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女官

……她好好考便是。

時間很快到八月二十八這一日,新晉宮女考核開始。靈致記性很好,秦國歷史、朝中官職排序、各位大人的職位家底來歷和禁忌、各類宮規條例倒背如流,禮儀也考核通過,結合平日表現,被評為中上。

九月三日,靈致正式去章台宮做尚義宮女,李興親自來接,惹得一干小宮女羨慕不已。靈致想到秦業,登時覺得差事不好當。

「尚義女官的活計輕巧,姑娘不必擔心。」李興說道。

「還請大人示下。」唐媗說過,尚義宮女一點也不輕鬆。伴君如伴虎,隨時要承受君王的怒火。

「姑娘初到章台宮,王上說先伺候筆墨,等熟悉了職位,再慢慢接手其他。」李興也沒明白秦業到底給靈致安排了什麼活計。

靈致心裡疑惑重重,但未問出口,只點了點頭,他們說什麼便是什麼。

秦業還未親政,卻也不輕鬆。姜丞相立志做周公那樣的名臣,並不獨攬大權,架空君王,故而秦業每日檢閱的公文簡牘非常之多。靈致到時,又見他坐在書山文簡中間,面無表情地拿著一卷書簡。

「王上,靈致姑娘今日到宣室殿伺候。」李興上前說道。

秦業眼不離卷宗,吩咐道:「你先領她到章台宮各處走走,告訴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今天不用她伺候,明日再來。」

李興應喏稱是:「奴遵命。」

離開書房,李興對靈致道:「王上勤於政務,批閱奏章時最是專註,這時最好別上前打擾,添茶倒水的動作要快要輕。王上最不喜扭捏故作姿態之人,手腳務必要乾脆利索,姑娘要記牢了。」

靈致連連點頭,李興話中深意她明白,幸好她不是那等自以為是之人。

章台宮地方極大,前殿和中殿有書房、機要密室,是秦業接見大臣處理政事之處,宮人不可隨意走動,更不可翻閱簡牘文書。「不過王上說了,前殿的藏書閣姑娘可以去,裡邊的文簡可隨意翻閱。」李興提示道。

「我記住了。」昨夜唐媗不放心,將她叫到跟前反覆叮囑,她早已將章台宮的規矩禁忌銘記在心。

「後殿是王上的起居之所。」李興引著她往裡走,各司其職的宮人見到他們來紛紛行禮。

先前就聽說章台宮會來一位尚義宮女,現在見到真人,無不好奇靈致到底有何不同。

只見這姑娘長得極美,相貌難得一見的好看,較之先前所見的士族貴女勝出許多。她皮膚白皙,十四五歲的年紀已初現芳華,整個人秀若芝蘭玉樹,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很是恬靜乖巧。

難怪王上會如此優待她,這樣的相貌誰不多看一眼?想到未來的可能,對靈致越發恭敬。

「從今日起,靈致姑娘就是王上的尚義宮女。都是伺候王上的,大家要同心同德,相互照應。」李興說道。

靈致忙說不敢,「我才來不大懂章台宮的規矩,以後還請諸位多多幫襯才是。」果然都是宮監,只她一個宮女,讓她頗不好意思。

一番客套后,宮人才散去。

「前邊是王上的寢殿。」李興說道。

靈致跟著走進去,只覺內殿並不如她想的那般富麗堂皇,很是古樸典雅,於細微之處見奢華,一應用具擺設皆是昂貴,就如秦業的性子那般,深沉內斂。

「姑娘的住處在寢殿旁邊的側殿。」看過秦業的起居之處后,李興領她往旁邊走。

正殿右邊是一處小院,一間堂屋帶著兩個耳房,花壇里種著一株瓊花樹,樹下有一口大水缸,裡邊養著水柳和蒲草,水裡游著兩尾紅鯉魚。地方不大,但修得精巧,一應器物俱全,且都是上品。

靈致打量自己日後的居所,發覺有些出格了,照她學的宮規禮儀看,正殿兩側的院子多是嬪妃或子女的住處。「李大人,這不合乎規矩。我一個宮女,住這裡實在越禮。」

「姑娘,這是王上的安排。在宮裡,王上就是規矩,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再者闔宮上下只姑娘一個女子,與那些宮監擠一個院子不合適。」李興說道,末了又補充一句:「這等小事不必再去麻煩王上了。」

「……」靈致不知如何反駁。

「今日不用姑娘當值,你先歇會兒吧。老奴還要去前殿伺候。」李興任務完成,告辭離開。

靈致送他離開后仔細打量這處小院,上下已收拾乾淨,她只需將包裹里的物品分門別類放好即可。

走進卧室,裡邊已放置好她的東西,皆是從駟車庶長府送來的,還有竹簡和筆墨,並一管紫竹簫。

裡外檢查完畢,靈致才歇息,搬了個小杌子坐到水缸邊看裡面的紅鯉魚,兩尾小魚纖細苗條,拖著細長的紅尾巴,無憂無慮。看到她靠近並不躲開,反探出頭張開嘴問她要吃的。

靈致想起桃花溪的笨魚,覺得甚是有趣,回房翻箱倒櫃的找魚食。章台宮宮人做事周全,備了滿滿兩袋魚食,抓了兩把出去,時不時的投喂一些。

看著搶食的魚兒,忍不住想秦業這般待她是為何?難道就像這兩條魚一樣,等養肥后吃了?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秦業對她不冷不熱,應該沒有納她的意思吧。

如果有,她是從還是不從?

細細衡量一番,跟著秦業有不少好處。他的皮相不錯,沒有鬍子也沒有將軍肚,很是賞心悅目。其次他是一國之君,哪怕只是他後宮里的八子美人也足以羨煞眾人。

魚兒吃完食物久不見投喂,撲騰出水面賞了靈致一臉水。夢徹底清醒,再三警告自己不要自以為是痴心妄想,安守本分才是長久之道。

喂完剩下的魚食后,回房洗臉換衣,開始翻閱李興為她準備的工作須知和注意事項。

戌時初刻,秦業才回後殿,用過晚膳沐浴后,才問起靈致的事來。

李興察言觀色一番后說道:「還在適應中,下午給章台宮的宮人每位一個荷包做見面禮,之後一直在小院內看書簡。不若王上去瞧瞧?走不了幾步路。」

秦業猶豫片刻,道:「本王去就行了,不必跟著。」

「是。」李興貼心的送上一盞宮燈,示意殿內的宮人都退下,接著自己也退了下去。

秦業見他這般狗腿多事,好氣又好笑,他是那種偷偷摸摸的人?不過還是接過宮燈,披了件外衣去看靈致。

靈致閑著無事,正在翻看棋譜,聽到敲門聲后立即去開門,見到秦業難免意外:「王上。」

「可還適應這裡?」秦業這才發現,她又高了些許。

「謝王上關心,一切都好。這番安排,讓靈致受寵若驚,只覺得受之有愧。」靈致忐忑回道。

眼前的秦業褪去一身玄色冕服后,只著白色寢衣,外罩同色大氅。寢衣微微敞著,隱約可見裡邊的結實胸膛,長發也披散在身後,只用白玉發扣在中間扣住,很是鬆快隨和,一派富貴閑適公子的姿態,慵懶又清貴。

見他這般,靈致止不住想,秦業這是在勾引她?

「章台宮別處倒有空地方,不過住遠了不方便,宣室殿只有這一處空著,就讓宮監拾掇出來給你住。這是本王的地方,無人敢說閑話。」秦業見她堵在門口,又道:「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理應如此,只是身份有別,傳出去會被人說閑話……」靈致拒絕道。

秦業輕哼一聲,道:「書讀得不多,倒把儒家的酸腐學了個夠。這宮裡誰敢說本王的閑話?」

無論怎麼說,都是秦業有理,靈致認輸:「王上請進。」

較之先前,小院里多了幾盆花草,室內也多了一個陶瓶,內里插著不知名的鮮花,至於其他,也有不少變動。看到矮几上的棋盤,道:「在學棋?」

靈致斟著茶水,回道:「夜裡無聊又睡不著,胡亂下著玩兒的。」

「這裡錯了,不應下十九之十七,而應在十九之十五落子。」秦業看過棋盤后道。他手指白凈修長,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他說的位置上。

「我才開始學,不怎麼會下。」靈致奉上茶水說。

「若是想學,本王可以教你。」秦業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說。

靈致哪敢讓他教,忙道:「王上國事繁忙,不用管我,我只是下著玩兒罷了。」

「既然開了頭,就不能半途而廢。本王再忙,挪小半個時辰來指點你棋藝還是能做到。不過話說回來,簫你學得如何了?」秦業問道。

終於有拿得出手的才藝,靈致笑道:「已經上手了,曲師傅說我學得不錯,可以出師了。」

「是嗎?」秦業取下紫竹簫遞給她,示意她要檢查學習成果。

靈致為難:「已經這麼晚了,擾人清夢萬萬不可。」

秦業從來都不是為旁人考慮的主,懷疑道:「莫不是你推脫之詞?」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現在夜深人靜,正是睏乏好眠之時,便是仙樂也覺難聽。」靈致解釋說。

「你倒是很會為旁人考慮,那就明天再考校。我看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可不要出岔子。」秦業不多留,將茶喝完后回去歇息。

送走秦業,靈致大鬆一口氣,關好門后拍著胸口平復心情,心中默道,下次請務必穿好衣裳,不要隨意露出胸膛和腰身。

靈致在章台宮的職責內容李興已羅列好,她看過之後覺著的確鬆快,不用跟隨秦業去上朝見群臣,也不同隨時陪同伺候,只消在秦業上朝後收拾整理他的寢殿,然後去宣室殿的書房內添茶磨墨,偶爾收拾書案即可。

這與先前所受教導天差地別,不過靈致樂見其成。

第一天正式上工,由一位叫張德的宮監帶領。秦業早已起身去晨練,在他回來之前,務必要將寢殿收拾整齊。在此伺候的宮人早已輕車熟路,動作迅速麻利,靈致看后只覺自己差得太遠,需多加努力。

好在上下對她多有看顧,時時予以指點。有人指引,她上手頗快,不至於無頭蒼蠅一般沒有頭緒。

不過最讓她意外的還是秦業的衣櫃和飾物盒子,整整一間兩百見方房間內掛滿他的行裝,皆是冷淡顏色,與他的性子十分相配。

內里每件衣裳做工精細,麻、葛、絲、帛、裘、皮皆有,形制大體相同卻在細微之處又有不同。至於其他發扣、發簪、冠冕、禁步、玉佩、扳指、犀比等,更是種類繁多,琳琅滿目,靈致看后驚訝不已。都說秦君質樸,如今看來傳言並不可信。

收整好寢殿後開始傳膳,宮人端來粟米粥、炙牛肉、素餅和苦菜,秦業並不挑食,較之儀容外表,他並不重口腹之慾。每樣都用了大半,歇息片刻后換朝服去上朝。

靈致無需跟去,同張德等人去書房候著。離下朝還早,動作慢些也無妨。

張德為人細緻又愛嘮叨,到書房后一直和靈致說著這裡的禁忌和秦業的一些習慣,讓她務必要記住。

靈致虛心求教問了許多問題,又在眾人指導下演示逐一演示一番,等秦業回來她已十分熟練。

秉承三不四從原則,她做好分內之事後,就退到一旁,無聲無息的,毫無存在感。

秦業見她這般,不知該誇禮教女官教導有方,還是她天真愚笨。

「過來,磨墨。」

靈致依言上前,眼中只有面前一方硯台,再無其他。

酉時便不用她伺候,回到小院寫今日日誌,發現今天表現及格。不過秉承謙聽則明的聖訓,還是去請李興品評一番。

李興對她盡職盡責的表現很是讚賞,讓她日後好生努力,但心裡又有些埋怨她太老實,白白錯失這麼好的機會。

溫柔嫻靜、守禮懂分寸的宮女千篇一律,哪怕皮囊再好也有看膩的一天。男人都愛作天作地的狐狸精,長這麼好看卻不搞事情著實浪費。

不過看她的樣子李興決定閉嘴,體諒她還未及笄沒開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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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做圖書館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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