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笑如陽，入山林

和姤兒踱步進了城，呂洞賓側頭看了眼姤兒，嘴角不禁微微彎起。

方才她把身上僅有的現銀都掏了出來，卻唯獨在那串起來的七枚銅錢上停了住，又默默地收了回去，看來這七件事，她還真是一個都不放過啊。

「你在笑什麼？」察覺到呂洞賓藏笑的神情，姤兒轉頭問道。

「哦......沒什麼。」呂洞賓收回思緒，轉口回道，「只是在想，有你這樣碰見有難之人便往布莊里塞的莊主，布莊應該沒少虧損罷？」

姤兒彎嘴笑了笑，正色說道：「不是所有人都知報恩，適合做生意的更不在多數。人各有苦，所謂的救濟只是暫時地減少他們的苦痛，布莊能做的，是給他們自力更生的機會和念頭。一來一往，真正長久留下的人還是極少......而且梅娘那麼能幹，怎麼會做賠本的買賣呢？」

朗朗晴空下，姤兒靜靜講述的模樣如和煦的陽光，印在了呂洞賓的眼中。她說完后，向他歪著頭的莞爾一笑，也不由分說地勾起了他臉上的笑意。

「牡丹娘子的知人度世，和乾淨利落的行動力，實讓在下佩服。」呂洞賓難得認真地向姤兒誇道。

「哪裡，都是經驗罷了。」姤兒的目光忽而現出几絲溫存，看著呂洞賓的面龐說道，「而且剛開始跟著某人查案的時候，還差點兒出了紕漏呢。」

姤兒的話語中讓呂洞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感，他正欲再問，卻被一人打斷了對話。

「敢問這位郎君，是否是那道號純陽子的呂洞賓呂仙人？」一位男子走近呂洞賓，低著頭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姤兒和呂洞賓對視了一眼，心想在這裡怎麼會有人看穿呂洞賓的仙人身份，都有些狐疑地看向那人。

「敢問這位是？」呂洞賓回了禮，問道。

那男子慢慢抬起了頭，濃濃的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視著呂洞賓，高高的鼻樑下是彎唇而笑的嘴，露出了一對虎牙，讓這副看上去三十上下的面龐顯得更為年輕了些。

「弟子姓呂，單名一個峰字，見過呂仙人！」男子熱情地笑著，又向呂洞賓鞠了一躬。

沒錯，眼前的這副樣貌儘管年長了幾歲，卻與姤兒記憶中那聰敏率真的小叔子一模一樣，姤兒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胳膊將他轉了過來，重複了一邊道：「呂、呂峰？」

面對著姤兒難以置信的雙眸，呂峰下意識地縮了縮胳膊，掙開了姤兒的手，臉上卻面不改色，依舊那樣笑著看向姤兒，目光中無半分見到熟識的漣漪。

呂洞賓見狀，拉著姤兒往一旁走了走，附耳問道：「你認識？」

姤兒猶豫著回頭看了眼呂峰，小聲對呂洞賓說道：「我想，他可能是我認識的人的轉世。」儘管姤兒也不太相信這麼巧合，但前有薛亮如此，她不得不承認，這世間的輪迴就是如此奇妙而劃一。

呂洞賓點了點頭，轉身對呂峰說道：「你怎麼會認識我？」

「弟子是東面昆嵛山上的一名求仙之士，呂仙人求道得仙的經歷實讓弟子心嚮往之，呂仙人救死扶傷的一片丹心也讓弟子欽佩，故對呂仙人之事多有了解。」呂峰言語恭敬地回道，「真是沒想到，今日竟有幸見到真容，弟子實在欣喜萬分，若打擾了郎君，弟子請罪。」

「哎，不必了。」呂洞賓見這人又要鞠躬，急忙擺了擺手攔住，「你既然是這裡之人，可有聽說過登州有過什麼蹊蹺之事？」

呂峰皺眉努力想了想，回道：「不知呂仙人指的是什麼......登州處於海角，一向如此，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事兒。誒，呂仙人，我們這兒，該不會進了妖怪罷？」

見呂洞賓和姤兒緘口不答，呂峰突然後退一步，神情嚴肅地向兩人拱手道：「倘若真有妖賊，弟子不才，願助呂仙人一臂......」

「噓——你小點聲兒。」呂洞賓捂住了他的嘴巴，將他拉到了街旁，說道，「那你可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容易隱蔽和修鍊的？」

「當然有！」呂峰笑了起來，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弟子所在的昆嵛山脈，它是登州地界的第一高山，峰巒綿延，鍾靈毓秀，很是適合隱居與修行。那裡各類生靈的氣息都有，若想隱蔽不是難事兒！」

「是么......」呂洞賓略一思索，又見姤兒向他點了點頭，便一手搭在了呂峰的肩上，說道，「好，就麻煩你帶我們去。」

「弟子領命！」呂峰應道，又向呂洞賓彎下了腰。只是低下頭的一剎那，眼角的笑意忽然冷卻，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

從登州府至昆嵛山將近三百餘里，由於帶上了呂峰領路，無法御劍飛行，三人只能沿途慢慢行進。

在與呂峰的交談之中，他對仙道的認知之明讓呂洞賓和姤兒頗感意外。聽他說，他出生時就成了孤兒，被山中道人好心收養，自小便跟隨修行，如今已有數十年。隱隱約約中，兩人覺察到他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靈力，心中都不禁感嘆他的修行。

「哎，你覺著他怎樣，要不收他做個徒弟？」姤兒湊到呂洞賓旁邊，對他說道。

呂洞賓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呂峰，閉口不答。這萍水相逢的修道之人看上去的確有深厚的仙緣，但不知怎的，看著他，呂洞賓的心裡總會有個小疙瘩，讓他思解不開。

「快到了，前面便是昆嵛山脈！」呂峰停住了馬，向後面二人喊道，「那最高的，便是主峰泰礴頂，我便住在那裡。」

姤兒駕馬向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脈，綿延的山巒頂裸露著大塊的土黃巨石，簇成一堆，四周被鬱鬱蔥蔥的草木包裹著，一直延續至山腳，讓人看上去心內便有種清涼之感。

「不錯啊，呂峰，你真是找了個好地方。」姤兒笑道。

「仙子說得確是不錯。待會兒帶二位仙人先去弟子的居處看看，如何？」呂峰迴頭看向呂洞賓，問道。

呂洞賓還未答話，姤兒便已點頭，拽住馬繩說道：「好，咱們快些走罷！」

看著二人駕馬小跑而去，呂洞賓重重吐了一口氣。

這一路上，姤兒表現得很是關心呂峰，拉著他問這問那，甚至還主動和他過招要傳授武藝……就算他是姤兒舊友的轉世，這樣的自來熟也未免有些過了罷？

在山腳下的村子里下了馬後，三人便徒步向主峰上登去。都是修習之人，健步如飛，三人很快便到了山腰之上的一間小木屋的門籬前。

那是兩間甚為簡樸的屋子，開敞著門，一間住人，一間用來生火做飯，格局和當年追捕洞朝時遇到的山中老丈的居所大致相同。

「你怎麼了？」見姤兒站在籬笆外遲遲不進，呂洞賓停下來問道。

姤兒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想起了以前，我們最開始遇見洞朝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山中小屋......」

「我們？」呂洞賓反問道。

「嗯......沒有......」意識到說漏了嘴，姤兒躲避了呂洞賓猜疑的目光，跑進小院東看西看著問道，「呂峰，這裡便是你一直以來的住所么......」

疑惑地扭了扭頭，呂洞賓跟在姤兒身後，一同進了院子，在屋廊的石階上坐了下。

「二位仙人餓了罷？」呂峰端來兩碗清水，笑著說道，「你們等會兒，我這就去煮點兒粥喝。」

看著呂峰進了屋，姤兒放下了水碗，環顧四周隨風唰唰而響的林子，轉頭向呂洞賓小聲說道：「你說，即便從嬰孩時開始修習，三十年，能煉出仙力來么？」

呂洞賓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回道：「你是說呂峰罷？我聽老鍾說過，跟隨得道之師是可以煉出催動法術的靈力的，不過那不是仙力，神仙才具備仙力。」

「所以他身上的是靈力么……」姤兒咬著嘴唇尋思著，低聲喃喃道，「可我和他試功夫的時候，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