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

有此覺悟，甚好，姜靈祈點點頭，「本女神不喜歡擺祖宗的架子，不愛端祖宗的款兒，也沒有那麼多規矩，日後遇到或是相處，莫要喊我祖宗，喚我主上或上神便是。本女神沒那麼多規矩，也不喜歡你們給我定規矩，更不希望有人打著我的名義行事。」

「晚輩謹記主上教誨，日後行事定會注意分寸。」姜蘊觀其神態，聽其言語，再想到書里的傳說，這位向來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若觸怒她的逆鱗，輕則被以此之道還治彼身，重則萬劫不復。

「我在府上暫住一事，希望二位不要宣揚出去，也希望你們約束好下人。我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已施法在臉上動了手腳，尋常人看不出端倪。若有旁人問起，你們便說我是上將軍王翊的師妹，聽聞璧川多草藥便尋葯至此，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高揚。他與我親近，我便收他為義子，並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可懂？」姜靈祈問道。

姜蘊和姜離羅齊聲應是，這位雖不高高在上，但那份氣勢無人能及。

姜靈祈擬定好規矩，才和顏悅色的問起姜高揚這些年的狀況來。

姜蘊和姜離羅不敢有半點隱瞞，把這九年來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姜高揚的成長並無波折，母女二人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女人，不缺他吃穿，更莫說秦業每月都送糧食和銀錢過來。

只是他生性孤僻，不喜與人接觸，性子冷漠不親近任何人，在吃食上更是挑剔。她們想了許多辦法也無法糾正他的壞脾氣和一身毛病，又因他生來體弱，更不好強求。積年累月下來，便成了如今的樣子。

姜靈祈沒養孩子的經驗，聽完只覺得棘手。

「寜兒他可憐，還未出生時跟著靈致吃了不少苦，以後還望上神多費心。」秦寜這些年一直由姜離羅照顧，看他現在的樣子，姜離羅很是愧疚。

姜靈祈鄭重的點頭，「本女神儘力一試。」

姜蘊吩咐婢女將以前的凌霄閣收拾出來給姜靈祈居住，姜靈祈趁著這段空檔，去廚房轉了轉。看著寒磣的食材，她從百寶袋裡另取了一些肉食海鮮並一些烹飪工具來，除了洗切之外，菜由她自己來做。

等到姜高揚醒來，她已做好水煮蝦，秘制烤乳豬，香煎牛排，素炒青菜並一鍋粟米粥。

「我第一次給人當娘，不懂得如何做一個好母親，你第一次給人做兒子，也不懂得怎樣做一個好孩子，咱們都是第一次，相互之間給點面子。我呢，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反之亦然。」姜靈祈洗好手，對又過來抱大腿的小孩兒說道。

姜高揚點點頭。

「晚飯已經做好了，你想吃便吃，不想吃便不吃，我不會強求。」姜靈祈說。

「阿娘做的菜香，高揚想吃。」姜高揚踮起腳尖看灶台上的菜說，快十歲的娃，因發育不良，只比五六歲的孩子高一點點。

是個有眼色的娃，姜靈祈哈哈大笑，挑了一個白蝦剝了蘸好醬遞給他：「先嘗嘗看。」

姜高揚雙手接過，吃得有滋有味，吃完了道：「阿娘，我還要。」

姜靈祈趁機和他講解飯桌禮儀，「一家人的飯食要做好了端上飯桌才能開動，不可以偷吃，也不能吃獨食，像剛才那樣不禮貌。不過也可以理解為，阿娘對高揚的偏愛，懂嗎？」

姜高揚美得點點頭，「我知道，阿娘喜歡孩兒，才提前給孩兒吃。但這麼做不禮貌，以後不可以再做。」

不像性子古怪不好接觸的樣子，相反，挺聰明一娃，還知道歸納總結，姜靈祈面露欣慰，「孺子可教也。」

有她在一旁督促，晚飯姜高揚用得不少，姜靈祈給他夾什麼，他就吃什麼，半點不挑食，看得姜離羅和姜蘊驚訝不已。

眼前乖巧的小孩兒身上毫無半點往日的乖戾倔強，溫順得像羔羊一樣。母女二人心道母子連心，這孩子有救了。

見他乖巧，姜靈祈許諾，若他接連兩個月乖乖吃飯，便獎勵他一匹馬。

小孩兒提意見道：「我要天馬，就是祖母說的汗血馬。」

姜離羅一怔，旋即笑道：「我不過是給他講了一些志怪故事，想不到寜兒就記住了。」

記性不錯嘛，這點隨她，姜靈祈點頭：「可以送你汗血馬，不過你要快點兒長高，不然爬不上馬背。」

姜高揚鼓著腮幫子，想了想問道：「阿娘，我要怎樣才能長高？」

「多吃飯，多鍛煉就能長高。不然以後你看別人都得仰視，而且矮子會被欺負，就像這樣。」姜靈祈不客氣的弄亂他梳得整齊的枯黃的頭髮，本來就像雜草，這下變成了雞窩。

以前從沒有人這麼欺負他，姜高揚一下子就癟嘴哭了。

姜靈祈不像姜離羅和姜蘊那般遷就他，只看好戲般地說道：「本來就不好看，哭起來更丑了。」說完，遞了個小鏡子給他。

姜高揚扁著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他時刻整潔嫻雅漂亮的阿娘，被自己的模樣丑到了，扔了鏡子像以前那樣坐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會哄你哦，你愛哭的話，我就讓你哭個夠，我要回去睡覺了，你慢慢哭吧。」姜靈祈雙手叉腰，她可不是遷就人的性子。

「你們二位也莫管他，讓他知道哭鬧無用之後，以後就不會再哭了。」說完又對姜離羅和姜蘊說道。

對她的做法，姜離羅十分萬分的不贊同，孩子還小，要耐心教導，哪有和孩子較勁的。想反駁幾句，姜蘊便拉住她搖了搖頭，「我們的法子不奏效，試試上神的吧。」

姜離羅想起姜靈祈立的那些規矩，最終還是閉了嘴。

姜靈祈頭也不回的離開，姜高揚怕她不要他，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去追，抱著她的大腿一抽一抽的說：「阿娘，我，我不哭了，你不要不管我。」

姜靈祈這才彎腰把他抱起來，用袖子給他擦眼淚，「這才乖，以後要聽阿娘的話。」

姜高揚抽泣著點頭。

「剛才我也不對，我不該欺負你，也不該說你不好看，對不起。」順好了毛，姜靈祈主動道歉。

姜高揚難過又傷心，扁著嘴倔強道：「我要長高，我要變好看。」他不要做矮子，也不要做醜人。

「那以後要乖乖吃飯知不知道？」姜靈祈耐心的時候，倒真有幾分慈母的樣子。

姜高揚擦了眼淚，重重的點頭。

母女二人看著他們兩個嘮嘮叨叨的離開，對視時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到震驚和新奇。

「娘，要不要寫信告訴王上？」姜離羅思慮再三后才開口。

姜蘊也覺得有必要通知秦業，「信我來寫。」

小傢伙靠在姜靈祈身上，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擺睡著了。青羽開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姜靈祈神色凝重的半靠在床上看看書，身邊亂七八糟的放了一摞。

她彎腰撿起來，只見書封上寫著《如何正確有效科學的育兒》、《育兒百科全書》、《怎樣培養一個小天才》、《母親的品格》、《孟子家訓》、《九十天教你教出好孩子》等，亂七八糟的，她看姜靈祈的神色，糾結又凝重，如臨大敵一般。

姜靈祈的餘光瞅到她，又翻了一頁問道：「門上的機關裝妥當了？」

「裝好了，從今以後便能隨意進出琅嬛。」青羽將鑰匙遞給她，「怎想起看這些書了？」

姜靈祈指了指身邊的拖油瓶，「他賴上我，我得對他負責呀。這不沒有當娘的經驗，臨陣磨槍嘛。話說我當年是怎麼養你的？」

「你自己想吧。」童年的經歷，青羽不好意思提。

姜靈祈翻動書頁，認真回想了一下，「你這鳥小時候挑食，除了竹米什麼都不吃，除了天泉水什麼也不喝。每天都得奔波給你弄吃的，還不吃栽種的竹米，非吃山林里野生的。我那時候耐心真好，什麼都依你，現在回想起來，沒把你拍進土裡埋了真是奇迹。」

年紀大了，她越來越暴躁了。

「你吧還算好養活，吃飽喝足就不鬧了，會自己外出放風，這個就不行了。」想起這娃以後要一直跟著她，姜靈祈惆悵得很。

都是明鏡和玄鏡兩個糟老頭子惹出來的禍事！算起來，他們也投胎到凡間了吧，等得了空，去瞅瞅那兩個。

「幽冥深淵的事，我哥怎麼說。」這些都不重要，要緊地是找出龍龑藏精元的老巢，不然就像野草一樣，春風一吹，又長一茬。

「王將軍那邊也沒有消息。」青羽說。

姜靈祈皺眉，「這回麻煩了。」

她翻了一夜的育兒書，姜高揚便靠著她安睡了一夜，清早起身精神頭不錯，早點用了不少。

「跟我過來。」姜靈祈領著小孩兒飯後遛完彎，半個時辰后，用鑰匙開凌霄閣寢房的鎖，推開門后，卻回到神廟后側的寢殿。

姜高揚看著轉變的場景，驚訝得目瞪口呆，他熟悉的房間不見了，看到一間寬大裝飾精美的石室，有樓梯通向樓上。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石門外，就見到外面一大片草地和一排排整齊的樹木，不遠處是高大的環形石樓，石樓之外是山巒湖泊。

「太美了！」小孩兒還不識字，發出最直白的讚歎，「阿娘，這是你的家嗎？」

審美得到肯定，姜靈祈頗為自得：「當然，只要阿娘在，你就能來這裡玩兒。」

姜高揚喜不自勝，歡快的在草地上奔跑打滾，又邁著小短腿去追花間飛舞的蝴蝶。

等他看夠了，才把人招回來，拿出一張畫著表格的紙來，接著又拿出一把戒尺來，指著表格里的字說：「這是我給你制定的長高計劃，從今天開始，我會陪著你嚴格執行。鑒於你還小，身體不好，不給你過重的負擔。」

她的計劃很簡單，第一天繞著神廟跑兩圈，跳索一百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活動筋骨拉伸肢體的動作和拳法，等他適應之後，再慢慢加量。

姜高揚聽完，似懂非懂的點頭。

為了不讓他鍛煉后腰酸腿疼，姜靈祈陪著他拉筋熱身，又陪著他慢跑跳索練拳，做完一項便在表格對應的位置畫勾。

任務簡單容易，姜高揚跟在姜靈祈身後很容易就完成，他練出一身汗，小臉紅撲撲的，由姜靈祈引著，看著白紙上的紅勾，露出滿意的笑臉來。

「今天很不錯，明天繼續。」姜靈祈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引著他去沐浴換衣裳，回到縣主府正好用午膳。

小孩兒這次不用誇不用哄，在琅嬛鍛煉一上午早餓了，自己端起碗乖乖吃飯。

「過來，阿娘給你量尺寸做新衣裳。」姜高揚的衣裳雖好，但不方便運動鍛煉。

一聽有新衣裳，小孩兒自己主動抬手抬腳讓她拿尺子量。

等他午睡時，姜靈祈回寢殿五樓，在制衣器前給他做新衣。

青羽奉命守著姜高揚，姜蘊和姜離羅不敢問姜靈祈，便問她上午母子二人去哪裡了。

「主上見小公子身子弱，便帶他回琅嬛活動筋骨。小公子聽話，把主上定的任務都完成了。」姜靈祈對二人客氣，青羽也客氣地說道。

老祖宗的偏愛，讓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有些嫉妒，心情複雜的嘆氣后疑惑道：「上神為何多此一舉，不直接給寜兒服用神草丹藥助他強健身體？」

「主上說她有靈藥助小公子長個長身體，不過那些葯只有輔助作用，主上希望小公子打好底子，自己練出一身好體魄，底子好了，以後才會好。」青羽說，世人只知主上無情無欲面冷心冷，其實她最心軟最護短不過。

「是我們狹隘了。」姜離羅低頭訕笑道。

秦業看完姜蘊送來的信，把信簡卷好放到一旁，靠在靠椅上捏著眉心問道：「除此之外呢？」

「小公子粘她，那位似有長住在縣主府的意思。」送信回來的是秦業當年派去璧城保護秦寜的衛士。「她還替小公子改了名字，王上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