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臨近年末,加之又無戰事,大多的將士都被准了回鄉探親,軍營中留守的將士並不多。
三人剛走進校場,便有兩名將士牽馬迎了上來。
平日里,凌平校場習武練劍總有下屬陪著,今日有兩個姑娘家在,他們不便在場。凌平沒讓那兩名將士作陪,從兩人手中接過韁繩揮了揮手讓他們褪下。
校場邊的旌旗在寒風裡獵獵作響,虞卿卿緊了緊外衫不自覺地用雙手環著胸,可身上寒意還是漸漸瀰漫開來。
馬車車廂里覆了狐皮,生了暖爐,本就十分暖和。方才下車時她還未覺著冷,帶著那的件狐裘氅衣便扔在了車上。現下,剛走進校場,寒風四起,她便開始後悔不敢犯懶沒把那氅衣帶上。
凌平牽馬走近,看了虞卿卿一眼,沖兩人問道:「冷不冷?」
虞卿卿還未答話,凌悅芝便急急地上前接過凌平手中的韁繩,答道:「不冷不冷,這點風算什麼!」
凌平當然知道妹妹不怕冷,小姑娘普通火變的一般,寒天臘月里她都能穿著單衣到處跑。他想問的是虞卿卿,只是,妹妹已經接話,他也不好再問。
「哥哥,你快些。咱倆比比!」凌悅芝已經利落地翻身上了馬背,見凌平還未動作忙出聲催促道。
「誒。」凌平應了聲。
剛踏上馬蹬,餘光瞥見一旁的虞卿卿似是上下牙都在那打架,卻還逞著強。
凌平又停下了上馬的動作,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披風,轉身,還未等虞卿卿反應過來,大氅披風從她頭頂上罩了下來,將那肆意的寒風擋了個結實。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虞卿卿稍一愣,她有些略感不適,正欲往後退兩步將大氅脫下還給他。
凌平卻是已經踩著馬蹬上了馬,他偏過頭不再看向虞卿卿這邊,語氣不似以往的豪爽:「我要與悅芝賽馬,怕一會兒動起來嫌熱,勞煩虞姑娘替我先拿著。」
說罷,握著韁繩的手稍一用力,便騎著駿馬疾馳而去,似是怕人被人發覺他發燙的耳根。
虞卿卿再想把大氅還了,可凌平人已經跑出了八丈遠沒了人影,有些無濟於事。
又一股冷風吹來,倒也真沒先前那般冷了。
一時間,這身上的大氅她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凌公子怎麼這樣……」一旁的羽兒緊著眉,不知為何一副憂心的模樣,嘴裡有些憤憤地嘀咕。
虞卿卿自是聽得出凌平話中的借口,見羽兒忍不住埋怨,替人解釋道:「凌大哥也是好意,許是怕我著涼才那般說的。」
兩人邊說著話,邊走向校場邊的小亭。
羽兒依舊噘著嘴,語調里更是帶著氣,繼續小聲的嘀咕:「哪是好意?分明是不懷好意!」
「嗯?怎麼說話的!」虞卿卿微瞪了她一眼,提了提音調。
她再疼愛羽兒,在旁人眼裡她也只是個小丫鬟。自己倒是無妨,可也不能任由她胡亂說別人的不是。養成習慣,往後被人家聽見可不好。
羽兒癟著嘴:「姑娘生得好看,自然總會有人不懷好意的……」
見羽兒滿臉憂愁的模樣,虞卿卿這才懂她話里的意思。怪不得早上死皮賴臉的要跟來,原是怕這些事。
虞卿卿不由地輕笑了聲:「想多了吧,你家姑娘再好,也不至於是個男的就喜歡呀。」
羽兒這丫頭護主,虞卿卿是知道的。先不說羽兒是不是擔心太過,像凌平這般不出格算是守禮給自己披件衣裳,羽兒就這般沉不住氣;若是像從前在姑蘇城時,碰上傅景驍那樣的,她還不得抄起傢伙將他趕出百丈遠?
「姑娘可別笑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羽兒見虞卿卿有些不以為意,又繼續道。
自家姑娘身上這件大氅她看著不爽,可姑娘怕冷她是知道。再不爽也做不出,硬要姑娘在這寒風裡將大氅脫下這事。
羽兒現在真是萬般懊惱,自己先前怎麼就忘了把姑娘那件狐裘氅衣給帶上呢。若是帶上了,也不知道給凌家公子這機會。
「姑娘,我去車裡將你那件狐裘氅衣給取來吧。」羽兒朝校場口看了看,馬車停在軍營門口,路途不算近,她快些跑過去再快些回來。這樣自家姑娘不必受寒,也不必一直披著別的男子的衣裳。
羽兒剛要起身,便被虞卿卿給叫住:「不必了。」
她怕冷被寒風吹著當然難受,若是方便早就叫羽兒去取狐裘氅衣了。
只是,現在這是在軍營里。人生地不熟暫且不提,軍營里的將士皆是男子,羽兒一個小姑娘在這到處轉悠,她實在是怕生異事。
「姑娘,我去去就回!」羽兒不依不饒。
「這宣威營佔地偌大,你若跑丟了怎麼辦?」虞卿卿問她。
「嘿嘿。」羽兒咧著嘴一笑,道,「姑娘無需擔心我,我記憶力可好了,識路的!」說罷,還未等虞卿卿答應,羽兒便急急地跑走了。
看著羽兒跑走的背影,虞卿卿抿了抿唇:「這丫頭,越來越不聽勸了。」
待羽兒已經跑得沒影了,虞卿卿這才收回視線。
校場上,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還真叫一個英姿颯爽,激得虞卿卿有些蠢蠢欲動。
凌悅芝跑完兩圈,忽的勒緊韁繩朝虞卿卿這邊跑了過來。她身穿一襲暗紅色勁裝,纖腰緊束,顯得格外「俊俏」。
平日里,凌悅芝雖好動愛鬧,可也都是一副姑娘家的裝扮。今日這般打扮,虞卿卿還是第一次見。凌悅芝膚色沒她白,但人卻比她高,腿也比她長,騎在高頭駿馬上,還真宛如是個雌雄莫辨的俊俏小郎君。
虞卿卿走出小亭,凌芝勒住韁繩在她身側停下。
她從馬上彎下腰,朝虞卿卿伸手,笑著道:「來,卿卿。我帶你呀。」
虞卿卿不會騎馬,見凌悅芝願意帶她,自然高興,點頭答應笑著說好。
剛一伸抬手,想要去夠凌悅芝的手。一塊豆大的石子卻突然從遠處飛來,敲在凌悅芝的手背上,凌悅芝疼得收回了手,兩人就宛如被棒打鴛鴦一般,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從不遠處縱馬而來的凌平。
「哥,你幹嘛呢!」凌悅芝心裡有些不快。
「合該是是我問你幹嘛呢,就你那騎術,保自己還行,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帶人?」凌平騎著馬走近,有些埋怨地看向凌悅芝,語氣里略帶責備之意。
凌悅芝癟了癟嘴,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三腳貓的功夫你方才也沒跑過……」
「嘴裡說什麼呢?」凌平略微提高了聲調,習武之人本就聽力非凡,哪能聽不見自家妹妹在編排他。
凌悅芝對自家兄長還是有些敬畏之意的,連忙笑著打著哈哈:「沒什麼,沒什麼。我就覺著卿卿在這看著實在無聊,不如……不如哥哥你來帶她?」
凌悅芝這話乃是無意之舉,她與虞卿卿情同姐妹,向來是不分你我的。此刻便也沒想著什麼「男女大防」,自家哥哥也算得上她的哥哥,哥哥帶妹妹騎騎馬又怎麼了。
凌悅芝大大咧咧沒意識到不妥,凌平卻是意識到了。馬鞍就這麼一點大,若是自己真要帶虞卿卿騎馬,難免會有些身體接觸。
此番自然是不妥。
他本該義正言辭的責備妹妹,可此時的凌平卻偏偏有些說不出口。他懂這個道理,卻又捨不得。可也沒有底氣和膽量,順著妹妹的話說好。
餘光偷偷看向一旁的小姑娘,想要知道她是什麼反應。
倘若……
倘若她願意呢?
虞卿卿知道凌悅芝是個什麼性子,自然不會怪她。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凌平聽了她的話,竟然沒有立即出聲制止。
她稍一抬眸,這才發覺凌平在偷偷的看她。被她發覺后,又有些心虛地別開眼。
想著先前羽兒說的話,虞卿卿不由地咬了咬唇。
輕聲開口:「不勞煩凌大哥了,我在一旁看著也挺好的。」
小姑娘嬌俏的臉被寒風吹得有些微紅,長長的眼睫有些不安的顫動。
聽覺她拒絕的話,又見她這幅模樣。凌平這才懊悔,自己不該生出這般心思。
鼻間重重地喘著氣,可出聲再追責妹妹,似乎已經沒太大意義,凌平只得象徵性地責備凌悅芝幾聲,又縱馬而去。
凌悅芝不知哥哥為何這般,只得安慰虞卿卿道:「哥哥小氣,咱不理他!等我再跑幾圈,我來教卿卿騎馬!」
*
虞卿卿坐在小亭內的休息凳上,看看校場入口,羽兒還未回來。
忽的,感覺到腳下有什麼東西在蹭著自己的腳踝,低頭一看,竟是一隻通體黑毛的小貓。
虞卿卿還挺喜愛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的,伸手想要去摸摸小貓。怎知,那小貓機敏得很,虞卿卿的指尖還未觸及它的皮毛,它便急急地跳開,沖著虞卿卿「喵喵」直叫。
「你這小傢伙,只許你蹭我的腿,還不許我摸你了!」虞卿卿沒好氣地罵道。
可小貓哪裡聽得懂,又「喵喵」叫了兩聲,高高翹著尾巴向一旁跑走了。
小貓跑走了,虞卿卿也沒想著去追。怎料,沒過多久那小貓又跑了回來,在虞卿卿腿邊「喵喵」叫了兩聲。
「怎麼想通了,願意給我摸了?」
虞卿卿笑嘻嘻地一邊問,一邊伸手,可如方才一樣,還未碰到小貓它便又躲開了。
幾次三番被這隻小貓「調戲」,虞卿卿有些氣不過,等小貓再一次跑走時,她想也沒想便起身去追。
頗有種今天不擼到這隻小貓,決不罷休的氣勢。
可是,這軍營中的小貓似乎格外矯健機敏,虞卿卿絲毫不是它的對手。不知不覺中,竟是跟它跑上一長階,來到一八角飛檐的營房門口,這處營房頗為高大,似乎與宮中的宮殿都有得一比。
只是營房前頭並未有人守著,而且那雕花木門還是虛掩著一道小縫。
虞卿卿正疑惑著這是何人的營房,就見小貓「喵喵」叫著,從那道門縫中擠了進去。虞卿卿剛要制止,伸手去抓,卻只摸到小貓的半截尾巴。
「誒,別亂跑呀!」虞卿卿一時有些心急,左顧右盼確認周圍沒人,躡手躡腳地推開那木門,也偷偷鑽了進去。
營房內並未點燈,似是沒有人在裡頭。
虞卿卿稍稍鬆了一口氣,待到雙眸逐漸習慣了黑暗,這才弓著身子盯著地面張望,嘴裡學著小貓「喵喵」地叫,想要將那隻調皮的小貓給引出來。
「喵喵、喵喵……」
隱隱聽到內室傳來小貓回應的聲音,虞卿卿只得大著膽子往前頭走。剛一踏入內室,便見那隻小貓正坐在桌案上舔著爪子,一見到虞卿卿便又立馬起身一躍而起,縱身跳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誒,你這小傢伙,怎麼這般大膽!」
虞卿卿嘴裡忍不住低罵,踮著腳走至床榻邊,待她朝床榻上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床榻上竟然、竟然躺著個人!
還是個男人!
虞卿卿一時有些心跳加速,她不敢去看那床榻上男人的模樣,也顧不上小貓,只想自己趕緊離開就好。不然,自己擅闖營房的事被人發現了,也不是什麼光彩事。
虞卿卿生怕自己吵醒了男人,躡手躡腳的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可那小貓卻像是硬要與她作對一般,光跳上床榻還不夠,還肆無忌憚地跳到了男子的胸膛上。
張牙舞爪地揮舞著小肉爪,一下又一下,撓在男人的身上,惹得男人發出一聲聲不耐煩的鼻息。
聽著聲,虞卿卿愈發的緊張。要看勝利在望,就要夠到內室的門檻了。
可當她一腳剛踏出內室,那邊床榻上的男子便被小貓給弄醒了。
「誰?」身後,幾秒淅淅索索的翻身聲后,一道低沉而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虞卿卿身子一顫,再也顧不其他。趕忙捂著嘴,提起裙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從內室到門口這一小段距離,也不知絆倒了多少東西,乒鈴乓啷直響。
黑暗中,床榻上的男子坐起身來。頗為不悅地拎著小貓的後頸肉,斜眼看向門外。
將小貓扔下床,看著它沖著自己「喵喵」叫,語氣冷冷。
「嘖,你胡亂帶什麼人來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