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
靈致的身世背景宮中上下皆知,加之她又是秦業叫進宮的,無論宮中上下人等是何心思,至少明面上無人敢為難她。唐媗笑著回禮:「大人請放心,姑娘自有她的造化。」
離了秦泰,靈致提著包裹跟著唐媗往後宮方向去。她來此為奴為婢,除了居所稍好之外,旁的並無特別。
換下華服,卸下釵環,靈致穿上宮女所穿的赭色鑲黑邊曲裾,在宮人引導下去宮女所同新入宮的宮女一塊兒接受禮教女官教導。熟悉宮規禮儀,學會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奴婢。
靈致除了相貌之外,與一眾宮女比起來並無特別,老實規矩的聽唐媗教誨,規矩地完成任務,既不出挑,也不會差,中規中矩。唐媗觀察半日後,心下稍安。
內書房裡,處理完朝政的秦業才接見秦泰,道:「叔父放心,本王既然安排她進宮,就不會委屈她。你應當知道,她只有在宮裡才安全。」
「微臣明白。」秦泰清楚靈致進宮的原因。
「焱一一行人現在如何了?」秦業問道。
「七日前有人借臣府上有煞氣,替臣化煞為由入府。之後又提出為府上女眷看相,我依照王上之意,讓府中婢女頂替靈致見了那些人。他們得到一滴血后,沒再咸陽出現過。」秦泰回憶說。
「至於焱一,他們在南山附近的村鎮城邑找人,行事雖隱秘,但一舉一動皆在掌控之中。」他受秦業指令,派人暗中盯著那群人。
「將你手裡的證據交給相國,借相國之手把人趕出秦國。還有叔父府上的奴僕,得看牢了。」秦業提醒道,焱一有幾分神通,必須提防。
秦泰知道如何做,道:「微臣明白。」
李興負責看顧靈致,親自去宮女所走一趟,又將唐媗叫來問話,知道她適應得不錯后提醒道:「那位姑娘是王上要的人,你得好生教導。還有,別讓那些個不長眼的欺負她,否則唯你是問。」
唐媗清楚靈致來頭不小,不敢有半點疏忽,「我明白,一定好生照看著。」
連敲帶打的提點完唐媗,李興才回去將此事稟告給秦業。秦業放下手中書簡,道:「本王過幾日再去看她。」
靈致謹記陳霈和秦施教誨,在宮裡安分守己,凡事不出挑,更不出錯讓人笑話,待人也溫和有禮,只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旁的事並不多管。如此一來,身份特殊的她與一干宮女相處尚算和睦。
不少人知道她是秦泰的養女,又因獻藥方治療時疫有功獲封池陽縣主,還為當今王上擋過熊,私下裡好一通議論。
無非說她出身低賤,不過是運氣好遇到心地良善的駟車庶長一家,否則比她們還不如。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意圖勾引王上,不自量力。又見她得唐姑姑看中,更是憤憤不平。
心中有氣的小宮女們三兩抱團孤立靈致,故意在人前排擠她,或是當著她的面指桑罵槐。靈致見了並不生氣,聖人云「不與小人爭長短」,除了學宮規禮儀和一些必要的相處外,便待在小院里讀書習字。
唐媗看在眼中,只無奈地搖頭。她也走過這條路,知道小姑娘們的心思,並不插手讓她們強行接納靈致,依舊如平日里那般對待靈致。
五日後,李興親自來宮女所見靈致,領她去內書房見秦業。一眾宮女目送她離開,心裡更不是滋味。都說王上冷漠不近女色,身側連伺候的宮女也無一個,這個高靈致怎就這般特別?
「不用再看了,繼續學。」唐媗拿著戒尺說道,「別不服氣,人各有緣法境遇,你們沒那運氣。我警告諸位,收起你們那些害人的心思和手段,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準備整治靈致的幾個宮女,聞言只得暫時收心,準備日後再尋機會。
「在宮裡,安分聽話,對上忠誠、對下寬仁才是長久之計。」唐媗說道。她清楚這些宮女不服氣,便將自己在宮裡十五年的所見所聞告訴她們,「那些血淋淋的例子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若有人執意作死我也不攔著,左右你們的生死與我無關。」
她的話不近人情,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小宮女們聽后紛紛低下頭去,心思各異。
「在宮裡可還習慣?」秦業身側公文簡牘堆滿案桌,靈致見了暗暗吃驚,卻也臉色不變地從容回道:「謝王上關心,一切都好。唐姑姑慈善,對奴婢十分照顧。」
「你是有爵位在身的人,不用自稱『奴婢』。」秦業說。
靈致順從地回道:「謝王上恩典。」
「進宮做宮女可覺得委屈?」宮女排擠她非議她的事,秦業已經知曉。
她沒有真正的家和親人,本就是隨波逐流的飄蘋,無論在哪裡都一樣。靈致想了想后問道:「如果我說委屈,王上會讓我出宮嗎?」
秦業撐著額頭笑了笑,果斷斷了她的念想,「不會。」
「對我而言,在哪裡都一樣。既然王上讓我做尚義宮女,我一定做好分內之事,回報王上的恩情。」靈致坦然回道。
「你有此覺悟再好不過,等你熟悉了宮中規矩,再到章台宮做事。」見她這般乖順,秦業突然想起執天說過的話,一生身不由己,隨波逐流。
「謝王上不嫌我粗笨愚鈍。」一路過來,靈致沒發現一個宮女,連端茶倒水都是宮監在做,憶起秦施的話,不免好奇問道:「王上,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秦業放下書簡,準備認真解答她的疑惑。
「進宮之前,我曾聽說您不喜歡女人,可是真的?」靈致遲疑著問道。
秦業臉色一滯,突然又輕佻地笑道:「你說呢?」
「我不知道。」真不喜歡就最好不過。
「過來,本王告訴你答案。」秦業招手說道。
靈致好奇地走上前去,突然被秦業扼住手腕,一把拽到他跟前,跌進他懷中。茫然抬頭,就看到他犀利的俊臉,半眯著眼危險至極。「王……王上……」
秦業不說話,也沒多餘動作,只攬著靈致的腰,似笑非笑陰陽怪氣的盯著她。
「王上,左將軍和符小將軍求見。」李興進書房來通稟說。見到二人這番動作,心領神會連忙退下去。
秦業鬆開靈致的手和腰,恢復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們進來。」
「是。」李興有些慌張,他壞了王上的好事,會不會被事後清算?
「靈致告退。」靈致心如擂鼓又尷尬至極,她怎會這般蠢笨問秦業這種事,趁李興外出通傳的空當,趕忙走人。
秦業理了理被弄皺的衣裳,無事發生一般坐了回去,不再理會靈致。
靈致行禮後退出書房,在外面長廊上遇到迎面走來的王翊和符熙,又止步讓路行禮。
「近來可還好?」王翊也停下問道。
「謝左將軍關心,一切都好。」靈致回道。
「施兒說她明日進宮來看你。」王翊想起秦施透露的秘密,不免笑了笑。
靈致只覺無地自容,她做的「醜事」傳得越發廣了,「兩位大人,王上還等著你們,請快些過去吧。」
王翊朝她點點頭后,拉拽著看稀奇的符熙離開。
靈致隱約聽到符熙問她是誰,王翊回答她是駟車庶長的養女,前些日子奮不顧身為王上擋熊的那位。接著符熙嘖嘖稱奇,連說厲害,人不可貌相。
她恨,她恨那隻白羆!
靈致雙手握拳,抓狂的搖了搖頭。
原本好好的,為何走到了這一步?!
李興等在書房外面,見到靈致來,不可置信又巴結奉承的看著她,十分恭敬的送她回宮女所,路上還求她到時幫著求求情。
「求情?求什麼情?」靈致不解。
李興不知她是真傻還是裝糊塗,只得道:「今天王上與姑娘在……小人不小心闖進去誤了正事。到時王上怪罪下來,還求姑娘為小人美言幾句。」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靈致連連否認,「什麼都沒發生!不要胡思亂想!」
李興看她這般模樣,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心道所有人都知她進宮目的,現在目的達成,何必這般虛偽?不過不管她是真虛偽還是假虛偽,面上還得敬著。
對上李興一言難盡的神色,靈致更加一言難盡,她當真什麼都沒做,怎就惹了一身閑話?
回宮女所后,眾人看她神色大不一樣,嫉妒羨慕不服什麼都有。課程一結束,不少人圍過來套近乎,旁敲側擊的問她和秦業的事。
靈致不願和秦業再傳出流言,堅決予以否認,只說秦業替養父養母關心一二,旁的什麼也沒有。
無論真假,眾人依舊將她視作秦王的女人,時常巴結奉承,同她交好。到晚上,靈致便成為宮女所人緣最好的一個,她寂靜許久的小院葉門庭若市,不少人打著照顧她的幌子,送了許多禮來,話里話外讓她日後飛上枝頭別忘了提攜姐妹。
靈致堅決不收,被強摁著收禮,如若不收就是「瞧不起姐妹」,「有了更好的看不上她們的薄禮」。
如此一來她只得收下,分門別類放好,標記好送禮者名字,趁著靜夜無人悉數交給唐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