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凰

青凰

靈致曉得秦施的意思,點頭道:「姐姐,我明白。」

「回去干坐著沒勁,跟我來。」秦施說。

二人更衣過後,在湖邊的楊柳堤走了一刻鐘才回水榭。這時見庭中一錦衣華服的少女正在彈瑟,其聲悲怨,其音乾脆,其意哀婉,早不見了先前的靡靡之音,便是趙太后也正襟危坐,認真聆聽。

室內氣氛有些凝重,秦施和靈雀只好稍等片刻再入座。

瑟聲方歇,趙太后便道:「不愧是典客虞家的姑娘,彈得這般好,當真是凄切如空谷幽蘭,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當得國手之名。來人,賞虞紜玉璧一對。」

虞紜又驚又喜,上前朝太后和秦業盈盈一拜。叩首謝恩,接過賞賜后,千嬌百媚的起身回自己的位置。

「後邊輪到誰了?」趙太后聲音哽咽,似仍沉醉在瑟音之中。

身側的內侍稟道:「正好輪到王姬。」

趙太后這才收起悲色,喜道:「施兒擅跳長袖舞,這回也跳此舞?」

已經歸位的秦施出列到堂中一拜,道:「方才太后說看膩了歌舞,臣女也這般想,今日便玩個新花樣。正好臣女近日在劍術上小有心得,就為太后舞上一段。請內侍取秦劍來。」

趙太后覺著新奇,點頭道:「也罷,哀家也順便瞧瞧施兒的劍術如何。」

秦施朝上座的二人一拜,並不換衣,只在庭中等內侍取劍來。

靈致眼中,秦施從來都是端方豁達,像青羽說的故事裡高門閨秀的範本,不曾想她會劍術,一時覺得驚訝。

不免也為自己擔憂,先前太后看膩了歌舞,提議讓今日赴宴的閨秀姑娘展示才藝。而她不通音律,不知詩書,大庭廣眾之下,無論推辭還是硬著頭皮上,都會鬧笑話。

到時該怎麼辦?

思慮間,內侍取來秦劍。秦施拿在手裡掂了掂,她突然變了臉色,神色肅殺如戰場郎將,起手一個劍花,起落之間,乾脆利落,宛若游龍驚鳳。

她手中長劍若寒霜冰雪,起橫豎斬,鋒芒乍現。又如長蛇吐信,嘶嘶破空。起承轉合,時而如花間蝴蝶翩躚起舞,時而如長空閃電雷霆萬鈞。

雖著絳紫色曲裾深衣,卻不拖泥帶水,廣袖飄舞,裙裾紛飛,更顯她輕盈若仙。

她力道極大,招式穩健,不輸任何男兒。一招一式,氣貫長虹。

靈致已目瞪口呆,恍惚覺得她是戰場能抵千軍萬馬的將軍。

來不及驚嘆,秦施已收招,她如戰場郎將一般,一手扶劍,單膝跪地,驕傲得意地道:「太后王上覺得如何?」

秦業淡然笑道:「阿施的劍術越發精進了。」又調侃王翊說,「阿翊,以後得小心些。」

王翊不以為意,道:「阿施要超越臣,為時尚早。」

趙太后也調笑說:「武藝是用來對付外敵的,可不能拿來招呼自家妻子。王上,你說是也不是。」

秦業曉得太后又要催婚,正要反駁之際,秦施已先開了口,道:「阿翊聽到沒,以後你若欺負我,我就進宮告狀。」

二人早已定親,面對眾人調侃並無忸怩之態,反而大方承認,更讓人覺著他們情深意篤。

將劍交給內侍后,秦施又拜道:「太后,王上,臣女私以為,如今旱情得以緩解,卻未脫離險情,秦國外有強敵,內有憂患,並不是鬆懈歌舞取樂之時。身為王族,更應體恤民情,與民同甘共苦才是。」

趙太后聞言變了臉色,秦業卻鄭重道:「還是阿施懂事,當下情形的確不宜歌舞取樂。本王身為一國之君,更應勤政為民,如此就不多留了。」他抱拳對太后一禮,領著王翊離開。

離開水榭,便有斥候呈上最新密報。秦業拿過竹簡看了看,輕哂一聲后交給身後的王翊。

王翊看后,覺得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這個天子,到是有點兒手段。」

「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以為得到姜國聖女就能重振天子聲威?」秦業瞧不上周天子,更瞧不起姜國。

「王上打算怎麼做?」王翊問道。

秦業並不打算摻和那檔子事,道:「去看看鄭國的水渠修得如何了。」

斥候密報,周王畿出現天女,兩月前在祭壇祈雨,臨近子時天降甘霖,天女一舉成名。

傳聞那位天女在嬰孩時期,由青色鳳凰送至周王宮,因此得名青凰。自小養在周王室,師從陰陽家大師焱一先生,上能占卜問卦,通曉陰陽,斬妖除魔,下能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兼濟天下。

不止如此,她生得極美,遠超姜國女君之貌。

焱一先生曾說,此女乃天命之女,命貴,得之,可得天下。

如今,這位天女已與周室天子訂婚。

斥候還報,說此女極有可能是姜國十三年前莫名失蹤的聖女。

當年姜國國君姜離羅夢青色鳳凰而孕聖女,國師太蒼卜卦后賜名「青凰」。且天女出現在周王室正好是三月十八,聖女失蹤那日。

前有秦施一番大義凜然之語,後有秦業親自發話,趙太后不好再舞樂下去,只得吩咐眾人散了。諸位夫人小姐希望落空,無奈之下只得起身告辭離開。

陳霈鬆了口氣,心想還是女兒機靈,否則靈致就難堪了,當即起身拜別太后。

「難得來行宮一趟,阿霈陪哀家說說話。」趙太后牽起陳霈的手,將她扶起,又對秦施笑道:「在行宮散散心,一塊兒用頓午膳,不算歌舞享樂吧?」

秦施曉得趙太后在擠兌她,權作不在意地道:「太后說笑了,能蹭您一頓飯,施兒求之不得。」

「就你會說。」趙太后打趣她說。

「那我帶靈致去周遭逛逛,不打攪您和母親說話了。」秦施笑道。

趙太后笑道:「去玩兒吧,記得回來用午膳。」

「是。」秦施領著靈致歡歡喜喜的離開。

「到底是孩子心性,就知道玩兒。」陳霈搖頭說道。

「哀家倒是想要個女兒,女兒貼心。」趙太后同陳霈走在湖邊長堤上,滿是羨慕。

陳霈連忙道:「太後有王上,已讓天下人羨慕。」

「王上先是國君,然後才是哀家的兒子,他忙於政務,並不能常陪哀家說話。」趙太后傷感過後,又目光灼灼地看向陳霈,「哀家瞧著靈致很是喜歡,不如你讓她進宮陪哀家吧。」

陳霈落後半步伴在趙太後身側,此刻膽顫道:「靈致才離開山野荒地兩個月,野性未消,不懂禮數,不察人心,只怕會驚擾太后。」

趙太后不以為意,道:「不懂規矩讓宮人們教就是了。阿霈,你該不是捨不得吧?」

陳霈沒法子,道:「的確捨不得。」

她這般誠實,趙太后倒不好再糾纏,笑道:「哀家不過於你開玩笑,哪知你這般小氣。罷了,哀家不要就是。」

陳霈躬身行禮,請罪說:「靈致雖到府上不久,我已視她如己出,請太后見諒。」

趙太后折回將她扶起,道:「知道你喜歡孩子,哀家不同你搶就是了。聽說這孩子是山中獵戶之女?」

靈致的身份並無特別,陳霈便將知道的都說了,末了道:「王上只讓臣婦養著,其餘並無特殊之處。那孩子不過現在有幾分顏色罷了,誰知長開后是美是丑。都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再者王上一心撲在國政上,並不曾多看靈致一看,太后大可放心。」

這話說到趙太后心坎里,她心中鬆快,面上不顯,道:「阿霈這就見外了,你說哪裡的話,哀家不過是好奇罷了。不過哀家得提醒你一句,可得防著些,萬一她以後長大生出異心搶了施兒的夫婿怎麼辦?王翊又是那般出色。天下諸國之中,姐妹因男人反目的例子不在少數。再者靈致並非你親生,用不著對她掏心掏肺。」

陳霈跟在太後身邊,無論心裡如何不贊同,也得故作答應,道:「娘娘教訓得是,臣婦記住了。」

她語氣緩和,氣氛因此融洽不少,一時之間,二人相談甚歡。

另一邊,秦施領著靈致看周遭景緻,她一面說著這處宮室的來歷,一面誇讚附近的風光。

不見人反映,回頭卻見靈致一臉傾慕地看著她,就如崇敬天神那般,不由得笑道:「為何這般看著我?我哪裡不對嗎?」

靈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道:「秦姐姐,你好厲害。」

「覺得我會舞劍,就覺著我厲害?」秦施莞爾一笑,自豪又心馳神往,「我身為左將軍的未婚妻,手無縛雞之力怎麼行?不求不能與他比肩,不拖他後腿就行。」

說完,又握著靈致的雙手,叮嚀道:「靈致,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實我也不是天賦異稟之人,不過是勤奮刻苦罷了,也因身份之便學了一些尋常女子學不到的東西而已。你在南山密林蹉跎十三年,一切從新開始,自是覺得擔子重。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放寬心,不攀比,腳踏實地,只要做到今日比昨天進步就好。」

靈致聽后連連點頭:「謝姐姐教誨。」

趙太後計划落空,不過得到令她滿意的消息,心情很是不錯,午時招待陳霈母女三人用了頓飯後,便不留她們。

今日有驚無險,陳霈也不多留,請安后帶著兩個女兒回咸陽城。

咸陽城內有頭有臉的夫人已見過靈致,前幾日雖有議論,不過見著秦王對她並不上心,仍然一心撲在國政上,便也失去了興緻,轉去忙其他。但她的名聲逐漸傳開,風頭漸起。

靈致在駟車庶長府內跟著秦施讀書識字,又挑了樣樂器學,每天過得忙碌充實,她深居簡出,低調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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