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寵

榮寵

「可是,可是……」靈致已不知說什麼才好,支吾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事到如今,夏太后只覺被擺了一道。她就知道,秦業天生反骨,不氣死她不罷休。再糾纏下去,不知秦業再有什麼驚人之舉,順口氣后道:「既然王上心意已決,哀家就不多勸了。高夫人,日後你就是秦家的人了,身為後宮第一人,定要做好表率,早日為王上誕下子嗣。」

「第一」二字她咬得及重,似恨不得扒皮抽筋一般。

「恭送祖母。」秦業恭順有禮地道。

夏太后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沖靈致冷哼一聲后帶著夏嵐氣勢洶洶的離開。

送走二人會客室內氣氛才緩和過來,一堆人對靈致說恭喜,嚇得她不知所措。秦業見她這般傻愣,也甩袖離開。

「王上,您等等!」靈致追上去求秦業收回恩旨。

秦業並不理會,只讓李興擬旨,通傳後宮,讓他們將隔壁昭陽宮收拾出來,做靈致的寢宮。

李興張德等人自是欣喜萬分,領命下去後走路帶風的去安排。

「王上,此事不可行!求您撤回旨意。」靈致又驚又怕,攔在秦業跟前跪下道。

「哦?你說說怎麼不可行?」秦業耐心問道。

「正如太后所說,我來歷不明身份低微配不上王上,再者終身大事不可草率。我還聽說,男女結為夫妻,講求兩情相悅,王上與靈致之間毫無情意可言,所以靈致請王上收回成命。」靈致磕頭求道。

秦業輕笑一聲質問道:「當初不是你說心悅本王,願為奴為婢伺候本王?」

經他提醒后,靈致才想起這茬兒,羞愧得不再言語。

「當初本王受你養父之託,承諾照顧你一輩子,就絕不會失言。天下除了秦王宮,你沒有更好的去處。本王做事從不受他人鉗制,要什麼樣的女人,還輪不到旁人置喙。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身為秦國國君,若護不住區區一個你,還談什麼一統天下?」秦業平靜道。

扶起靈致后,又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放心,在你及笄之前,本王不會碰你。」

她的路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遠眺望去,鮮花著錦,前途光明。時人說,天下九王,最好不過秦王業,跟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也不不虧,何況世間無情湊合過的夫妻多得是。

「……謝王上恩典。」靈致很是矛盾不安。

冊封旨意傳遍後宮,不多時朝野上下也知道此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些嘲笑她自恃美貌痴想妄想的人紛紛閉嘴。

秦施在外郊遊會友,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打馬趕回家。

「娘也不知道,王上的心思哪猜得准?」雖說遲早有這一天,但來得沒有一丁點防備。秦泰不在家,陳霈不知和誰商量此事。

「可是……可是靈致還未及笄。」王兄未免太禽獸了,秦施想道。

「現在頻頻打仗,為添人丁天下諸國無一不鼓勵早婚,十四五歲成婚生子稀鬆平常,你用不著驚訝。」陳霈亦是十五嫁人,不過子嗣艱難,折騰到二十歲才生秦施,如今三十四歲,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明天我進宮去看靈致。」秦施吶吶道。

白天靈致忐忑地接下冊封詔書後搬入昭陽宮,坐在上首位置戰戰兢兢地接受後宮上下宮人恭賀朝拜。等熱鬧過了之後,又被一干宮女伺候著梳洗沐浴,去宣室殿侍寢。秦業雖說不會碰她,但她仍覺惶恐。

「站著做什麼,過來陪本王下棋。」秦業對離他極遠的靈致說道。

靈致只得攏了攏衣裳后,慢吞吞地靠過去,在秦業對面跪坐下來。

「你執黑子。」秦業瞟了她一眼后說。

她拿一枚黑子放在右上角星的位置,秦業迅速在左上星的位置放上一枚白子。「明天施兒會進宮,她問什麼你如實回答就是。」

靈致落下第三顆旗子,「是。」

「本王一向說到做到,你安心就是。夏太后回來無非是想刁難於你,尚義宮女名頭好聽,終究是奴婢。夫人僅次於王后,以後三位太后也不敢隨意為難你。」秦業落子后停頓片刻道,「何況……」

「何況你這副乾癟瘦弱的身板兒,本王沒任何興趣。」

乾癟嗎?她身量適中,不胖也不瘦。不過明白秦業封她做夫人的原因后很快釋然,「謝王上。」

秦業不再說話,毫不留情的將靈致殺得片甲不留,末了不忘罵道:「笨。」

「王上說得極是,我的確愚笨,還請您多多包涵。」靈致也不反駁,坦然接受。

「……」秦業半晌無語,丟下棋子道:「不下了,安置吧。自己打地鋪,晚上若是打鼾,小心本王把你扔出去。」

他突然變臉,靈致越發小心謹慎,默默收拾好棋盤棋子,從一個隱秘的儲物櫃里抱出葦席和羊絨毯子來,在離秦業床榻一丈開外之地打地鋪。

熄燈后,各自躺下,各懷心事。不過靈致向來心大又無所顧忌,很快入睡。

秦業卻是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才睡著。他比靈致起得早,將人叫醒后讓她趕緊將東西收拾好,然後拔出匕首在指尖上割了條口子,滴了幾滴血在床上。

靈致過來時,他已拉過被子將血跡蓋住。「還愣著做什麼?快替本王更衣。」

李興領著宮監進來時,兩人已穿戴整齊,看不出半點不妥來。「將夫人過去住的院子再收拾收拾,放一些常用之物,日後她會長住這邊。」

「奴才領命。」甚少有君王將后妃安置在起居寢殿,秦業此舉對靈致格外抬愛,李興等人待靈致越加恭敬。

靈致陪著秦業晨練用過早膳,送他去上朝後才開始正式梳妝。她還未長成,撐不起夫人品階的繁複宮裝,只著簡單的緋紅色曲裾深衣,配粉白色拽地長裙,長發依舊梳未婚女子的樣式。穿戴整齊后,去玉華殿給夏太后請安。

如今靈致是新寵,夏太后不敢為難她,但厭棄之心毫不隱藏,場面話不說一句就讓她回去。

「一見這小妖精哀家就心堵!」夏太后氣道,自己一番折騰不想成全了她,當真是憋屈至極。

「姑祖母不必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慪氣,您得小心自己的身子。」夏嵐收回憤恨的目光,溫柔乖巧地為夏太后順氣,接著勸道:「雖說夫人之位僅此於王后,但您是長輩,想拿捏她易如反掌。何況她只佔了一個位置,后位還在,少使八子良人美人這些位置也空著,夏家還有機會。就算王上寵她,她能不能生還不知道,僥倖生了公子,也得看有沒有福氣養大。君王從來不獨寵一人,等新鮮勁兒過了,她又沒得力的娘家撐腰,便離死期也不遠了。」

夏嵐一番話說到夏太后心坎兒里,詛咒道:「你說得對,哀家看她能得意到幾時!」趙太後年輕時是與姜國女君不相上下的大美人,後期不也失寵敗於韓夫人之手?

「姑祖母,那靈致成了夫人未必不是件好事。眾所周知王上不近女色,若因此識得其中滋味,必定會再選美人進宮。到時候,您再……」夏嵐垂首莞爾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的確是這個道理,哀家就等著。」被開解一番后夏太后才好受些。暫時放過那小妖精,不過絕不能讓她先一步生下王長子。

夏太后和夏嵐沒為難她,靈致越發確信秦業此舉是為保護她,心裡更是感激。

回昭陽宮喝了兩盞羊乳后,宮女來稟秦施到了,迎出去就見她風風火火的大步走過來,「姐姐。」

「靈致。」秦施上前握住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問道:「王兄待你可好?」

她還未轉圜過來,隨行嬤嬤不免提醒道:「王姬,二姑娘如今是王上的夫人,地位在你之上,您得改口行禮。」

「咱們姐妹不必在乎那些虛禮,姐姐不必客氣。」靈致阻止道,挽著秦施的手臂去內殿,吩咐宮人送上茶果後到外邊伺候,沒有命令不得入內。

「靈致,這到底怎麼回事?王兄他未免……未免也……」秦施雖樂見其成,但秦業未免太心急太禽獸了。

「坐下慢慢說,其實王上是為了保護我才會如此。」靈致示意她稍安勿躁,旋即將昨日夏太后回宮一事說了,「王上他是正人君子,說不會勉強我。」

知道來龍去脈后,秦施默默在心裡向秦業道歉。不過聽靈致一番話,又有些摸不准她到底如何想。

回憶二人的過往,秦施以過來人的身份看,靈致眼睛乾淨澄澈,沒有一絲情/欲,她看秦業的眼神毫無愛意,並不如傳言的那般痴狂。「靈致,你如實告訴我,你喜歡王兄嗎?」

靈致認真想了想,搖頭說:「不喜歡。」

「那你想和他過一輩子嗎?」秦施問她。

一輩子?她茫然道:「沒想過,我也不知道。」

秦施嘆氣,「你現在已是他昭告天下冊封的高夫人,一輩子和他綁在一起,就算死也是他的人,今生今世都無法掙脫。靈致,你明白嗎?」

「我曉得,也已經想清楚了。無論有情或是無情,今生今世都是王上的人。不管結果如何,走一步是一步吧。對王上我很感激。」昨天靈致已將其中利弊想透徹,她本就是無父無母來歷不明的孤女,能有現在的境遇已是上天眷顧。

一生身不由己,隨波逐流,隨遇而安。秦施想起執天說過的話不免傷感,只希望秦業日後能善待她。「不管怎樣,我都認你這個堂嫂。如果以後受了什麼委屈,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儘管來找我。」

「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都值了。」靈致緊握住她的手笑道。

兩人又說了許久的話,大宮女墨言來稟說王上來了,二人這才起身去迎接。數日不見秦業,秦施難免打趣幾句,又玩笑似的警告他不許辜負靈致,不然她要進宮來揍他給靈致出氣。

秦業不怪秦施失禮,也玩笑道:「那也得看你是否打得過寡人。」

得到答案,秦施同二人用過午膳后離宮,將探知的消息告訴陳霈,又叮囑她不可向外人說起。陳霈分得清輕重,道:「娘不會亂說。」

秦王冊封靈致為夫人一事很快傳到其餘八國,各國王室皆知秦君衣冠楚楚正經得很,能讓他下凡破戒的女子,該是何等絕色?

兩人的事在各國傳開,眾人恍然大悟,是美人主動追求秦君。妾有意,郎有情,就這麼水到渠成了。很快,靈致的名字在諸國傳開。

姜離羅也不免好奇,得秦王另眼相待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樣,她依稀記得,此女年紀與她失蹤的女兒年紀相仿。

「我查過了,此女是山中一獵戶之女,老獵戶自知時日不多,就將其託付給恰巧進山打獵的秦王。秦王先讓秦泰夫妻收養她,一年後讓她進宮做宮女。除了容貌尚可之外,旁的並無特別之處,何況她的容貌與我們並不相像。」太蒼的人早將探查結果告訴白鉞,那女子稀鬆平常,也沒有傳說的那般美貌。

就算是他的種又如何?他不需要一個心向著秦國的女兒。不再是處子之身,除了她未來的長女之外,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是我想多了。」姜離羅不免失望,不再關心靈致。

靈致雖被封為夫人,秦業照舊拿她做尚義宮女使,收拾寢殿,整理儀容,端茶送水,伺候筆墨,最近又多了一項差事,管章台宮上下宮人與財務。等她熟悉后,秦業又讓她學著處理宮務,如此一來越發忙碌。

日夜與秦業相對,靈致甚少回昭陽公。在外人眼中,她備受寵愛,在秦宮風頭兩無,很是風光榮耀。

只是才過半個月已有許多人坐不住,輪番勸諫秦業莫學桀紂等昏聵暴君,沉迷女色,荒廢國政,斷送大好江山。又勸他為著子嗣著想,避免武王的悲劇,應廣納美人,雨露均沾,早些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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