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間在方心甜吃吃睡睡中劃過，轉眼方心甜出生一個月了，今天就是她的滿月宴。現在宴席還沒有開始，但是人來了不少，她在屋子裡都能感受到院子里的熱鬧。

林慧娘只做了十五天月子就起來幹活了，用她的話說「人家能做個三天月子就是好的，在農村誰還真能做夠滿月？她能做半個月的月子已經是公婆開明男人疼了」。

「慧娘你家這個娃娃真是又白又嫩好看。」幾個婦人圍著方心甜，時不時還有人伸手摸一下方心甜的小臉。

方心甜：你誇我又白又嫩我很開心，但能不能不要老摸我的臉。

「這眼睛也很漂亮，雙眼皮又大又亮。」大家都不吝嗇用語言誇獎方心甜的好看。

誇完不忘摸摸小臉捏捏小手的，雖然已經很控制沒有用力，但方心甜仍然感到不勝其擾。

「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好。」林慧娘也認為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哪都好看，但是這不是得謙虛一下嘛！她還是很高興別人誇自己孩子的。

「還是生兒子好！」說話的是李桂花，「這女娃是給別人家養的，男娃才是自己家的。」

最怕突然安靜。李桂花話音一落，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丟針可問，怎麼就這麼沒眼色！

「生女娃怎麼了，人家慧娘男娃都生三個，生個女娃那就是寶貝！」嗆聲的是曹玉穗，她就是看不慣李桂花。

李桂花連著生了三朵金花，在家裡不得婆婆男人歡心，過的不好。看到別人生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想刺兩句。跟她吵吧，她說的有不過分，現在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尤其是家裡女娃多的，不值當吵架。不跟她吵吧，自己心裡有不舒服。

李桂花見有人刺她就不說話了，但在背地裡仍然撇嘴。她說的又沒錯，女娃子就是不值錢，不僅要吃家裡用家裡，還早晚都是人家的還要給出嫁妝錢。

一直躺著不動任人揉捏的方心甜聽到李桂花的花很無語，心裡傲嬌的哼一聲，她的爹娘爺奶還有小哥哥們可是疼她的很。女孩怎麼了，她照樣是個寶。

林慧娘不想在孩子的滿月宴上鬧事，所以無視了李桂花，當她不存在。對著幫忙說話的曹玉穗說：「玉穗嫂子說的是，我已經生了三個混天魔王了，這次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小棉襖，自然要寵著。我家公公婆婆還有當家的歡喜著呢！就連三個小子也高興有妹妹。」

「誰說不是！」其他人跟著符合轉眼又開始誇方心甜了，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百聽不厭。

對於方心甜來說這簡直就是折磨。大人表示親近一個孩子，總喜歡摟摟抱抱捏捏摸摸的。這不方心甜被這個抱一下，那個摸一把的，只感覺腦袋暈乎乎臉也不是自己的了。

方心甜為減少這種被摸被捏的待遇，決定自己還是睡吧！睡了就沒人打擾了，想好她立馬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果然，大家看到方心甜睡了，就把她放在床上然後說話的聲音也弱下去，都注意不要吵到她。

李桂花見了翻個白眼，剛要說話就看到林慧娘定定看著她。李桂花被嚇一跳，到嘴的話也咽回肚子里，不再出聲。林慧娘見李桂花閉嘴，也就不再看她了。

一起的幾個婦人也很無語，真的沒幾個和王桂花那樣沒眼色的，在人家滿月禮上說難聽話。但是院子里就還真有這麼一個同樣沒眼色的在刺方老太。

「我說方嫂子，你家還真為一個賠錢貨花錢辦滿月了？」刺方老太的是李桂花的婆婆王婆子。

「咋滴？你不把孫女當人還以為我跟你一樣？」方老太不為所動，今天是大喜日子，她方老太不跟碎嘴的一般見識。

「你這話咋說的？賠錢貨早晚是人家的，只要不餓死就是了，還想咋地？跟你家一樣還給她辦滿月？想的美！」王婆子家的三個孫女也就是沒餓死，但是小小年紀家裡地里的活是都做過的。

王婆子的三個孫女一看就讓人揪心，頭髮枯黃像稻草一樣，身上皮包骨頭沒有幾兩肉，手就像雞爪子恨不能就剩皮了，個頭能比同齡小孩矮一頭。真是能長大不容易！

大家看不慣也會說幾句，但是王家照樣我行我素一點不聽，好似

三個孩子不是他家的。有好心的給三個孩子一點吃的，也得避著李家人，要不然准得被搶去。真是為三個孩子感到可憐可悲！

「那也就是你王家才會有的狠心腸，我方老太別的不多就孫子多，不稀罕。」方老太白了王婆子一眼，「我家老三能幹，我願意寵孫女你管得著嗎？再瞎叨叨老娘拿鞋幫子抽你。」

方老太說完眼神像刀子一樣看著王婆子，王婆子嚇一跳，不敢再說話，嘴裡嘟嘟囔囔地去一邊了。

方老太見王婆子走了將目光轉向看熱鬧的幾個婆子，「咋，你們也覺得我孫女是賠錢貨，不能辦滿月？」

「哈，哈怎麼會怎麼會。」幾個婆子連連擺手，「你家老三是個厲害的，怎麼敢去深山裡抓東西！」婆子們趕忙轉移話題。

方老太平時看著很好說話，一點也不厲害的樣子，但是如果被惹急了，那可是能提著菜刀把二流子追好幾里的人物。

幾個婆子記得很清楚，方老太年輕那會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嫁給方老頭時有很多小夥子傷心吶。方老太和方老頭成親后倒是恩愛，沒幾年就生了三個兒子。

剛一開始有別村的二流子垂涎方老太，想趁方老頭外出不在家偷偷潛進方家占方老太便宜。結果被方老太拿菜刀砍了一刀不說，還被方老太追出好幾里砍了第二刀。方老頭回家知道自己媳婦被欺負后，跑到二流子家又將二流子打了一頓，據說腿都打斷了。自此在沒人敢惹方老太，都知道方老太方老頭是狠人。

方老太見幾個婆子轉移話題也順了下去，沒人願意自找不自在，除非像王婆子李桂花婆媳那樣的傻子。

「我家老三就是運氣好。你們也知道，他想要閨女，小柏小松那會就想了，都沒如願，這次終於是個女孩了，他高興的很。第二天雨一停老三就上山抓野物去了，就等著辦滿月呢！」

在自家面前怎麼損老三都行，在外人面前自然要誇的。

「老三這身打獵手藝也是和老獵戶學的，能獵到東西不稀奇。」還是謙虛一些讓別人誇吧，她方老太聽著就行。

「怎麼不稀奇，聽說今天肉菜都是你家老三獵的。」婆子甲。

「是呀是呀！我家那幾個別說這滿月禮上十幾桌子的肉菜了，就是帶回一隻瘦兔子給家裡打打牙祭也行啊！」婆子乙實名羨慕了。

「不是沒人進山，還不是都空著手回來了，沒你家老三手藝好！」婆子丙表示她也羨慕。

「行吧！你們說他手藝好就是真的手藝好！」方老太聽夠的誇獎，也炫耀夠了。「我去廚房看看菜好了沒，你們等會可要吃好嘍！」

「好好好！」

幾個婆子連聲應著。

方老太起身和幾個婆子招呼一聲進了廚房。廚房裡方老太的兩個兒媳婦還有兩個要好的鄰居在忙活著。

「都好了嗎？」方老太問。

「嬸子，這幾個菜都好了。」負責做菜的兩個鄰居回答。

這兩個鄰居是妯娌。王蓮子嫁的老大林山，董秀兒嫁的是老二林木，還沒分家。妯娌婆媳間相處的很好，一家和和睦睦的沒那麼多事，和方老三家合得來關係也不錯。妯娌兩人的手藝很好，村裡有什麼事也願意請他們掌廚做菜。

方老太看看大圓桌上擺滿了菜，正好是冷盤都準備好了，熱菜也做完了一道，還有兩個肉菜在爐子上燉著。

方老太估摸一下時間走出廚房門，向著院子里的方老頭招招手。方老頭見了會意的點點頭，然後和老夥計說兩句，起身走到大門外，拿漢煙點燃了準備好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炸響聲過後，四處聊天的鄉親們像是得到了訊號，齊齊找桌子，找好桌子再去到水井邊的大盆里拿碗，用多少拿多少。

（自己拿碗是呦小時候老家辦紅白事時的潛規則，一桌子光大人有八個如果加上小孩得十來個，人太多，所以自己去水井邊拿碗。）

這邊鄉親們坐好，另外一邊就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端著長方形的托盤穿梭在院子里。

（這個托盤就是上菜神器，一次可以在托盤裡放八到十個菜）

每到一桌前就會停下，離小夥子近的人開始往下拿東西。這頭一次上的不是菜而是筷子，離小夥子近的按自己桌上的人數把筷子拿下來放桌上，同桌的人就會各拿各的。以此類推直到每桌每人都有了筷子。

小夥子再次端著東西出場，開始正式上東西了。因為這是滿月禮是喜事，所以上的是糖，每一桌都有一盤糖果。

糖是方老頭領著方青湖三兄弟做的，麥芽糖裹著芝麻和花生又甜又香，外麵包一層紅色的油紙，一看就很喜慶。糖一上桌就被搶沒了，大人沒捨得吃，準備留著給孩子慢慢吃。

小孩子就沒那麼多想法了，抓住一個立馬剝開，塞進嘴裡眯著眼睛有滋有味的吃起來。完全忘記之前大人的叮囑，多吃肉多吃菜。

現在任憑大人怎麼說就是不捨得把糖吐出來。

小夥子上完糖回到廚房，隔了一會兒再出來時，這是留給大家吃糖的時間。出來時托盤上擺了幾盤子菜――第一道菜涼拌木耳，一上桌几下就被搶光，盤子溜乾淨。第二道涼拌豬耳朵遭到同樣待遇，甚至更快因為這是個葷菜。第三道是涼拌豬肝，接受同樣光碟教育。

第四道是炒花生米，這道菜就沒辦法光碟，這是主家小心機，幾乎每家辦宴席最後一道冷盤都是花生。水煮的五香花生、鹽炒的花生、糖炒的花生還有糖包炸的花生。

客人只能一顆一顆的夾著吃，為後面的熱菜拖一下下時間。

第五道起開始上熱菜，這可是重頭戲。木耳雞蛋炒肉片，長豆角肉絲，小雞燉蘑菇，還有最後一道辣炒兔子肉，兔子肉搭配茱萸，又香又辣很過癮。

熱菜很快上完了，幾個婦人一人提一個竹筐子開始在各桌間走來走去。筐里是饅頭，用磨地細細的大豆面和白面做的二合面饅頭。幾個婦人轉一圈，每桌每人手上都有一到兩個饅頭。（呦小時候老家那邊的規矩，無論紅白喪喜，上菜時是年輕力壯的男人，給客人送饅頭必須是結過婚有孩子的，家裡上下俱全的婦人）

婦人拿著空筐回到廚房，兩個端菜的小夥子再次出場，托盤上是一堆勺子，因為後面要上湯。

勺子分好上的第一道湯是甜湯。花生和果子搭配上紅棗枸杞，用糖燉了深受女人和孩子的喜愛。

第二道是肉湯，一片片五花肉燉得香噴噴的出鍋前放上幾片綠葉子，即可口美味又賞心悅目。

一場宴席下來客人吃的開心，方老三家也因為滿月順利而舒心。

每個客人吃完都在感嘆方老三家日子紅火。八個菜兩個湯，光是葷菜就有六個，還有一個肉湯。這放在別人家恐怕能從年頭吃到年尾，誰家能一天吃七個葷菜啊，一年到頭吃到肉的次數一手數的過來，方老三家這滿月辦的真是大氣。

有感嘆方老三家紅火大氣的，也就有羨慕嫉妒方老三家的。

「一樣受了旱遭了災，他方老三就有閑錢給個賠錢貨辦滿月，還這麼多肉菜！」這是眼紅了。

「有什麼辦法，誰讓方老三有本事，那雞肉和兔子肉都是方老三打獵得來的。」這是羨慕方青湖會打獵了。

「其實算下來也沒花多少錢，雞和兔子是獵來的，就豬肉是買的。」這是個明白人。

「沒錯，那些菜也就木耳自己上山采點再買點花不了多少錢，剩下的蔬菜都是地里中的。」又一明白人。

「糖也是方老頭做的，方老頭做的糖好吃，我小時候沒少吃他做的糖。所以方老三家這次還真沒花多少錢！」

……

農村就是這樣，不說家家連著親，但大家或遠或近每家都有那麼一點關係。東家長西家短的，不說完全知道誰家怎樣，可是你家有多少東西大家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唯一真不清楚的就是你家有多少錢和被藏起來的東西罷了。

在農村一家有個新鮮事但凡露出一點點風聲出去，第二天不說全村知道也差不多了，真是沒什麼秘密。

客人回味著宴席的美味在不舍中離去，方老太領著兩個兒媳還有幫忙的婦人開始收拾桌上的狼藉。如果有剩餘的菜，要平均分給來幫忙的人，拿到剩菜的也不嫌棄，這菜油水足能解饞。而東屋裡，林慧娘正和娘家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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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完全勾起呦兒時的回憶。小時候去吃宴席，家裡大人總會叮囑少喝水少喝葡萄酒，多吃菜多吃肉菜。每次開飯時總會盯著端托盤的年輕人，有時候還會看到呦的老爹端托盤，老爹會把最好的一盤菜留給呦。那時候農村宴席有一大特色――葡萄酒，其實就是水糖還有色素添加劑勾兌的，真的很不健康，但對於那個時候的我們來講，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美味。還有

現在宴席都是承包出去，熱鬧也變得流程化了，沒意思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