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百險千愁
白箬二人匆匆不過數十秒內,已跑出百米開外。
木鳶凌飛之速雖是極快,但體型龐大,他們越往竹林深處跑,便越可藉助密集交錯的翠竹,巧避過木鳶。
百米距離雖是極短,但四周的翠竹已茂盛許多。
遮天蓋日的密林,摩挲著二人的衣裳,將墨楚涵的點點血漬留於葉上。斑駁的光暈下,墨楚涵只覺得眼前之景漸漸變得模糊,體力也越發的不支。
方才,他在敵斗中失血過多,強撐至今已格外不易。這百米距離不長,卻也將近耗空了他所有的氣力。
望向身後那自木鳶上躍下,飛步朝他們追來的女子,墨楚涵動了動那蒼白如紙的唇瓣,有氣無力道:「白姑娘,對方的目標是我,讓你捲入這場災難我已愧疚難當,你便不要管我,徑自逃生去罷。」
「不可,留於此,與死無異。」白箬斷然拒絕道,隨即她以嬌小的身軀架起墨楚涵,腳底生風般的朝前跑去。
放下她與墨楚涵私交不錯的層面不說,就算是為了相府,白箬也做不出獨自逃生的事。
墨楚涵的生死,事關幽國與北巍的未來。若是讓其命斷此處,不管他死於何因,北巍都必遷怒於幽國。
三國鼎力,各相制衡,白秦最強,幽國與北巍勢均力敵。若幽國與北巍交戰,則無異於鷸蚌相爭,使白秦坐收漁翁之利。
白箬胸無大志,只想護得幽國安好,守在爹娘身側,在亂世中求得一份安穩日子。而今,護得墨楚涵,既是守得國都內的一片太平在。
逃?又讓她如何敢一個人逃?
森冷殺氣越聚越濃,凍得人一陣哆嗦。白箬未回頭,也能感知身後那兇險飛劍的急速逼近。
倏然間,她的目光瞥至一處低凹的雜草,而忽問道:「墨公子,你可信我?」
「白姑娘說刀山無險,火海溢水,在下亦信之。」墨楚涵有氣無力的應答。
「好生保重!」白箬說著,猛地將墨楚涵朝前方一推。
忽地,墨楚涵只覺得腳下一陣崩塌,隨即整個人竟直接滑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暗洞,迅速的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滑去……
墨楚涵,接下來的造化就全靠你自己了,白箬暗想。
她猶記得,夢裡她因對妙錦亭之事而耿耿於懷,徑自沖入竹林,而誤落入跟前那暗洞。順著暗洞,她心驚膽戰的走了一天一夜,才尋到逃生的出口。
彼時,她本以為出了暗洞,便是尋來希望。哪知她消失的一日內,幽國國都內關於她與其他男子私會的謠言已家喻戶曉。
名聲不保,加以對太子婚事的不滿等種種原因堆積,這才有了她後來隨齊浩箋私奔至白秦之事。
眼下,她並不想重蹈夢中覆轍而墜入洞中。而墨楚涵唯有離開,方可換得他二人的一線生機!
就在白箬將墨楚涵剛推下之際,只見有幾道飛劍俯衝直入,竄進洞口,過了半盞茶時間才再度竄出。劍刃上,隱約還可見得倒掛了几絲墨楚涵的墨發。
劍光銳利,旋繞至白箬的周圍。每一道寒光,都似要將白茹生剮活剝了一般。
「小姑娘倒挺無畏,寧願救北巍太子,而拋舍自己性命。」血瞳女子的聲音,自白箬身後傳來,帶著些許諷刺的味道。
她向來僅崇拜強者,而不喜弱者間互救的把戲。白箬此舉落在她眼底,便唯剩憤怒。如今,她倒是想看看,白箬放走人後,會以怎樣的姿態向自己求饒!
哪想,白箬僅是冷冷的應道:「那倒沒有,僅是姑娘追來得太快,我來不及逃走罷了。」
她的面上傲骨凌霜,神情里竟全沒有被逮住的害怕。那天塌我不懼的模樣,看得血瞳女子心生惱怒。
女子猛地縱一飛劍,架至白箬雪白嫩滑的脖頸上道:「令墨楚涵從暗洞中出來,否則今日便要你血灑此處!」
「此洞長几千米,直延伸至幽國國都城門旁側。你我說話的空檔,想來墨公子已逃出幾百米開外。現在,就算我叫破了喉嚨,他也未必能聽到。」白箬坦言。
夢裡,她常在生死邊緣走,讓她在受人以命威脅時,顯得格外沉穩。
「好!好!那你就為他償命罷!」女子兩鬢青筋暴起道。她巧指一揮,那柄本已架在白箬脖頸上的飛劍,猛地一抹,就要讓白箬血濺當場。
豈料,白箬俯身一避,竟以巧若飛燕的一道俯身,直避過了那與她近在咫尺的利刃,而抬手制止道:「且慢!」
被白箬那般輕易躲開,女子眸中有驚訝一閃而過。僅是隨即,又再現那苦大深仇的模樣問:「怎麼?有遺言?」
「非也,只不過惋惜於你不擅利用人,生生將我這可做棋子的人滅了。」白箬撇撇嘴,垂眸之間滿是痛惜之情。
「呵呵,你做棋子?我倒看不出你有何可被利用之處。」女子上下掃視著白箬,似在衡量,似在質疑。
白箬方才的表現,當真是為了北巍太子不顧生死。
可北巍太子身旁護衛多如牛毛,為主上悍不畏死者不計其數,多白箬一個不多,少白箬一個不少。即便她挾持白箬去尋北巍太子,也未必見得對方肯為白箬以身犯險。
察覺出女子的不屑,白箬僅是勾唇一笑道:「莫不是我與墨公子赤繩早系,情愫暗生,來此私會,又豈會被你尋到下手的機會?我若生,墨公子必天涯海角而尋之。我若死,後果怕是你我皆難想象的。」
「你究竟是何人?」女子百惑叢生道。
她清醒至今不過幾日,對於外界之事不甚瞭然,見著白箬那副篤定的神情,一時間竟判斷不出真假。
「幽國相府嫡女,白箬。」白箬自報家門道。
「幽國?」女子呢喃著,精神略生恍惚,識海內隱隱浮現出一些畫面,那般模糊,又那般想讓她抓住。
帶著疑惑,她收起飛劍,瞳眸即刻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墨黑,而只以玉手攜小刀抵在白箬背後道:「姑娘既是北巍太子的心頭愛,那便請乖乖隨我走一趟。否則,我這刀劍過於寂寞,指不定何時就會竄出來飲飲人血。」
「去哪?」白箬心生警覺道。
一日之內,她若不能回國都,城內流言指不定要如夢境中那般四起。屆時,即便她手握證據,怕也百口莫辯。然而,此刻要想從這女子手上逃脫,卻絕非易事。
「愁」字如雲,於頃刻間遍布白箬心頭,令她揮不去,而苦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