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
她們便扮作丫鬟混入隨行隊伍離開新鄭,輾轉到周室地界同秦業和王翊匯合,再喬裝一番走小道回秦國。
到咸陽才知,國中已有秦君秘密訪陳,命喪新鄭的消息。而朝野得到消息后,已派大兵逼近秦陳邊境,要為秦業報仇。至於國內,則有人推公子成為新君,首當其衝的是韓夫人那班人,上躥下跳十分厲害。
秦業未加冠親政,國政由姜丞相監理,饒是如此,他仍舊會上朝聽政議政。如今半月不曾出現,城內流言四起,又有傳言軍中有異動,便有人質問姜丞相國君去了何處。若他不能給出準確答覆,便要用非常手段拷問他。
秦業只說去藍田巡視軍隊,具體如何姜丞相也不清楚,面對公子成一派臣子和士族宗親逼問,便用秦業曾說過的話來搪塞。
不過朝中大臣不領情,要立刻見到人才罷休。兩廂僵持不下之時,秦業一身玄色朝服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冷冷掃視群臣一周,開口道:「本王去藍田巡視,爾等這般胡作非為是何居心?」
眾臣連忙跪拜行禮,口稱王上萬年。
「軍中之事乃國家機要大事,本王前去巡檢,難道要大張起鼓?聽信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便逼宮,意圖更換國君,視秦室威嚴視秦法為何物?這般偏聽偏信心浮氣躁,要爾等這些為非作歹之徒有何用?」秦業大步走到王座上,質問低著頭的一干大臣。
「現在戰事吃緊,本王在藍田收到密報,半月前國中來了一批周室細作,以行商為掩飾,探查我國山川地形,意圖掘我銅鐵礦藏。又以開設失怙失恃園為由,拐賣國中妙齡女子。這麼大的事,爾等就坐視不理?為那些市井謠言吵鬧不休,成何體統?」
「微臣失職。」姜丞相等人連忙出列告罪。
「廷尉,本王命你徹查咸陽城內謠言一事,無論抓到何人,皆照秦法處置。相國,周室細作一事便由你去處理,本王不想看到他國之人在秦國國土上撒野。」
廷尉和姜丞相連忙領命,立誓追查到底。
駟車庶長府內,陳霈送走王翊,收斂笑容對兩個姑娘喝道:「還不跪下!」
秦施不敢忤逆多言,只得跪下聽訓。靈致心裡裝著事,臉色沉重的跟著跪下。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上次饒了你,你不長記性,這次竟然帶靈致一塊兒翻/牆出去。要是有個萬一,你讓娘和你爹怎麼辦?」陳霈又氣又恨又擔心,當即命人去取家法來。
「娘,我知道錯了。您要打打我,別打靈致。」秦施委屈著求情說,「女兒七日前才被刺客追殺,又騎馬趕了三日的路,身上正疼著,求您輕點兒打……」
「知道危險還跑?」陳霈又氣又心疼。
「娘,我這不是知道自己遲早有離開你們的一天,想早些學會應對危險嗎?而且女兒日後要嫁武將為妻,必須厲害一些才行。何況這次出門,女兒學會不少東西,漲了不少見識。這些都是您教不會,書里沒有的。娘,下次我不會這樣了,這次您就原諒我吧。」秦施跪走到陳霈身邊,抱著她的手臂祈求道。
陳霈本就心疼這個女兒,被她一說心早軟了,「下次再犯我和你爹打斷你的腿!」
「嗯,我記住了!」秦施連忙應承道,這時她已順著杆子,靠在陳霈懷裡撒嬌了。
陳霈哪抵得住,那點兒氣早消了,讓靈致也趕緊起來,回房去沐浴換衣,用過飯後好生休息。
「母親,謝您寬宏大量饒恕我們。」靈致起身後認錯道。
「都是我養的孩子,我怎捨得罰你們。下次不許再偷偷溜出去了,記住了嗎?」陳霈攬著靈致,拍著她的背叮囑道。
靈致保證道:「母親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姐妹二人退下后不久,門房來稟宮中內侍李興來傳秦君王令。陳霈疑惑著親自出去迎接,寒暄幾句后才問起來意。
「不為別的,王上派臣來是向庶長和夫人說一聲,請駟車庶長明日送靈致姑娘入宮,王上封靈致姑娘做了尚義宮女。」李興笑稟道。
「這……」消息來得意外卻又在預料之中,陳霈趕忙領命,「待夫君回來,我一定將君令傳達。」
李興笑容深不可測,道:「王上自登大位以來,身側還不曾有過尚義女官,靈致姑娘好福氣。」否則不會讓他親自出宮走一趟了。
陳霈卻曉得內中緣由,靈致固然愛慕秦業,秦業大可冷漠回絕。讓她進宮,恐因她疑是姜國聖女之故。比起駟車庶長府,有國君庇護,靈致在王宮會安全許多。「大人說笑了。靈致還小,又不大懂事,到時還請大人多多照拂。」
這位是秦君點名要的人,李興哪敢輕視,道:「有王上做靠山,宮中誰敢欺負她?話已帶到,我便不多留了,夫人幫著準備準備吧。」
陳霈送上見面禮,回房去親自幫靈致收拾東西。除了衣裳首飾,她曾得的賞賜也一併帶上。除此之外,陳霈還備了一些錢幣,方便她在宮裡打點。王宮規矩多,將靈致叫到跟前提點一番。
「在宮裡最忌自以為是,刻意賣弄,本分低調才是長久之計。你一去就是風光無限的尚義宮女,勢必會招來諸人妒忌,說話做事定要小心謹慎,盡量別招惹是非。那裡人心最是複雜,不要輕易與人交心,說話做事留三分底。在王上跟前伺候,頭一件要事就是守口如瓶,不可翻弄公文書簡,不可與外人透露王上喜好、行蹤,但凡與王上相關的,都不可與外人說。就算知道天大的事,也要爛在肚子里。」陳霈擔心靈致不懂事,嘮嘮叨叨說了許多。
靈致一字一句的記著,保證會小心行事,不該做的絕對不碰。她本就不是惹是生非爭強好勝的性子,也無意去王宮攪弄風雲。「母親,我什麼時候能出宮?」
這事陳霈還未想過,也不確定秦業是否有納靈致的心思,道:「得看王上決斷。總之無論你在什麼位置,都要盡職盡責,安守本分。」
得不到答案,靈致只好點頭稱是,到時候只能求秦業了。
秦泰回來后,陳霈將秦業的命令轉達,「你說,王上是否也存了那樣的心思?」她往姜國方向指了指。
「王上不是姬昭那等廢物,企圖依靠控制女人來達成霸業。至於靈致的將來,你慢慢等結果就是。」身為男人,秦泰自是了解男人的心思。絕色佳人誰不喜歡?便是秦業也不能免俗,哪怕他再正經自持。
「你是說?」陳霈猜到秦泰話中的深意。
「這件事你得裝糊塗,可懂?」秦泰道。
陳霈哪裡不曉得,道:「妾明白。」
是夜,靈致忐忑得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她這人既慫又沒甚主見,怕別人非議她,怕在宮裡待不下去,更怕哪天就死在某個上位者手裡。秦施知道她緊張,特地搬過來陪她,說話開解她。
「先王的后妃差不多已搬離王宮到別宮頤養,王兄還未加冠親政,故而不曾立后納妃。因趙太后之故,他不大喜歡女人,所以身邊伺候的多是宮監。偌大的咸陽宮清凈簡單得很,你不必害怕。」秦施說道。
「趙太后怎麼了?」靈致好奇,竟然讓秦業不喜歡女人。
秦施臉色一言難盡,並不細說:「以後你就明白了。其實王兄並非淡漠之人,他骨子裡可熱乎了。他性子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相處久了自會知曉。不過靈致,千萬不要去觸他的逆鱗。」
龍之逆鱗不可觸,靈致明白,「王上有何禁忌?」
「其一,永遠不要背叛他。第二,不要問他九歲之前的事。第三,藏起你的愛慕之心,不要企圖引誘他。」秦施羅列三條后,又一一為靈致講述她所知道的一些秦業的禁忌。
靈致已無力辯駁「愛慕秦王」的真假,只將秦施的忠告牢記在心裡,「我記下了。」
「靈致,不管怎樣,父親母親還有我是你的後盾,在宮裡不必曲意逢迎每一個人。」秦施說道。
兩人一直談論到深夜才歇息,許是心裡有底,後半夜睡得格外安穩。清早起身收拾妥當后,拜別陳霈,跟隨秦泰去咸陽宮。
秦宮佔地及大,恢弘莊嚴,氣勢磅礴,遠看並無腐朽沉悶之氣。身為天下最強之秦國的權利之顛,它讓人心生敬畏,又讓人著迷。靈致打量一眼后,跟在秦泰身後,步履從容地走了進去。
秦業還在朝會,來接她的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宮女,自稱唐媗,是宮中的禮教女官。「王上說,姑娘年紀尚小,不熟悉宮規禮儀,等到七月習全了宮規禮儀再到跟前伺候。先隨我來。」
「有勞姑姑了。」靈致回禮說道。
「姑娘不必客氣。」唐媗引著靈致去內宮。
秦泰是外臣,走到中庭就不能再往前,駐足對靈致道:「我只送你到這裡了,千萬記住我們的話。你是我秦泰的義女,無論你身在何處,為父都會為你撐腰。」說著,又對唐媗抱拳一禮,懇請她多多照看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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