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節
上次來唐的658年六月二十六大朝里,交趾的使臣參加了朝會,向皇帝索要交趾王的子女未果,又與左僕射、門下侍中和中書令起了衝突,交了國書也只領回了交趾王宗廟裡的那堆靈位牌。
這一回他們基本也是那個時候到的長安,前後差個幾天而已。不過這回他的運氣沒有那麼好,因為有個人起了要訛死他的心。
這日是六月三十,長安史上最涼快的六月三十,晨起時那涼風還讓許多人以為到了秋天,心情頗好。
有個無賴起床后叫了吟月居里最會打扮的姑娘過來,將自己收拾的驚艷無比,把府里的男人們嚇得腿一軟。
尉遲當時正在打太極,只要不早起上朝,他一般起來後會打半個時辰的太極,然後再梳洗去吃早飯、去中書省。南木出了房門,看那男人一招一勢頗有魅力,便立在廊下看他。尉遲一個轉身便看到她脈脈的看著自己,差點沒站得穩。
她一般不著女裝,偶爾穿也是那個偏英氣的那種,除了結婚時梳了女人妝,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將自己打扮的跟個妖孽一般。那妖孽是美艷無方、光彩四射的。差點讓他以為那不是南木祖蘭,而是哪家的狐狸變的。
他過去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夫人這是……」
她抿著嘴一笑,再次晃花了他的眼睛,「奴家今日要干件壞事。」
現在不是晚上,她說要幹壞事肯定不是誘惑他,他想她真的是要幹壞事。
她穿成這樣,會惹禍事的!他得要陪著!但又不能直接說,只是問:「那可要為夫陪著?」
「當然,夫君的戲份也不少。哦,還有我家若木兄長,咱們三人出馬方可有份量。」
尉遲眯了眯眼,這個女人今天肯定又要讓誰倒血霉了。「事很大?」最近六部忙得腦袋上都要冒煙了,事不大不可能有閑心弄這麼個造型。
她點點頭,「算是大事吧,速去梳洗,我這便去差人叫若木兄,今日我們要做個大買賣。記得要按最帥的來打扮。」
三個人收拾得可以美瞎人的眼、帥倒長安城的樣子出了三相府,衣服的材質只是中上等,但款式與顏色極稱人的風姿,不論在府內還是府外行走都跟撒了定身丸一樣,見過的他們的都瞠目結舌的定在原地許久直到見不到人。
三人到了那招待外使、外臣的官驛附近,招搖的進了間店子裡面吃早餐。
那類似於現代國賓館的官驛就像現代的賓館一樣,提供的都是看上去不錯吃著一般的吃食,所以時間一久,大夥一般都喜歡去附近的店鋪里吃三餐,那官驛里的下人們巴不得這些官老爺們出去吃,省了他們侍候,所以,只要有人住進去,他們便有意無意的介紹長安城中好吃好玩的去處在哪裡。
交趾使臣此次連同自己及安保人員一共來了十餘人,除了一個文官相隨,其餘都是武夫。本來他們也沒有選定這間店鋪,只是其它的幾間這幾日都吃過了,輪也輪到這間了,便呼啦啦的進去。
尉遲坐在二樓靠欄杆的位置,看他們進去瞬間有些明白自己女人要幹什麼,她要說訛人,肯定便是訛這些傢伙的。
女人一揮手,「走,我們可以現身了。」
三人起身從二樓往下走。
官驛所在區域他們以前很少來,今天穿得極風流又化了些祼妝,又是早晨人不多的光景,所以無人認出他們很正常。他們故意慢慢的走,吸引了大堂里在吃早飯的食客們,在大夥的關注下,那些交趾人也看到了他們。
如果她沒記錯,那個交趾使臣在上個658年來長安送國書時,曾多次流連花街,還因當街輕薄一良婦女,差點起了衝突。
果然,那傢伙的眼珠都快掉了下來,在他們出了店鋪大門后,著人跟了上去,想看他們往哪去了。
「現在去哪?」若木也看出了她的動機,低聲問道。
她指著前面一片,「散步。長安大街風物極佳,值得細細觀賞。」
「然後呢?這麼熱的天,逛久了可就不帥了。」
「去得月樓喝茶。」
於是他們慢慢逛過主街去了得月樓。此時已相當於上午的九點半鐘左右,在店內交待過一番他們便上了二樓,挑了二樓一個臨街的房間坐了,上了茶慢慢喝,等那哥們到來。
巳時中,那廝果然叫了一眾人過來,興許真是沒太多錢沒好的渠道去打聽一些重臣的私生活,所以他們不知道這樓是個宰相所有,極輕浮的進了樓,直奔二樓而來。
使臣剛才在樓下抬頭,看到了二樓那開著的窗戶邊坐著的正是那個妙人,心情頗有些激動。南蠻之地的人沒受過什麼禮教,在男女關係上極沒規章,看那三人一身外地人的打份,猜他們也不是長安人士,所以沒什麼顧忌,賊膽包天的。
使臣到了二樓,先是要了隔壁的包間說是要喝茶然後要吃飯,然後嘻笑著進了他們的包間,說是相請不如偶遇,一個上午遇到他們兩次真是緣分,於是死皮賴臉的與那文官一起坐進了他們這間房。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輕薄、口角然後演變成兩相動武,交趾人多他們人少,其中一人被打出窗戶掉下樓去,另外兩人也是衣冠不整,形容落魄。
後來是店主叫了小二,說這是朝中宰相的私產,不可鬥毆,已向長安府報了官才救了他們三人。
待到交趾人走,掉下樓的那個立即又生龍活虎的,「夫人,效果如何?」
「甚好甚好,中書令今日演技一流,本官有重賞。走,回家。」於是他們一天沒去幹活。
然後,第二天,三人頂著滿身滿臉的傷、相互攙扶著去上朝,驚呆了殿內的所有人。
三人僵硬著身體,連例行的朝禮都沒法行,二聖自然十分關切,「三位愛卿這是怎麼了?」
尉遲勉強拱手道:「二聖,昨日我三人嫌宮殿修復時太吵,不便議事,就在自家店中商量兵制改革的人選與步驟,不想遇了歹人,行為十分輕薄無禮,下官雖善戰,奈何門下侍中與左僕射不善武,便成這樣了。」
「豈有此理,何人敢對我朝三位宰相如此。著長安府嚴查嚴辦!」李治氣憤的拍了丹陛的扶手。
「臣事後派人打聽過了,是交趾使臣一行,因涉國政不敢妄動。」
殿內立即響起嗡嗡的議論聲,上頭那兩位聽他們這麼一說不約而同的微微一笑,看來與聰明人打交道的確很省事。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知道的,那得月樓中長年有數十個暗衛當小二,才不會怕這種登徒子。
二聖急急的收了臉色,十分嚴肅的說道:「今日正要收國書,看他們如何交待,傳交趾國使臣!」
使臣攜了昨日那文官一同進了殿,雙手捧上了國書。
皇帝示意人接了但並沒有打開看,說了句:「貴使遠道而來,這些時日可有休息好。」
他連忙說道:「多謝陛下,休息的極好,官驛中的招待都是極佳的。」
李治怒道:「既是極佳,為何對我大唐重臣施暴。」
那人驚訝的看向上面的兩位,「陛下何意?」
李治哼了一聲,「何意,貴使好威風,喝個茶還能打傷我三名宰相,如若交趾王所提之事朕未應允,是否就要平了這長安城?」
那兄弟一臉的蒙圈,在眾人的指點中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離他不遠處站著三個「傷員」,他還驚訝的發現那兩個男人像極了昨日他看見那兩個帥哥。
「這……陛下……這……」
「難道這些不是貴使的手下所打?」
「啊……」
李治憤憤的,「大唐有名的三相府中的三相,長安大街上誰人不識,貴使來了這數日難道也沒有耳聞不成?中書令與門下侍中便罷,左僕射乃我大唐唯一前朝女官,是朕與皇后親封的一階宰相,你將她打成如此,讓她以後有何顏面出門,莫不是交趾王囑你要報去年那南嶺之仇。」
三個人在下面聽了,決定以後給李治頒一個最佳即興表演獎。
那傢伙立即跪了,抖得跟篩糠一樣,「下官萬死,有眼不識泰山……」
「哼,你當然萬死,來人,將交趾使臣關入天牢。禮部尚書,你親自執筆,嚴辭寫信給交趾王,讓他給個交待,八百里快馬送去南嶺;兵部尚書,手書南嶺駐軍,護送信使過去,如有異動,不用客氣!」所以,此事進展的極為順利。
有這樣的趣事,散朝後武后照例是會叫南木私下逛逛的。「你這傢伙,又使什麼壞了。」
「噝,娘娘輕些,臣渾身都疼。」她臉上、胳膊上那些傷痕比真的還真,她的表情就吱吱呀呀的。
武后戲謔道:「怎麼還讓他們打到臉了,不會護著一些?」
南木也是哭笑不得的樣子,「他們有十幾個人,扯了臣的頭髮便動彈不得。娘娘,臣想啊,把那南嶺以南的一大片全都划攏了,您覺得可好?」
武后訝異的看著她,她的這個野心正是她的野心,她喜歡廣闊的疆土,越無限越喜歡,如果能將南嶺以南的那十幾個小國一起划攏了,自此南方便一片安寧。
她急急的問道:「南木想如何個划攏法?」
南木笑眯眯的,「要交趾打開全境,允我大唐將士從其境內借道,以那南地八萬駐軍的本事,沒了交趾這根硬骨頭,不過數月即可蕩平他們。」
啊……「那交趾如何處置?」
「著他們送五萬年輕未婚女子過來,一來算是牽制,如果他日有異心,會不得民心,二來我西北駐軍年年供給困難,守衛艱苦,我們與他們都婚配了,讓他們安了家,安心在那處墾地種植、自給自足。如若交趾王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以『重傷朝臣、示威朝廷』為名先把他的交趾蕩平了,反正他也沒有這個能力與我們抗衡。」
「如若他同意,為何要留著他,蕩平不可?」
「交趾王名義上是我們扶上去,如今才不過半年多,不適合這麼早下手,也算是給其它小國一個示範,如果都如交趾王這般聽話,他們也能當個守番之主。」
武后在她肩上拍了拍,這個想法是目前為止君臣最心有靈犀的一個,以前她雖有這個心,但無這個力,如今有這麼人為機會,她要好好的利用。
南木齜牙咧嘴的叫喚,「娘娘您輕點,輕點。」這回是真的拍到傷口上了,當時人多地小的,被一個刀背給懟了一下。
武后連忙收了手,「讓御醫瞧瞧可好。」
她搖搖頭,「多謝,臣府上有好的大夫,這種傷處理起來還是頗有心得的。再說昨日御醫坊的太醫們也開過葯了。」
武后很是體貼,「事情雖多,但也不急著一兩日,你們便休息幾日,有事會著人去府上找你們。」
妖精也算是開心,「多謝娘娘。」
他們就高興的出了宮、回了家。崔慎官服都沒換跟著他們一起出了宮,以他那顆充滿八卦的心,是絕等不到晚上再去聽故事的。於是,他們幾個的午餐桌上氣氛十分的棒。
崔慎指著他們臉上的那些印痕,「既是假的為何還不洗去?」
若木拿筷子指著那個罪魁禍首,「裝就要裝得像些嘛,再說,她找的那東西抹在身上,尋常清水來洗沒個十日八日的根本洗不掉。只是可惜了我們這麼帥的人……」
崔慎很是感嘆,「如此好用的東西是如何得來的,慎要備些,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
眾人不解,「作甚,在你夫人面前裝可憐博同情?這長安城中能打贏你的沒幾個吧。」
「太傅的家法也是長安城中數一數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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