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槐
「而後呢?」
玩笑過後,歐陽師則一臉關心地望著王朗。
「自頡利可汗兵敗陰山囚至長安,名曰授爵,實為軟禁,當時,頡利可汗因思念故土風俗,不喜住宅,便將陛下所賜之府邸格局一改再改,特別是後花園,被其下令夷為平地不說,還種起了草皮,支起了穹廬,以為故居。」
「那又與老槐樹有何干係?」一大理寺衛奇怪道。
王朗瞥了其一眼,笑道:「呵呵,當然有關係,我中土住宅講究風水一說,像什麼紫氣東來,福祉臨門,宜家宜居,風凶火異,水枯澤困,無論是府中擺設還是房屋格局,或是動土上樑皆有講究,用的好,福澤連綿惠及子孫,用不好,就是一座凶宅,從此家無寧日。」
「按理說,陛下所賜的府邸都是經過高人指點,即便不是福宅也是陰陽調和宜家宜居,但頡利可汗擅自更改宅中格局甚至破土犯忌砍倒了那棵鎮宅的百年老槐,此後,事情就變得玄乎了。」
「那又如何個玄乎法?」有人更好奇了。
「方才也說過,槐樹乃是陰植,而荷花卻是陽株,後花園的老槐樹正好與頡利可汗前院的荷花池配合成為了府邸的八卦格局中的陰陽兩隻魚眼,這裡的極陰或是極陽,缺一不可。」
「哦……」眾人恍然大悟。
歐陽師更是一語道破其中奧妙:「如此說來,那頡利可汗平了後花園,又砍了老槐樹,便是毀了極陰陣眼,遂才會遭此橫禍?」
王朗神秘一笑:「呵呵,不全是真,但也非假,風水之說應得是天時地利,也僅僅是個潛移默化的誘因而已,並非能夠直接害人性命,能害人的,還是人心,至於鬼怪一說,更是無稽之談,其實,能害人的鬼怪,我還未曾見過,倒是妖物,則見了不少。」
「譬如說?」
「譬如,頡利可汗府中的那棵老槐樹,不,確切的說,那是一棵血槐。」
「血槐!?」眾人面面相覷,這名詞,諸人可從未聽說過。
王朗湊到了眾人中間,先環視了眾人一周,忽然用一種極為壓抑而又低沉的聲音嚇唬諸人道:「血槐嘛,表面上與普通的槐樹無異,若想分辨二者,只有拿利斧砍上一刀,一般的槐樹冒的是透明的漿液,只有血槐,才會冒出鮮紅如血的樹漿,不明之人,常把這一現象歸咎於老樹修成了樹精,其實,呵呵,以訛傳訛罷了。」
「不過,血槐善於吸收腐屍倒是真的,甚至會在夜間催動枝葉將附近的腐屍攬到樹下,化成其養料。」
「頡利可汗不曾見識過血槐,那日命人砍伐,忽見槐樹冒『血』,便嚇得肝膽俱裂,口吐膽汁不止,這才是其暴斃而亡的真相。」
「但話又說回來,怪就怪在,據長安府衙記載,那可汗府邸建成之時,種的明明就是一棵普通的槐樹,這棵風水槐何時被人偷梁換柱,其人目的又是什麼,這一切,已成了一個不解之謎,難以追查。」
「正因如此,大理寺才在崔筆判的建議下,以暴斃而亡了結此案。」
歐陽師葉公好龍道:「原來如此,血槐竟如此神奇,我等活了幾十載,可惜,還未曾見識過。」
聞言,眾大理寺衛也不迭點頭,深表贊同。
王朗冷不丁道:「錯了,你們見過。」
「見,見過,何處?」
王朗抬手一指,嘴角含笑:「咱們身旁這棵,不就是嘛!」
話音未落,村口的那棵老槐樹無風自動,像是回應王朗的指點一般,發出了勁風吹過樹梢時才有的那種枝葉相互摩擦的「沙沙「聲。
明明此間沒有風來,明明篝火苗兒都不曾跳躍一下,依舊燒的興旺,可他們卻真真切切的聽到了身邊槐樹所發出「沙沙」聲。
一時間,眾人頭皮發麻,原地打了一個冷戰,齊齊驚叫道:「不會吧!」
「不信,砍一刀試試不就知道了。」王朗神情依舊淡定。
眾人齊刷刷望向了歐陽師。
歐陽師臉上陰晴不定,但見眾人皆希望他來出頭,便咬牙道:「好,試試就試試,還不信了,我堂堂大理寺寺丞還會怕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等著!」
歐陽師唰的一聲站了起來,抄起佩劍就來到了那村口的老槐樹下,遲疑了片刻,而後一咬牙一跺腳就向眼前這棵老槐刺了下去。
「噗嗤」,力道之大,入木三分,這一劍很是凌厲,眾人分明能聽到寶劍入肉之聲,彷彿真刺到了血肉之軀。
緊接著,歐陽師就被一道血箭糊了一臉,嚇得他連忙收劍護在胸前胡亂比劃了好幾下,嘴上不停念叨:「妖物,去死,去死吧!」
顯然,即便有了心理準備,歐陽師還是被其嚇得不輕。
一隻手,重重搭在了他的肩頭,只聽耳畔有人道:「大人,沒事的,不過是一道紅色樹漿而已,回頭洗洗就好。」
說的輕巧,換你來被「血」糊一臉試試?
歐陽師這才冷靜了下來,喘著粗氣道:「王賢弟真是慧眼如炬,它果真是一棵血槐,可,賢弟又是怎麼鑒別出來的?」
王朗示意歐陽師入座,而後解釋道:「因為那具女屍,方才我就說過,血槐有個特別的能力,它可以將腐屍攬入樹下以為供養,你們大理寺之所以查不到有人上樹的蹤跡,那是因為幫女屍上樹的真兇,恰恰就是這棵村口的血槐。」
「真的這麼邪乎?」
王朗輕笑一聲:「呵呵,真的這麼邪乎,若諸位不信,大可現在就去村民家中買一隻活雞,而後放血丟在樹下,待天亮,便可見分曉。」
這麼神奇的事情,簡直顛覆三觀,歐陽師也是愣了很久,才吩咐道:「李三,趁著剛入夜,村民們尚未歇息,速去買只活雞來,就按王賢弟說的辦。」
「是。」說著,李三便一路小跑而去。
半柱香后,待一切布置完畢,眾人這才回到了篝火邊上,只是,除了連打哈欠的王朗之外,每個人都特別精神,帶著半信半疑,時不時將目光落向那血槐樹下方死去不久的老母雞身上。
夜深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沙沙」聲,村口的血槐樹開始搖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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