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奉陰違
馬上就是東方既白的時刻了,羲姬站在卧室的陽台上,看著茶几上剩下小半瓶的紅酒,心情複雜。卧室里掛著紗帳的大床上,男人還在沉睡,他們結束了一個與從前別無二致的夜晚,共同等待著這個世界新生的那一天,也是男人結束征服之旅的那一天。作為他的妻子,他費盡千辛萬苦求得的良人,羲姬享受了無法想象的美好,無可挑剔的體貼,恰到好處的征服欲,不落俗套的愛護與浪漫,從中隨意挑揀出一絲一縷都羨煞旁人。約爾曼岡德身體力行的在成為一位模範丈夫的道路上披荊斬棘走出康庄大道,他是沐恩承澤的往塵,是余懷瑾的前身,是鄭單炯的靈魂,就連楓兮、林予楓,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鳩佔鵲巢的狡猾妖怪而已,除了那兩個個早已了卻人間的普通人,其他小三小四,不過爾爾。可是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沒有完美的精靈,沒有完美的妖怪,就連藝術家們的作品中都不存在一個具體的體現。完美,就像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只做為一個表達近似的形容詞,既不生動,也不形象。
羲姬看著手中復原的薄箋,描繪著龍與鶴的精緻紋路,而這紋路恰好算得上是出自她手。她不過是在空無一人的會議室找到了一片指肚大小的焦黑殘頁而已,從未想過復原之後的內容,會是這樣的驚天動地。那麼不完美的丈夫,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應該看在「人無完人」的份上被原諒,畢竟這是個沒有人逃得開的抉擇,有關「佔有慾」的抉擇。
她看看海面,看看明月高懸,看看床榻上赤裸胸膛的男人,對方呼吸綿長而平穩。在午夜夢回的黑暗裡,他是否也有過一絲絲的迷茫和懺悔,是否還會回憶起自己搖尾乞憐的那片雪地。如果只有自己在日復一日的幻夢中愁腸百轉,那麼是不是,太過於殘忍了些?但她想起長日的溫存,想起日益繁茂的花枝,想起男人拂過她髮絲肩膀的手和唇,略過自己眉梢眼角的目光和吻,總覺得人間難得,何苦。
朝霞已經燒了起來,今天也會是個陰雨天。飄飛的紙張乘著潮濕的海風越飛越高,真正的燃燒殆盡,像一隻隨風漂泊的黑色蝴蝶,湮滅了蹤跡。羲姬還沒有做出決定,但是她知道,會有人替她決定。她隨手倒了杯殘酒,對著翻滾的浪花一飲而盡,彷彿是祭奠,也彷彿是解脫。
朦朧的紗帳后,約爾曼岡德看著妻子曲線柔媚的背影,目光中第一次充滿了深深的憂慮與恐懼。他已經牢牢的掌握住了自己的命運,甚至掌握著兩個世界的命運,可久違了的恐懼感如同藏在他身後的幽靈,此刻又讓他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這感覺真實而熟悉,是他最厭惡的,得而復失。
朝霞燒得熱烈濃稠,油畫一般的金橙與紅橙色交織渲染,雲朵的邊沿暈出了一抹緋紅在湛藍的天空中泛出淡淡的粉紫色來。白浪翻滾,將平整的沙灘沖刷的面目全非,在黑色的礁石上碎開成千上萬的水花,讓人莫名的有些失落。夏威夷普通的旅遊旺季的一天即將開始,遊人們還在夢中回味前一天的縱情歡歌,商販已經備好了貨,舞女和樂師們剛剛醒來,而船夫們已經帶著今晨最新鮮的一批海產披著漫天霞光歸來了。每個人都在期待島嶼上普通而平凡的一天,他們無需擔憂也不必緊張,他們的生活,樸素且簡單,令人無比羨慕。
在這彷彿萬象更新的一天,那些陳舊的恩怨和懷疑,就像是被海水捲走的沙子,或是沉沒在海底,或是被洗去了塵土送回沙灘,但是無論怎樣,這片沙灘都已經變得和從前迥乎不同,它在無窮無盡的沖刷中,有了岸線,有了潮濕與乾燥的分界,有了千變萬化的形狀。
約爾曼岡德閉著眼睛,感受著躺回自己身邊依偎的柔軟身體,心中的憂慮久難平息,成為鬱結的芥蒂,積壓了起來。不過他強硬地逼迫自己如往常一樣,抱緊了他所珍視的女人,再度陷入沉睡。
也許從這時開始,一切就變的,不一樣了。
姬臨學院自主招生的結果通報趕著春節之前公布了,正是市一中寒假之前的時候。高三學生們短暫的假期即將到來,而這個萬眾矚目的焦點新聞更是給學生們期盼假期的火熱氣氛又添了一把乾柴。
魏沐白看起來是個好相處又為人謙和的大男孩,但這與他毫不關心招生結果的行為絲毫不相違背。不過這次不同了,他把姬臨學院官網的錄取名單截圖發給了卡特琳娜,本來以為對方不會搭理自己上課時間偷偷摸摸的消息,卻看到對方立刻回復了自己。
「你很厲害嘛…」
手機嗡嗡的在魏沐白的手中震動,絲毫不引人注意,和他們倆的相處不同。作為年紀里數一數二的拔尖學生,他們的每一次公開的交流、接觸、互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會引起學生們之間津津有味的眾說紛紜。不過兩個人都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在魏沐白看來,在一起享受的美好時光,才是最重要的。
「偷玩手機?重點看完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發了這麼一條略帶責備意思的消息,就算只是個普通朋友,應該也不會喜歡被人如此步步緊逼著往前走吧,更何況他們雖比從前親近了許多但也遠未到親密無間可以口不擇言的程度。正想要撤回消息,對方先他一步回復了。
「誒呀!你好煩呀……」
這是什麼?
魏沐白扣過手機端正的抬起頭,講台上班主任熟悉的臉和白板上的字跡逐漸模糊了,響亮的聲音也成了朦朦朧朧的背景音,身邊同學們電子筆寫寫畫畫,他們咳嗽、呼吸、喝水、偷吃零食,從課桌里拿出電子備忘錄和身份卡,他們繃緊的臉微皺的眉頭或是疑惑或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些,這些都成了雜亂又不顯眼的背景牆,身邊的一切都變成了這句話的襯托物。這是薄怒,是不滿,是委屈,這可以是任何能夠引起自己不滿的負面情緒。
可是卻沒有,窗外夕陽邊流淌的雲像膨脹的半融化奶油,翻滾著映照西沉的太陽,鋪展開來湧進教室將男孩的全身都溫柔的擁抱了。不僅僅是身體,這飄忽的雲朵,就好像包裹了他的心臟一樣,柔軟的,溫暖的,恰如女孩紅棕的髮絲拂過他的手臂與胸膛。這如浮雲端的感覺是怎樣的明了,像是沐浴在暮春的陽光里,也像是流連在夏夜的星空中,那些漂浮的落英和閃爍的煙塵紛紛揚揚的飛散,帶著甜蜜的香味和溫柔的色澤,隨著他加快的心跳蕩開一層一層漣漪。
「好,我之後再幫你複習吧。」
落英繽紛都在眼前凝聚成少女嬌俏的樣子,從雲端落下,是她真實的莞爾一笑和擁抱,那瘦弱的胳膊彷彿有無窮的力量,牽動他所有的熱烈與心之所想。
「哼,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像一支菡萏的玫瑰,不僅是鮮艷的灼熱的,更叢生銳刺,稍不留意便戳在他的手掌與心頭。但是幼年的玫瑰,就連她滿身的荊棘都格外可人,那微弱的刺痛,更多的帶來了一片欲罷不能的感覺,藏在骨髓中,隱隱作癢。
「我會趁你回來班裡之前,好好趕趕進度的。」
春天裡的第一片迎春花的花瓣已經展開了蜷縮的身體,即使它只是在寒意未消的北風中抱香枝頭,也已經讓許多人遙望到了即將到來的夏天裡,爽口的檸檬與薄荷的清香,那酸甜的味道,叫人只想藏起來和最珍視的那個人共享。
「嗯?拭目以待。」
這是初戀。
「娜娜…小親親吃飯咯…今天有涼拌苦瓜哦…」
媽媽的喊聲從樓下傳來,卡特琳娜和魏沐白草草道別,丟了手機快步跑下樓去了。自從月考成績發送到各家長手裡,月考名次發送在年級大群里之後。她成了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愛吃的東西一樣不缺的送到她面前。不過比起被訓斥,她更討厭這種反覆無常的示好。對方表現的就好像把自己當作沒有記憶力的寵物,今天為了斥責而傷心,轉頭就會為了被那個施加斥責的人表揚而興高采烈。可是自己不是寵物,至少已經不再是了。唯一值得高興一點的是爸爸媽媽總算也有了件可樂的事情,總算勉強做到了相敬如冰,不似從前那樣一見面就針鋒相對要吵個天翻地覆了。
不過今天晚上,可未必那麼好度過。
卡特琳娜在自己基本要結束晚飯時單刀直入的開口了「我通過了姬臨學院的自招,我打算去讀了。」她知道無論怎樣委婉地開口,父母的反應都會是一樣的激烈尖銳,所以不如直截了當地宣布,讓他們迅速發泄不滿,好結束這個話題迅速回到房間去。
果不其然,笑逐顏開的媽媽立刻收起了喜悅的表情,臉色溫和的爸爸也沉下了臉。
「你什麼時候去參加的考試,為什麼不問我和你爸一聲?」媽媽的筷子靈活的飛舞把涼拌苦瓜之中的花椒一粒粒挑揀出來在餐桌上的小垃圾桶邊緣狠狠一敲,利用慣性把花椒粒甩進垃圾桶,竹制的筷子磕在塑料垃圾桶上發出啪啪的聲音,震的卡特琳娜心裡一跳一跳得發毛。
「他們有招生團來我們學校招生的,我只是隨便去面試看看,沒想著一定會過,所以沒告訴你們。」不然沒有通過還惹你們不開心,你們不開心我也煩。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這種挑起爸爸媽媽怒火的話,她5歲就學會憋在肚子里了。
「那南方大學呢?你為什麼不去?人家建校一百多年了,那個什麼學院才多久?」媽媽舉著筷子停下了動作,目光炯炯的盯著卡特琳娜,她避開眼神,低頭看著自己睡衣的衣角,手心冒汗。即使已經是一個接近成年的異種能量操控者,她的手中握著對於普通人的生殺予奪,可卻還是習慣性的畏懼來自親人的壓力,彷彿在這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在這個小小的餐桌上,她從來都是個柔弱的,毫無自我的孩子。
可是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要人牽著鼻子走的小孩了「不想去,也沒通過。」說出這種半真半假的話,對她來說易如反掌。早在小學時,她就發現,完全說真話一定會被責罵,完全說假話不僅會因為事情本身被責罵還會因為撒謊受到雙倍責罵,一眼看穿孩子們的謊言對大人們來說駕輕就熟。於是早慧的少女學會了說半真半假的話,有時真話多一點有時假話多一點,有時模稜兩可有時信誓旦旦,配合肢體語言從十拿九穩到屢試不爽,逐漸形成了一套完美的標準公式。
「……那你也不告訴我們,再重新選一所學校?你知不知道讀那個學院的都是什麼人?你惹得起他們嗎?聽媽媽的話,咱們好好準備考試,南方大學咱也不是考不上,人家32個碩士點,還有好幾個國家項目,離家又近,多好啊是不是?」媽媽喋喋不休的嘮叨著「你可不能因為過了個自招就不用功了,自招都不確定的,說不定高考的時候那些考生考得好的就把你的名額佔了。」
卡特琳娜心不在焉地聽,她的爸爸媽媽總是這樣的反覆無常,之前把自招的好處誇上天的也是他們,什麼通過了之後就輕鬆啦,相當於提前過暑假,什麼同期的學生年長的前輩提前認識啊,以後進學校了也有人照料,什麼專業的老師提前接觸留了好印象,之後保研直博都好說話,總之自招的好處千千萬萬,這白給的機會誰不揀誰缺心眼。現在又是這樣,她已經聽厭了這樣的說辭,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父母,讓她只想逃的越遠越好。
為了掩飾攥成拳頭的手,卡特琳娜把手揣進睡衣的口袋裡小聲的解釋著「現在國家有很多的助學資源都在向姬臨學院偏移,這個學院發展的比南方大學快得多。而且這次自招在全世界的範圍內也就招了六個人而已,三個中國人,兩個英國人一個日本人。我看了他們自招的規定,名額是不會……」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更大分貝的音量蓋過了「你看什麼規定,你怎麼會這麼天真?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說不定哪個大老闆哪個大官的兒子女兒插進來就把你擠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小孩怎麼不聽大人的話呢!」媽媽摔了筷子指著她躲遠的身體叫嚷,聲音越來越高「一點都不想著誰為你好,自己整天悶頭看書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了解,現在跟我在這裡信口開河,你對我們不負責,你對你自己都不負責!」
她很難想象什麼樣的後台能夠霸佔自招面試成績第二的名額,更不會相信那個能耐心又溫和的教育素未蒙面的少女的校長先生,會容忍招生過程中的徇私舞弊。可是這些,是既不會改變媽媽想法也不能夠宣之於口的私隱,那麼就這樣隱忍不發,也就過去了。
然而在這個令人壓抑難熬的地方,不會發生如卡特琳娜所願的任何事。桌邊埋頭吃飯的男人像是一直置身事外,原來是在組織語言,現在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喉嚨才開始他的說教「首先這個事情你去參加是好的,爸爸知道你大了凡事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沒有和我們說一聲的確是你的不對。第一你沒有判斷好壞的能力,有些自招咱們根本也沒必要去參加,就不用浪費這個精力是不是;第二,不告訴我們,我們也就沒辦法幫到你,最後事倍功半走了彎路得不償失。其次,先不說名額會不會被頂下去,這個學校它……」
「什麼會不會被頂下去,你是不知道這個學校競爭有多激烈,都是瞄著待遇福利人踩人的往上擠啊!而且好像是在滄樂那邊山裡,條件又不好,咱們去吃那個苦幹什麼。卡特琳娜,聽媽媽的,媽媽幫你聯繫學校那邊不要這個名額了,咱們肯定能考個好的。」女人急切地打斷了丈夫的發言,絲毫未察覺這對方的不悅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的逡巡。
卡特琳娜聽著這荒謬的言論,覺得繼續討論下去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時間。想要說服這兩個固執而愚蠢的人是白費力氣,他們意識不到自己與其他人的差異,也不願意去理會周圍環境的變革和更迭。所謂父母的關愛,不是對於子女的包容幫助,而是極端的控制欲,在他們的眼裡,自己的決定自己的生活沒有是非對錯,只有是否符合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就是正確,容不下一絲的妥協退讓。
她的語調有些頹然「我上樓了,今天作業比較多。」她站起來,轉身準備離開餐桌了,早點結束這樣的交流,對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解脫。
但有人不是這樣認為。
「什麼作業不作業的!大人正跟你說話,你急著幹嘛!」女人猛地把她扯回來推在椅子上,這突然的動作嚇的男人小小一顫,反射性躲了一下。卡特琳娜敏銳地撲捉到了這一點,意識到爸爸一定對自己有些什麼猜測,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被媽媽的質問打亂了思緒「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偏偏搞這種旁門左道。在大人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小動作,跑那麼遠去我管不著你了心裡才高興呢是吧?我告訴你,明天就聯繫那個學校,告訴負責的老師你不想去,聽到了沒有?」
她看了一眼不再發表意見的爸爸,對方連眼神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只是盯著半空的菜盤,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好的,我知道了。」卡特琳娜乖順的樣子令媽媽很是滿意,彷彿辦成了一件大事。她收拾起桌上的碗碟,又嘮叨了兩句便進廚房去了。
女孩面無表情的起身上樓,她不用回頭也知道,爸爸的目光貼在自己的後背上,彷彿要撥開自己的皮肉一寸一寸打量,他在觀察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那麼作為無聲的反抗,越是被探究她就越會掩藏的越不露馬腳。
「你剛剛為什麼打斷我說話?你能不能有一次稍微的尊重人一下?」
「我什麼時候打斷你說話了?」
「剛剛我話還沒有說完…」
「你能說什麼?」
……
卡特琳娜打開手機,揮手用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隔開了樓下傳上來的爭吵,安安靜靜為一個單純的男孩編織出一個完美女孩的虛假夢境,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成為這個長夢的元素與細節,幫助她把這個精心設計的謊言編寫的栩栩如生,第一個獵物在完美無瑕的陷阱中毫不自知,而她屏幕前每一個玩味的笑容,如她所料的都伴隨著對方的故作鎮定。想到那個趾高氣昂的少女正在這漫漫長夜裡咬牙切齒,她就對所有的惡意和傷害甘之如飴。
……
「《神岐》上映了,一起去吧?」
「我還想去上次的電影院,那裡的爆米花很好吃。」
「你不怕長胖了?」
「你猜我怕不怕?」
「你猜我猜不猜?」
……
「好無聊呀,我們來玩猜猜魏沐白同學今天笑了幾次的遊戲吧?」
「好啊,你先猜。」
「嗯……四次?」
「猜錯了,我猜你嗎?」
「好呀~」
「兩次。」
「不對,你猜對了我再接著猜你的嘛~」
「五次?」
「不對,你好笨呀……」
「有八次咯?這才早上第二節課…」
「沒有誒……」
「…九次?」
「我今天還沒有笑過…」
「怎麼了,我下課去找你吧。」
「因為今天還沒有見到你呀~」
「…聽課。」
「好哦~」
……
「你又走神了。」
「噫……有人體育課偷偷回教學樓,現場逮捕。」
「…路過而已……你走神了在想什麼?」
「在看窗外的雲,像綢緞一樣,很好看。」
「我看到了,為什麼像綢緞呢?一般不是像棉花或者柳絮嗎?」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快到春天了吧……」
「嗯,快到春天了。記不記得後門那裡的野花?」
「記得的,怎麼啦?」
「開了,來看吧?」
「好呀~」
「下課陪你吃午飯,然後一起去看,你在教室等我一下。」
「在食堂見?」
「我看到了,剛剛課間的時候。」
「嗯?什麼?」
「…沒什麼,我去找你吧。」
「嗯,好。」
……
卡特琳娜回顧與魏沐白的每一條對話,好奇的在搜索框輸入「我去找你」,出現了一長串的搜索結果,每一個發送人都有著一樣的名字「實驗對象1號」。她收起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心裡隱隱覺得男孩有些許的可憐,只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就心甘情願的掉進了這個在自己看來漏洞百出的陷阱。
放下手機完全放鬆的躺上床,半拉上的窗帘露出了圓圓的月亮照耀著她疲憊的臉,一雙橄欖綠色的眼睛也閃著朦朧的輝光。這樣的生活真無趣啊,可控的人,可控的感情,可控的每一個眼神和心跳,可控的,這無意義的人生。躺在這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安靜的周遭就好像這裡將她與世隔絕。那麼當她真正的與世隔絕時,她是否還算是存在在這裡呢。也許這個叫做魏沐白的人,在不久之後會有一個骯髒的、充滿了失望與怨恨的證明吧。
月亮越升越高,漏進屋中的月光在牆壁上遊動著,映照出一漣一漣美麗的波紋,流淌進女孩的身體里,化作她源源不斷的力量。骨骼、肌肉、五臟六腑,都因這一夜又一夜的滋養生長強韌,像正在抽芽拔高的樹木,逐漸枝繁葉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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