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排
余歡不時捏捏耳朵,深覺那句『你可以喊我阿瑾』直直的進入了她的腦子裡,怎麼也丟不出去。
小鳶問她時,好巧不巧,她就想起了那句話。
她深深皺著眉看著小鳶,小鳶還在誇廖槿。
「小鳶。」
莫名被喊名字的小鳶忽然怔住了,她瞪著眼睛看著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怎麼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姑娘,怎麼了?小鳶說錯話了嗎?」
余歡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在你心裡,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如廖先生好?」
小鳶狠狠的點點頭。
「姑娘,我跟你說,廖先生是這全天下極好極好的人物,誰都比不了的。」小鳶說這話時,似是想到些什麼,但一眨眼又什麼也沒看見。
余歡無奈的托著腮打量著桌上的那個酒壺,聽廖先生說,這壺酒,還是他親自釀的。
也不知釀了多少年。
今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余家大公子今日正好放假,他拿著書本便跑向了余歡這邊。
「大哥哥?這是放假了嗎?」余歡有些激動,她家大哥哥在學堂里念書,也是極少回來的。
「嗯,近日要舉辦祭祀典禮,學堂正好放假。哥哥回來了,小妹可歡喜?」余謹笑著問。
「自然是歡喜的。哥哥一路跑著回來的么?小鳶去打盆熱水。」余歡趕緊把他手中的書抽出放在桌上。
「哥哥,小哥哥還沒有回來呢?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呀?」
余謹揉揉她的腦袋,一副傷心的模樣:「小妹也太傷哥哥的心了吧?我這還沒在你待一會兒呢,你就找你小哥哥。好傷心哦。」
余歡輕輕笑笑,搖搖余謹的胳膊,撒嬌道:「大哥哥這是吃醋啦,這可怎麼辦呢,我原本還準備了禮物呢,現在看來是不方便給了。」
她邊說邊打量著余謹的臉色。
余謹這一聽有禮物,又離開諂媚的討要著。
「對了小妹,昨天你跟著父親去參加接風宴了,是嗎?」余謹說,「那你可看見廖先生了?」
「自然是看見了,」余歡笑著說,「廖先生的接風宴,他肯定是要出場的呀。」
余謹有些嚴肅的看著她,低聲道:「我也是聽學堂里其他人說的,說廖先生近幾年身體越來越差了。」
「嗯?廖先生身體差?怎麼說?」
「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覺得應該都是捕風捉影。咱們廖先生可是戰神吶,怎麼就身體差了。」
余謹再三搖晃著頭,表明自己不信的樣子。
「大哥哥,廖先生是不是還教你們科目呢?」余歡好奇的問。
余謹搖搖頭:「廖先生不教課,他一般都是處理一些事情,我們平常都見不到他的。怎麼,小妹對廖先生也好奇呢?」
余歡笑笑,並沒有正面回答。
「大公子,老爺說讓您來一趟書房。」外面一小廝喊了一聲。
「那我先去見父親?」余謹再次揉揉她的腦袋問。
「去吧,父親也好久不見哥哥了,想必是有很多想跟哥哥說的。」余歡朝他擺擺手。
余謹離開后,余歡看了看他留下的學堂的書。
「要舉辦祭祀禮了,也離江淮回臨國又近了一天了吧。」
余歡忽然有些沉默,眼底的暗淡的光,忽然就溢滿了整個眼眶。
等這光慢慢暈開,余歡忽然就笑了。
「這世上,唯一清明之人,只有廖槿廖先生了,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得由他開始了。」
她像是跟自己說的,也像是跟另一個人說的一般。
余府書房。
余承天站在一副畫面前,臉上的憔悴倒像是讓他盡顯老了幾歲。
余謹敲門時,他只是說了聲進來,而後余謹就看見了那副常年沒打開的畫像。
畫像上是一位女子,身穿紅色紗裙,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笑眼彎彎,再進看去,竟與余歡的模樣相差無幾。
「父親。」余謹低聲喊了下。
余承天這才轉過身來,眉頭緊鎖的看著他,許久,才開口。
「小槿,昨日我去見了王帝。」
僅僅一句話,余謹一怔,愣在原地。
「您、您找王帝是去?」
余承天低聲道:「王帝最終還是想要發起『雲霧』行動,他似乎是等不及了。」
余謹咽咽口水,追問著:「廖先生呢?他也同意嗎?」
余承天哼笑了下:「廖先生?雖說他與王帝是親似手足,但一旦遇到這種事情,他們彼此肯定是會有所顧忌的。」
「您也沒有從中勸說嗎?」余謹小心翼翼的問。
余承天忽然抬頭看向他,眼裡的儒雅隨和,瞬間變得七零八碎:「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道理你爹我還是懂得的。再說,我們也做不了什麼,皇室之間的爾虞我詐,摻和多了,會攬禍上身的。」
「可,『雲霧』一旦開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結束了。」余謹擔心的看著余承天。
余承天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小槿,過兩天小椹就回來了,你一定要告訴他,盡量不要招惹別國之人。這幾天,城內不太平。」
「對了還有,祭祀禮這幾天,你帶著妹妹去青檀寺待幾天。過了這幾天再回來。」
余承天像是在安排後事一樣,將三兄妹的事情安排妥當了,他才去幫襯著準備祭祀物品。
而原本跟廖槿吵架的襄池,回來沒兩天就忘了那件事情了。
他坐在王位上聽著下面大臣的報告,其中有一條是:臨國要派使臣在姜國待到小世子回國,還說給他準備了一件禮物。
「哦?臨國那幫真是這麼說的?」襄池壓低聲音問。
大臣姓陳,趕忙回道:「啟稟王帝,臨國使臣還有兩天就到城內了。微臣覺得,他們這次前來肯定有鬼。」
「那依陳臣你看,這鬼是什麼?」
陳臣瞧瞧周圍的大臣們,他們皆是低頭不敢回,他又不能不說話,只好硬著頭皮說了。
「依老臣看,這鬼…就出在他們送的禮物上。」
襄池略帶微笑的點點頭:「繼續。」
「這…微臣聽說,臨國那邊最近突然出現了一群南疆人,您說會不會是這個?」陳臣低頭不敢瞧王帝的臉色。
襄池笑了幾笑,隨後喊了『無隅』的副首領——無祿。
無隅,由王帝直接管理的類似軍機處的場所,可通曉世間一切陰謀詭計,且分散於世間各地。
「無祿,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襄池把無祿帶回內殿,直接開口問。
回答他的那人,聲音帶寒意,彷彿一陣隨緣的風,飄無定所。
「一切都安排好了。」
襄池拍拍他的肩說了句很好,自己便大笑著離開了。
他走後,無祿的肩膀忽然疼了一下,緊接著嘴裡吐出一口黑血,他冷冷的看著那人的背影。
忽然間就覺得,身上的罪孽似乎少了些。
他的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而後隨即隱身在了黑暗裡。
若世間陽光能夠普照眾人,那麼,陰暗潮濕之地卻能滋養著一眾流落人。
無祿便是一個。
無家,無名,更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