被她這麼一提醒,才有了這段久遠記憶,施月涵跟她同樣都是以劍入道,以劍入道者鋒利無匹,剛開始還未能掌控力量的階段,容易傷人傷己,因此劍修剛至鍊氣期,都會用上幾年木劍。

施月涵用的那把的確從雲時微手上獲取,但並非雲時微所削,感情偌大一個隱山,培養了一幫不守財的後輩子孫,敗家敗到只有那柄木劍成了傳家寶。

「既然你也沒削過木劍,從今天開始就跟著你小師妹一起學吧,基礎還是要打牢的,避免某日你想起這樁來,又怪我厚此薄彼。」雲時微話鋒一轉理直氣壯。

「……」施月涵不知道引火燒身還有這種燒法。

這頓晚飯吃得心滿意足,鍋碗瓢盆有專門打雜的傀儡收拾,等飯桌擦乾淨了,宣菱才將那張畫攤放開來,湊過來研究的腦袋由三個變四個,雲時微也攪合在裡面,「這把劍形式簡單,最適合剛入門的新手,基本看上兩遍就記住外形了,不至於挑燈夜讀吧?」

宣菱揭穿她,「就算沒有這幅畫,我也知道最簡單的長劍是什麼模樣,給我這幅畫本就是多此一舉。」

「而且師父,這是你最寶貝的一幅畫,以前拿出來曬太陽,都要折騰個半天,不是嫌溫度太高陽光過於熾烈損傷顏色,就是害怕空氣潮濕毀壞紙張,」衛允接著道,「這麼寶貝的東西您就直接給三師妹,讓她堆木屑了」

「最奇怪的是,這麼多年,你對太師祖從來是提也不提,怎麼小師妹一上山,太師祖就有了出頭之日?」施月涵也不肯善罷甘休。

說起太師祖,施月涵更奇怪的是,「我的確對她有印象,可是搜腸刮肚,完全想不起這印象來自何處,就連夢中似乎都沒有她的存在。」

此刻問出來的這些話就是他們從黃昏到傍晚,坐在山門口把腿都坐麻了總結出來的異常,最後還是宣菱主動問,「太師祖與我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宣菱本不想如此揣測,但她的死並非善終,當初殺她的人認定她是某位仙人轉世歷劫的軀殼,後來雲時微在山腳將她挖出,時機又過於巧合,現在又加上這幅畫,宣菱就算不起疑,雲時微將畫交給她的那一刻,也該有說清楚的心理準備。

雲時微嘆了口氣,「首先,你們的太師祖並沒有死,更沒有投胎,其次她跟宣菱確實有關係,也並非你們猜想出來的關係……這麼說吧,宣菱與她有關係也是因為我,否則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我之所以將這幅畫交給宣菱,是因為此畫並非一成不變,它是我從紅樓帶出來的,對剛進入練氣階段的修士有輔助作用。」

話音剛落,平整的畫布上果然起了變化,遠山之間的稀薄人影緩緩轉過頭來,目光似穿過畫布看向了宣菱。

宣菱:「……」

輔助作用到底如何尚且不知,但這畫確實有些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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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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