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2)
卡特琳娜不知道洗髮水的香氣會對成年男人有這樣的誘惑,只是在路上默默無聞的走著也會被拖進這條無人的窄巷□□,雙手輕而易舉被反制,讓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月光的束縛被身強力壯的男人輕而易舉地掙脫開,原來只要對方看似綿軟無力的幾腳踹過來,她就會渾身顫抖著徹底的失去反抗能力。當從前的小打小鬧真正的上升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她和一個柔弱的普通高中生沒有任何區別,被高看的異種能量操控力正隨著恐懼的心消耗殆盡。
唇舌與手在身上遊動婆娑,催人慾嘔的劣質煙草氣息讓她暈厥窒息,像是被一條蟒蛇越纏越緊,也像是一隻巨大章魚禁錮了她所有的感官,無數的觸手在她的身上爬過留下黏膩的痕迹,與逐漸被腐蝕的大片傷口。鈍痛著,脹起巨大的膿泡,破裂時流出腥臭的組織液。耳朵里唾液攪動的聲音愈演愈烈,四隻手揉捏她的身體,在睡裙的邊緣不懷好意地滑動。
想要掙脫,想要將那醜惡的東西斬斷,她頭一偏,臉頰邊就貼上了一刃冰涼的匕首。
遊動的粗糙大手一把撕破了她的裙擺。
縹緲的愛情,酸楚的妒忌,漆黑的仇恨,這毫無救贖的糟糕的夜晚,灰暗的人生,不公平的命運,她要通通斬斷。像雷電劈開雲層,名刀割斷鋼鐵,像風暴、烈火、刀光劍影,如果有什麼阻止她反抗,阻止她掙扎,想要剝奪她的尊嚴和權利,那麼,斬斷一切。
男人滾倒在地痛苦的哀嚎抽搐著,匕首掉在一邊。作惡的右手被齊腕斬斷,切口整齊,噴湧出鮮紅的血,在水泥地面上四散奔逃。
卡特琳娜退後兩步兩腿發軟,月光削成了鋒利的刀刃在她身邊游弋著對另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虎視眈眈。男人似乎意識到了這個表面上看起來精緻脆弱的如同瓷器的少女並不簡單,丟下了自己的同伴轉頭跌跌撞撞的往巷外跑去。
不能讓他暴露自己,她幾乎可以想見父母驚恐憎惡的臉。
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月光將地上的匕首輕巧的投擲出去,正中靶心。男人僵硬地倒下了,他的後腦插著的匕首,盡根沒入。
是殺戮,她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無數人稱讚過她們的修長、白皙、晶瑩如玉,可她們是殺戮的雙手,她們揮舞著月光的鐮刀,收割一切。
「啊……妖怪!殺人了!妖怪!」地上的男人語無倫次的求饒,卻只是提醒了少女還有一個目擊證人的存在。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制止男人的話,光刃一閃而過,氣管與聲帶一起被切斷,暗紅的血液湧出來,最後的話語變成了呼哧呼哧的血泡聲,不多時也一樣消散在夜風中。腳邊的斷手仍然鮮活,浸泡在血水中,她竟然覺得好像是某種腌制的肉製品。月亮越升越高,照耀著她的反抗和恐懼。
用月光藏起自己倉皇的身影,這樣的技藝倒是無師自通,卡特琳娜奔跑著衝出了這條血染的幽長的弄堂,撲面而來的狂風吹乾了她冷汗浸透的髮絲和身體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她像個逃兵又像凱旋的將軍,她的生命以及所有不可捉摸的過去未來都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衝出這裡,她於是真正的自由了。
少女奔跑在夜晚漸明的星月長河中,髮絲中茉莉的味道留下誘惑的引子,沐浴了鮮血,放肆的生長。
「啊!」
和她側身相撞的人退後幾步,她則狼狽的摔在地上蹭傷了好大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兒吧?」熟悉的男性聲音,她還在腦中回憶對方卻很快反應過來「卡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你這是怎麼了?」
卡特琳娜強迫自己平靜狂跳的心臟,血液仍然在體內沖刷奔涌,她把失控的右手藏在背後裝作支撐身體的樣子「葉哥…」
葉呈,算作是個年少有為的青年人,在雲州的影視公司市場里也有點小小的名氣,手下有一群靚麗精緻的男男女女,握著大把良莠不齊的上鏡機會,最擅長看人下菜,根據金主的質量分配模特的質量是他的特長。卡特琳娜年輕漂亮,作為舉座皆驚的吸金機器,可是要被他捧在手心裡好好哄著的。周圍都是光鮮亮麗的青年男女,他自然也不甘於人后,游泳潛水,健身滑雪一樣都不缺,夜跑這種艷遇機會居高不下既強身健體又調劑生活的活動,葉呈這種男人自然樂此不疲。這不今晚,就撿到寶了。
「我送你去醫院,你爸媽呢?我來聯繫一下他們吧?」葉呈蹲下來小心的查看卡特琳娜大片刮傷的腿,心疼的直皺眉「都是我,光顧著聽歌也不看路…」
卡特琳娜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可以讓父母知道,她搖搖頭,唯恐一說話就暴露自己的不正常。
葉呈轉念,半大的少女們出來做模特,很少有得到家長支持的,雖然不至於為此不齒,但對於一個高考在即的學生來說,免不了受批評。少女穿著拖鞋睡衣,顯然是和家人大吵一架后從家裡跑了出來,這時候她當然是不願意回家。但自己也不能就這麼陪她坐在路邊,去開個房間更加荒謬了,就算他再怎麼□□熏心,對方未滿十八歲這個條件還是要考慮的。
葉呈轉身蹲下來指了指自己的脊背「上來,我送你回家。」他試探著少女的態度,不出所料,對方倔強的沉默著,也沒有動作。他轉回來嘆了口氣「大小姐,現在快十點了,我總不能把你撂在這吧?聽我的話,咱們先找地方,把腿好好處理一下,不然留疤了不好看的,對不對?」
男人漆黑的眼睛散發著誠懇且擔憂的光芒,卡特琳娜忽然很好奇他如果知道自己剛剛殺了兩個人,知道自己睡裙上的血跡的主人就躺在不遠處的巷子里,會是什麼表情,她點了點頭。
「上來,我家不遠,你們聚會也去過的,家裡有藥箱。別嫌我身上有味兒,剛跑步了……」葉呈左思右想還是找不到什麼委婉的表達,他再次背過身,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任何一個有判斷能力的女高中生,都不可能輕易跟略有交情的男人回家。
可是,他背上一沉,一具柔軟芳香的身體貼上來,將他的肩膀摟的緊緊的,彷彿是怕他反悔一般。在一瞬間,葉呈有那麼一絲絲的愧疚與心疼,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能夠這樣輕信別人,被一個男人輕易的帶回家,真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太過渴望別人的照顧和愛。
他兩隻手攏過女孩的腿,為了避嫌只好在腹部交握,少女的呼吸零星灑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像墜落的碎雪,細弱冰涼,她顫抖的身體乖巧的貼緊他的脊背,每一塊肌肉都在這樣的觸碰中罕見的發麻。
卡特琳娜眯著眼睛,記憶里也許有人曾經這樣背起過年幼的自己,是鄰居和善的叔叔嗎,還是受傷時的體育課老師,或者是為了擺出拍照造型的某個男搭檔…一遍遍地搜尋之後她才發現,在這些難得感覺到安穩的瞬間,那個缺失了她長大后屈指可數的所有喜悅時刻的被稱作「父親」的男人,也缺失了她的童年和觸手可及的明天。
直到被男人輕輕放在柔軟的沙發上,她都沒有得到那個名為「父愛」的答案,或許已經錯過了,或許她依然不得要領。但看著眼前這個稱不上熟悉的男人認真的半跪著為自己清洗傷口、上藥包紮的樣子,那些殘缺的回憶就好像在被一點一點的彌補,多可笑啊,至親的疏漏,由陌生人來填充,她居然也覺得合情合理。
「痛不痛?我幫你吹一吹。」葉呈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力道,燈光照亮,他才知道女孩的腿實在有些慘不忍睹了。她摔在鋪著花紋地磚的人行道上,凹凸不平的花紋在她倒地翻滾時犁開少女嬌嫩的皮肉,留下一條一條破皮裂口,血液和塵土匯聚凝固,狼狽不堪。
他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酒精碘伏消毒,再噴藥包扎。少女一聲不吭的任他操作,彷彿失去了痛覺的木偶。他身邊環肥燕瘦無數的少女,從前不過是比不上卡特琳娜的漂亮聽話還有個性,現在倒多加了一條,她們應該都沒有卡特琳娜不怕疼,60%的酒精棉片貼在傷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好了,說說吧?怎麼回事兒啊?偷偷工作被發現啦?」葉呈收拾好藥箱放在一邊,調暗了客廳的燈光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這是個很有助於女孩放下防備的姿勢,他屢試不爽。
可是對方只是看著他,用他看不懂的眼神,像燃著熱焰又像淌著冰水的眼神。那雙驚艷了無數金主甲方的橄欖綠眼睛中,藏著漩渦和宇宙,雜糅著無窮無盡的愁緒,無處消解。
葉呈明白了,和家人吵架也好,一時興起離家出走也好,根本無家可歸也好,少女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告訴自己。他安慰的笑了笑,想拍拍女孩的膝蓋,對方卻伸出兩隻手來攬住了自己的脖子。
隨即,剛剛緊貼著自己脊背的身體再次造訪,攀附在他每一處蠢蠢欲動的地方,或許是她的身體實在單薄冰涼的讓人於心不忍,他破天荒的控制住了自己反壓的慾望,只是鬆鬆的攬住了女孩的腰身,撫摸她柔順的長發。
男人的身體上有洗髮露和汗液的味道,但卻奇怪的讓她生不出抗拒,隔著這個擁抱,所有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都溫柔了起來,與其說她在擁抱一個無意中給了自己那麼一點少的可憐的安全感的男人,不如說她是在擁抱那個假想中教會自己擔當與責任的父親,無數次她期望父親做到的,不過是一個撫摸著自己的頭的擁抱而已。
可是他做不到的,也不屑於去做。只有那個一舉一動都對自己無限包容的男孩會抱著她在耳邊喃喃絮語,說著從前吃過的甜蜜的糖果,和比糖果更甜蜜的情話。此時此刻,卡特琳娜慢慢放開手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看著葉呈漆黑的眼睛,他的臉和魏沐白的面容交錯重疊,她從未如此強烈的希望,眼前的這個俊朗的男人就是那個白衣如風的少年,一再將自己擁入懷中。
少女的眼睛像一片琉璃又像一面鏡子,室內唯一的光源倒映在她乾淨清透的瞳眸里,如同星月,他們目光相接,她眼中那一泓淺淺的愁緒探進男人的腦海、他心底里最柔軟的地方,探進他漂泊無根的靈魂所在。男人舔了舔嘴唇,緩緩靠近。
雙唇觸碰的那一刻,葉呈眯著眼睛偷看少女慌張的顫動眼睫,一股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他想戀愛了。
男人的唇舌和少年的青澀不同,他由淺入深的吻著她的唇峰嘴角,輕柔的舔舐她小巧的唇珠,那條靈活的舌頭不止一次的想要鑽入她不是那麼配合也談不上抗拒的口腔里。
葉呈的雙手將卡特琳娜包圍,也僅僅止步於此。
如果說五分鐘之前他還只是希望他們能有□□上的親密交流,那麼現在他已經開始想象兩個人戀愛之後的點滴小事了。他見過卡特琳娜的小男朋友,因此也有足夠的自信,和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崽子搶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裡,他愈發的耐心,手指靈活,小幅度婆娑起舞。未經人事的少女緊張著下意識喘息,被男人乘虛而入。唇舌交纏勾連,伴隨著親吻和喘息,獵人的動作加大了,他不再滿足於口舌之欲。手指的力道溫柔卻又不容躲閃,滾燙的唇吻過了臉頰與下頜,在脖頸與鎖骨上攻城略地。少女嬌嫩的身體軟綿綿的向後躲閃,男人已經從盤腿坐到單膝著地,現在更是站起來跪在了沙發上,他高大的身影像一隻撲向獵物的野獸將少女完全覆蓋住,開始了屬於獵手的狂歡。
「去床上?」
少女只是半闔眼帘,卻抑制了自己急促地喘息不作回應。
「那就在這吧。」
借著被再次調暗的燈光,卡特琳娜迷濛的視線里,男人的臉也模糊了,他的眉眼、甜言蜜語、下頜的輪廓和鬍渣,他將身體里火熱的濁氣粗重的吐在她的耳邊胸前,大手靈巧的鑽進衣帶與肌膚之間輕輕地拉扯,又鬆開發出「啪」的一聲響,輕柔的動作卻如厚重的浪花,一波一波沖刷。
這一切都與無數個少年的樣貌彼此映照,早開的桃花輕飄飄的落了,落在冰雪消融的池塘里,落在她舒展的眉間心頭,落在少年點漆的瞳眸中。
不!這不可以!她的的人生,她珍視的東西不可以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夜晚潦草交付。
葉呈已經蓄勢待發一個不留神就被少女的胳膊抵住了肩膀,他沒料到對方的力氣還挺大,於是停下了動作撐在沙發上耐心的笑著問「怎麼了?」
卡特琳娜不說話,她既沒有放鬆胳膊的力道,但也沒有把對方直接推開,她另一隻手捂著胸口,眼睛看向別處。
葉呈雖然箭在弦上倒也懂得女孩子一些難以捉摸的小心思,他坐直身子兩手舉在了半空「懂了,那我先洗澡,你等等我,好嗎?」
他起身避開少女受傷的身體撿起了自己衣服走進浴室,卡特琳娜剛要伸手取來自己的睡衣,男人卻猛地開門探頭「哦對了……」她嚇了一跳慌亂的環抱住了身體,卻只看見對方朝自己擠了擠眼睛「注意安全。」便又縮了回去關上了門。
套好了衣服,看著葉呈灑滿月光的陽台,她走過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發抖了。
葉呈沖洗完畢,腰上圍著浴巾光腳走出來,夜風從打開的陽台吹進房間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張便簽,上面潦草的寫了一個「謝」字。
「呵,跑得真快……」男人將便簽別在腰上,埋頭草草的收拾這半室凌亂。
※※※※※※※※※※※※※※※※※※※※
請保護自己,自重自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