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染火毒,捐家財
「是、是溫疫!」跟隨一起過來的郎中把完脈,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臉上霎時變了顏色。
「溫疫?這是疫症?」薛亮拉住郎中的手臂問道。
那郎中在薛亮的緊扯下稍微鎮定了些,開口說道:「我記得......啟玄子王冰的《素問》里寫的,溫疫和五運六氣的變化異常緊密相關,所以有金疫、木疫、水疫、火疫、土疫『五疫』之稱。這些村子遭到大火侵蝕,天氣又乾燥,再加上戰後的余屍未及處理,或許因為這些產生了疫毒之氣。」
「有醫治之法嗎?」呂岩問道。
「這個......」郎中摸著鬍鬚思索了一陣,抬頭道,「白山藥王孫思邈的醫籍里倒是提過『辟溫』一章,可是我只記得其中一部分,而且裡面有的藥材稀有,病症又有傳染之勢,怕是......」
「先去找葯再說!」薛亮喊道。
薛亮讓郎中寫下了藥方,叫了兩名衙役回去抓藥后,便和呂岩、姤兒等人一同走進村子去打探情況。
眼前所及的,是令人痛心的滿目瘡痍。走在村邊,那即將要步入收割季節的田地,此時放眼望去,都化為了焦土,連同貼著菜地的屋舍也未有倖免。
失去了家的百姓在村道兩邊的殘木旁或坐或躺,不少人已經中了火毒,染上溫疫。他們或是頭痛欲裂,或是腹痛難忍,哭鬧聲、哀嚎聲在不斷有人咽氣的村莊中此起彼伏,一時間,整個村子就像是冒著黑煙的人間地獄,讓人不寒而慄。
「薛縣令!」遲縣尉騎著馬往這邊過來,「附近的村子也差不多的情形。據這裡的人而言,應該是之前被擊退的敵軍,路過這附近時將怒火撒在了無辜百姓身上,搶走財物之後大肆放火燒村。」
薛亮等人的面色更為凝重,保護了縣城的百姓,卻不曾想對方竟然做出這樣的強盜行為,還記恨他們多次使用火來攻防,臨走前也留下了一團火。這些村子位於縣城的南面,地勢平坦開闊,河道稀少,這場火災,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還好罷?還是先回縣裡休息罷。」呂岩看著一旁有點輕微氣喘的姤兒說道。此時的姤兒畢竟帶著身孕,走在這充滿火毒之氣的地方,實在讓呂岩放心不下。
「那時候,也是這樣。」姤兒眼神有些渙散地望著眼前這一片的狼藉,低聲喃喃道。儘管不是寒風刺骨的冬天,不是這般刺鼻的燒味,可一樣的哭嚎聲,一樣的被死亡的氣息籠罩著喘不過氣的人們,仍是喚起了姤兒內心深處那最孤寂恐慌的回憶。
黯然間,一雙大手護住了姤兒略顯冰涼的手,傳來一陣溫暖。
「別怕。」呂岩的話語中有股力量,將姤兒從可怕的記憶中扯了回來。
「嗯,我沒事。」姤兒抬眸回道。她摸了摸肚腹,幾個月的孕身雖然還沒凸顯,卻已讓姤兒在各種地方束手束腳,正躊躇間,耳旁忽然傳來了孩童的哭聲。
「怎麼了?」薛亮最先跑上前問道。姤兒和呂岩跟在後面,只見一對姐弟倆,正半跪在癱倒在地上的父母身旁悲泗淋漓,而那對父母半眯著眼,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手上、脖頸上都開始生斑,身上傳出陣陣臭氣。
「讓我看看。」姤兒繞到另一邊蹲身細看,然後雙手伸到兩人身體上方,開始施法想要吸出他們身上的毒。
這對父母染上的火毒已經攻入了五臟六腑,姤兒施法強行從身體這邊吸出一些后,毒又會從別的地方侵入,無奈之下,姤兒只好停住了手。
抬頭迎上呂岩問詢的目光,姤兒兩手緊握,無力地搖了搖頭。
薛亮見狀,俯下身子擦了擦那對姐弟滿是淚痕的臉,柔聲說道:「我們要把你們的爹娘帶回去醫治,你們乖,能不能先和這位縣尉過去等父母來呢?」見那對姐弟哭著不答話,薛亮向遲縣尉眼神示意了一下,於是遲縣尉便彎腰握住姐弟倆的手,將他們慢慢領了出去。
看著那對姐弟懵懂地走遠的身影,姤兒心頭悲涼,身上的力氣突然一卸,出現了異狀。姤兒趕忙起身,往無人的破敗村舍旁奔去,呂岩察覺不妙,緊跟在了後面。
轉過牆角,呂岩看見姤兒緊緊靠著牆壁,一條蛇尾巴開始顯現出來,於是立即脫去外衣,包裹住了姤兒的下身。
「既然幫不上忙,你先回去罷。」呂岩說道。
「可是......」姤兒聽著不遠處的雜亂聲,猶豫道。
「你這個樣子會嚇到他們的,萬一又把你當做散播火疫的妖女,只會是火上澆油。」呂岩按住姤兒的肩膀勸道,「聽我的,先回去等,好嗎?」
姤兒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那,你要小心。」
「我會的。」呂岩說道。
衙門裡除了在對敵作戰時的傷員以及家僕女眷,其餘的人都被安排到各個村子里去幫忙,就連洞朝也被呂岩叫了過去。
縣城裡的百姓們聽說了這件事,開始人人自危。郎中的藥方在百姓中迅速傳了開,為了避免感染火毒,人們爭相購買,因此各家藥鋪的藥材除了送到災區外,還要供應縣裡人的需求,不到三天便一售而空。然而這些葯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只能緩解病症,而且一旦停葯便會立即複發,根本阻擋不住火毒的蔓延。
因此第三日,當姤兒聽到縣裡藥材用完的消息時,如墜冰窖。
「亮哥他還在那兒呢,我得去陪著他!」趙萱掙扎著從床上起身說道。
「不行,你這個樣子能走去哪兒?」姤兒制止道。
正在這時,門外來了個家僕,說道:「李娘子,衙門外樂柳兒樂娘子等人在等候。」
「好。」姤兒應道,和家僕一起出了衙門。
衙門外站了十來個人,還有五六輛馬車,樂柳兒站在最前面,見姤兒出來,趕忙迎上前,說道:「我聽說北邊的疫症很嚴重,是真的嗎?」
姤兒點了點頭,又掃了眼滿街的人馬,問道:「這是?」
「他們是縣裡生意上的同行,特意捐了些救治用的東西過來,而且城裡的藥鋪不是空了嘛,大伙兒捐了些錢,從四周的鄰縣買了葯回來,你找衙門裡的人趕快送過去罷!」樂柳兒說道。
姤兒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行人,他們紛紛掀開馬車,裡面塞滿了藥包、紗布、夜間用的火把等。姤兒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她轉頭對家僕說道:「快,叫幾個人帶路給薛縣令送過去!」
「是!」家僕顯然也看呆了,聽到姤兒的吩咐打了個激靈,快跑著進了院。
「還有還有,這些,你都拿回去,我也不知道用不用的上,胡亂塞起來的。」樂柳兒不知從哪兒弄出來的一大包包裹,說道。剛要遞給姤兒,樂柳兒忽然想起來她懷有身孕,立馬收了手,說道:「我幫你提進屋子裡罷。」
吩咐了駕馬車的人幾句,樂柳兒便跟著姤兒進了院,到縣丞衙院的大廳里坐了下。
「我能臨時調出來的就這些金子,還有攢下的首飾,你們先拿去應急,若是不夠我再想辦法。」樂柳兒打開包裹說道。
姤兒看著這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她知道,對於視財如命的樂柳兒而言,這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意味著什麼,更何況這麼快就把藥材弄到,可見聽到消息時她的毫不猶豫。
「喂喂,我都還沒哭呢,你傷心什麼。」樂柳兒瞅了眼姤兒,帶著笑說道,「反正這些本來也不是我賺來的,我才不稀罕呢,更何況......也不是被男人騙了去。」
樂柳兒這樣說著,讓姤兒不禁想起了龍昊清跳崖前對樂柳兒囑咐的話,一時間,兩人一同沉默了。
「還有這些!」樂柳兒打破了靜默,拎出一捆書卷說道,「不是說郎中們提到過么,我能找到的都買回來了,你找個靠譜的郎中好好研究研究,說不定能想出救病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