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 冷

兇巴巴又有些熟悉的語氣。

「頭暈還是噁心，哪裡覺得不舒服？知道我是誰嗎？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胖護士停到他身邊不停詢問著。

「好吵！」姚乾宇蜷縮著身體，頭埋在兩腿之間，並不願意搭理胖護士。

「你這孩子，你到底是難受呢還是發瘋！」

「我腦子清楚的很，我只是覺得困，你不用管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姚乾宇為了不被胖護士繼續騷擾，只好不耐煩地解釋道。

「嘿，你要睡回病床上睡，在這裡妨礙別人算怎麼回事，快起來。」

說著胖護士十分粗魯的拉扯著姚乾宇從地上起來。

「我都快忙死了，一天天的凈給人添亂。」

「喂，說了多少回了別在走廊抽煙！整棟樓都是病人，你是要嗆死誰！」

胖護士一邊拉扯著姚乾宇，一邊沖著別人喊。

「好好說話一個個的都不聽，非要我扯著嗓子罵人才能記住！」

「喂，還有你頭上的傷養好趕緊離開這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來了一次剛走沒多久，又回來了！」

很奇怪的，姚乾宇從她的話里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善意。

雖然語氣很糟糕，說話一點都不委婉，但他的的確確的感受到了。

他看著握著自己胳膊上的肥胖的手，又看了看人群里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

因為出現了自己這個變故，那個男人眼神里滿是猶疑，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

胖護士拉著他繼續在人群里前行。

姚乾宇突然停了下來，甩開了她的手，不等胖護士反應他便開了口：

「阿姨，嘴巴在這麼壞，可是會死人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落在了胖護士身後的老實男人身上。

胖護士也回過頭看了過去，自然看到了那個人明顯不安的神色，男人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徑直從兩人身旁離開。

但似乎是姚乾宇的目光過於透徹，那男人慌亂之間將手中的匕首掉了出來。

胖護士直接嚇得坐在地上，那男人更加慌亂，磕磕絆絆地解釋道：「不是，我是用來削水果的，削水果……」

姚乾宇的目光不為所動，本來他是一點都不想管這種事情，可是沒想到胖護士自己先找了上來。

反正該提醒的他都提醒到了，現在他可以好好回去睡覺了。

胖護士坐在地上一後背的冷汗，此刻她覺得自己的肚子莫名有些疼痛，就好像那把刀不是掉在地上，而是真的扎在她的肚子上一樣。

但最讓她感到害怕的不是那個男人手中的刀，而是剛剛那個十幾歲男孩的眼神。

那眼神太過寂靜，太過無情，似乎他剛剛談論的並不是別人的生死，而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當然是小事了，別人的生死和他有什麼關係？

在短短的時間裡，姚乾宇已經經歷過兩個人的生死，甚至被周圍人誤解誹謗。

當他為了別人性命在拚命的時候，自己又得到了什麼回報？

如今姚乾宇的心已經一片冰冷。

「請問姚乾宇是在這兒嗎？」

回來的不是去找大夫的姚媽，而是一身制服的巡衛隊里的人員。

姚乾宇回過神來，沒有馬上回應對方，而是先閉上眼睛，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

十五歲時發生的事情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甚至那個事情發生沒多久他也想辦法給自己報了仇。

但每每想起來，他仍舊會覺得心緒不寧。

「我是。」再睜開眼，姚乾宇的眼睛里已經一片清明。

來人三十多歲，不管站著還是坐著，身板都十分挺直。

最讓姚乾宇矚目的則是他的那一雙眼睛，乾淨透徹，似乎任何罪惡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都無所遁形。

「你好我叫梁博安。」男人開口自我介紹。

「你好，姚乾宇。」

姚乾宇靠在病床上，沒有過於緊張，畢竟他從十五歲開始后，除了姚媽，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警察了。

梁博安眼神閃了閃，他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態度。

說不上對自己有多害怕，語氣裡帶著三分熟稔，三分不耐煩，以及四分的——厭惡？

是的，厭惡。

在巡衛隊工作了五年，梁博安敏銳的察覺到了姚乾宇溫和無害的表情下潛藏著的敵意。

這種情緒還是他第一次從犯罪分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

按理說眼前的這個人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但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

也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自己的身份。

不過這不重要。

「你能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再詳細的複述一遍嗎？」

梁博安從口袋中熟練的掏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準備記錄。

姚乾宇盯著他手中的本子看了眼，才緩緩地開口：

「其實也沒什麼。」

他單手調整了下背後的枕頭，繼續回答道：

「我就像往常那樣正常送餐，到了十七層打買家的電話沒人接，就直接找到了林小姐的家裡。」

「然後呢。」

「我敲了門，門開了，出來拿餐的是一個男人。」

「你是因為拿餐的人性別不對，所以對他產生了懷疑？」梁博安抬起頭問道。

「不是。」姚乾宇否決。

現在同居的男女朋友那麼多，他怎麼會因為這個就隨便懷疑別人。

「那是因為什麼。」梁博安也不免感到好奇，既然姚乾宇沒有發現一點異常，為什麼那個男人會突然對他發動襲擊。

「我看到了。」姚乾宇直視著梁sir的雙眼。

「什麼？」梁博安沒有聽明白，下意識的反問道。

「我看到了地上的那個女人。」姚乾宇繼續補充：

「從門口的穿衣鏡里，我看到了那個女人手腳被捆住，嘴巴上還貼著膠帶。」

那個男人不是不夠謹慎，打開的門縫只夠他伸出一隻胳膊出來。

但是不論是姚乾宇還是他自己，都沒想到暴露他的反而是門口那面不起眼的鏡子。

由於他太過敏感，連姚乾宇眼中那稍縱即逝的遲疑，也被男人很快注意到了。

所以真不是姚乾宇想不開，想要和男人拚命。

實在是計劃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