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期三，舉行語文公開課，由二年級語文教師徐運清執教，王松及語文組全體教師參加聽課。放學后，在會議室召開研討會，組長要大家發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雖然很熱烈，可是句句都是逗笑取樂的題外話。

「啞炮，你小子老實講，上課時眼睛為什麼老盯著四組三座？你不是有眼淫的毛病吧？」

「那個學生不像少女，只像女人，那對**隆起來山似的，嚇人得很。」

「啞炮，老實點，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他的炮啞了，如何放？」

「你看啞炮著急的，千萬別傳到范小姐耳朵里。」

「喂，喂，你們怎麼回事？這裡在搞教研，教研是什麼玩意，你們到底懂不懂？王主任，你是領導，要主持公道，人家可是黃花閨女……」

「安全重於泰山，啞炮的可以，真炮的不準，脹起肚子，大大的壞事，誰也幫不了你。」王松故作嚴肅地說。

有人「撲哧」一聲笑起來，大家跟著鬨笑，有人邊笑邊叫：「王主任，你老人家經驗裏手，介紹介紹，如何保障安全。」

王敏之在翻一本新到的《小說月報》，充耳不聞。組長見大家盡放野火，就說：「王主任，你老人家就這一堂課指示指示。」

王松咳了一聲，大家知道他要發言了，就安靜下來。「這堂課很好嘛，板書工工整整，條理清清楚楚，既注重了基礎知識的傳授和基本技能的訓練，又加強了學生各種能力的培養，課堂既活躍又嚴肅，雙邊活動開展得相當好。教學過程鬆緊適度，導入新課簡潔及時，講解分析透澈精當，總結提綱挈領，作業設置比較科學，教學手法新穎別緻，總而言之，我認為是一堂比較成功的課。」

王主任講過後，組長又點了幾個老師，幾個老師或說沒什麼，或說同意王主任的意見。組長點到王敏之，王敏之合起《小說月報》，慢條斯理地說：「這堂課我不敢恭維，有幾處明顯的失誤。失誤之一，《死海不死》是一篇說明文，要求學生掌握一些基本的說明方法，可是，李老師對說明方法一筆帶過，卻對兩千年前羅馬統帥狄杜進兵耶路撒冷的傳說旁徵博引。失誤之二，竟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知識性錯誤，游「弋」成游「戈」，乾涸(hé)成了乾涸(ku)，溴寫成臭。失誤之三，追求熱鬧，而基本的知識技能訓練沒落到實處，如『死海不死』，『死海真的要死了』中的三個『死』字的含義就沒講透。」

徐運清面紅耳赤。王松睜圓了雙眼，雖然微笑著，但笑得非常勉強。其他人則驚訝地望著王敏之，似乎在說，教研是走過場的，老夫子，你何必如此認真？王敏之說完，站起來走了。

王敏之走到二樓，見劉校長正爬在木梯上裝電燈，頭上網著蛛網，背上儘是灰塵，就說：「不是有專門負責電路維修的嗎？」

「這路燈壞了好久，關校長發了脾氣，可是沒人搞，有什麼辦法？」劉校長來這所學校當副職好些年了，王敏之和他比較划得來，因為王敏之覺得劉校長正派，是個做實事的人，只是他上面沒有靠山，又不喜歡去吹吹拍拍，所以始終爬不上去。王敏之走進101班教室，李靈芝正在上課，那口標準的普通話，如畫眉鳥的鳴叫。王敏之微笑著走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批改作業。

「站起來！這是你畫的？」

「不是我畫的。」

「不是你又是誰畫的？」

「我何曉得？」

「老師，是他畫的，把他揪出去罰站。」

「你娘偷人，傻傻獃獃。」

教室里叫聲笑聲響成一片。

「老師，李修長宜粗不粗細，你把他搞到保衛組去，咪西咪西，看他招不招？」

「張志高，你娘不學好了！」

教室里又一陣轟笑。王敏之皺起了眉頭，站起來，想去維持一下，但他想了想又坐下了。

「走，跟我去一下。」

教室里亂糟糟的，王敏之拉開門，見李修長跟在李靈芝後面走出教室，出教室時還扭轉頭來做了個鬼臉，見王敏之正盯著自己，舌頭便伸了出來。王敏之重重咳了聲，教室里立即安靜下來。不一會，李靈芝拉著李修長進來，臉兒氣得變了色。

「我奈何不了你，你班主任還奈何不了你？王老師，這是他上課畫的鬼明堂，你幫我處理一下，我上課去了。」李靈芝把一團皺縮的紙放在王敏之面前，出去了。

王敏之展開那團紙。紙上畫著一個**女人，一個**昂上去，滑稽地張望著什麼，一隻耷拉著，好像一隻正在泄氣的氣球，胯下三角區亂毛絨絨的，有如一個黴黑了的板栗球，旁邊還有個怪頭怪腦的矮小男子，斜睨著女人的下身，口水一滴一滴流著。王敏之問李修長，上課是不是聽不懂，無聊，亂寫亂畫並沒別的什麼意思。李修長詫異地看了王敏之一眼，點了點頭。你畫這些東西說明你一時好奇，想刺激刺激感官和情緒。李修長紅了臉，不敢看王敏之。但你影響了李老師上課，你難道不應該對李老師說：我畫錯了，請老師原諒？李修長點了點頭。正好下課鈴響了，王敏之對李修長說：「去吧，態度誠懇些。」

過了一會，李靈芝喜笑顏開地走進來對王敏之說：「王老師，李修長那匹幾頭牛也拉不轉的犟驢，你用什麼辦法讓他服服帖帖？」

「我就同他簡單地說了幾句，他就主動來向你認錯了。」

「這麼簡單？王老師，你保守。」李靈芝認真地說，「我剛從學校畢業出來，一點經驗也沒有，王老師，我一定要好好向你學。」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李靈芝並沒感到王敏之有什麼古怪，反而感到他有君子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