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升米恩斗米仇

第15章：升米恩斗米仇

哭聲吸引了路上眾多的目光。大多數人都是側目看了看，隨後下意識地與他拉開距離。

只有少數幾個人走過去詢問，丁一凡抬眼看看，沒有熟悉的面孔，一聲不吭，繼續大哭。

「可憐的孩子，不會說話……估計是家大人特地丟下的，怕是身上還有什麼痼疾。」有人猜測。

「看著挺單薄的，臉色也不太好。」有人搖頭。

終於，大道上只剩下凄厲的寒風，不見了行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反正天色已經暗了很久，丁一凡捲縮著身體，孤零零地蹲在路口。

「餓了吧？」一道慈祥的聲音驀然響起。

丁一凡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落入眼帘的是兩隻黃黃的，硬邦邦的窩窩頭，和一隻青筋虯起，皺紋密布的手掌。

「吃吧……」

稍作遲疑，丁一凡就伸出雙手，將兩隻窩窩頭拿了過去，微微抬頭，看著身前鶴髮雞皮的老人，開口說道：「多謝爺爺。」

旋即，兩隻手都放到嘴邊，狼吞虎咽起來。

老人靜靜地，看著他將兩隻窩窩頭，吃得連渣子都不剩，嘆了口氣。

丁一凡聞聲站起來，整了整衣襟，隨後朝老人深深地鞠了個躬：「多謝爺爺，敢問尊姓大名？」

「做什麼？」老人淡淡道。

「今日大恩，丁一凡沒齒不忘。還望賜下尊姓大名，容我日後報答。」丁一凡拱手道。

老人呵呵一笑：「兩個窩窩頭，算得什麼恩情？再者說你才多大點，等你有能力報答，老朽可能已經埋骨山野了。」

「這……我總得記著您老的好啊。」丁一凡局促道。

老人笑笑：「先告訴我，這大冷天的，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

聽到這一句，丁一凡不覺悲從心中起，一五一十地訴說起自己的遭遇。

老人靜靜地聽著，從頭到尾，不置一詞。

直到丁一凡說完，開口發問：「爺爺，您說，天底下有這樣做師父的嗎？」

老人嘆了口氣，幽幽地吐出六個字：「升米恩，斗米仇。」

丁一凡渾身一顫，面露驚懼之色：「爺爺，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嗎？老朽只是給了你兩隻窩窩頭，你就『爺爺』長，『爺爺』短，還說『沒齒不忘』。可是你的師父，日復一日，按照進度指點你學業，按照身材為你購衣，按照需要安排飲食。雖說花的是你家銀子，這份用心，難道還比不上兩隻窩窩頭？

你自己都說，他雖然不常露面，卻時時刻刻在暗地裡……那不叫『偷窺』，而是關注著你。這一回，儘管你心裡委屈，但是老朽覺得，你師父說的也在理。不過讓你『滾蛋』是有些過了，怎麼說都還是個孩子……」

丁一凡牙齒咬著嘴唇，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說話。

老人搖搖頭，道：「話多了遭人嫌……但老朽還想說一句，這一回你師父或許是當時沒想到，你會負氣出走，又或許是想磨磨你的『嬌氣』……只不過現在天黑了，這山野之中並不太平……老朽是個採藥人，幫不了你太多。這裡有一兩銀子，就贈與你，先回城裡找個客棧住下，天亮了再做打算吧。」

將一兩碎銀塞在丁一凡手心，老人轉身，拾起旁邊的一個背簍。

手捧著碎銀，看著老人消瘦的背影，丁一凡大聲說：「爺爺，我知道錯了！」

老人迴轉頭，朝他笑了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錯？你確實錯了；將你當成普通娃娃，你師父也有錯。不過呢，做人記恩不記仇，才不會活得累。孩子，有緣再見吧。」

朝丁一凡揮了揮手，老人舉步又行。

「秦老留步！」張肅一聲高呼，在一棵大樹后露出身形，大踏步地走了過來。

「師父！」正對著老人後背躬身的丁一凡，下意識地直起腰，脫口叫了一聲。

張肅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加快腳步，走到老人的身邊拱手：「秦老金玉良言，張肅受教了。」

「啊，豈敢豈敢……」秦老忙不迭地還禮，「張宗師，老朽無心之言，得罪之處還望莫怪喲。」

「何來得罪之處？秦老一言，如醍醐灌頂，張某是真心感謝你啊！」張肅朗聲道，「這五兩紋銀，還請秦老收下！」

「張宗師這是何意？」秦老那張溝壑縱橫，猶如老樹皮般粗糙的臉上露出一些不快。

「秦老莫要誤會……」張肅道，「你們採藥人，每天出沒於溝渠幽谷，穿行在深山老林，不避懸崖峭壁，與毒蛇猛獸周旋，一日所得，或許還不到一、二錢銀子。秦老俠肝義膽，恐怕是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給了劣徒。這份人情，我師徒二人記下了。

這五兩銀子不是報答，只是張某聊表心意，實在是今日出門只帶了這些。秦老，你是豪傑之士，其他的話張某就不說了，以後你所採的藥材，可以就近送去監羌武府，武府也只是按行價收購，不給你額外的加成。你看如何？」

「果然是一代宗師，雅量過人。好啊，這錠銀子，老朽就收下了！」秦老將銀子接過去，拱手告別。

丁一凡趕緊跑過去，將那一兩散碎銀子遞過去。

「凡兒，這些銀子，你留在身上，牢記秦老的恩德。」張肅制止道。

丁一凡點點頭，隨後怯怯道：「師父，我錯了！」

張肅擺擺手：「如同秦老所說，人非聖賢，師父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說了……以後有什麼想法，我們師徒多交流吧。」

丁一凡點點頭，然後說：「師父，能說說為什麼不讓我在年終大考，動用蝶影劍法嗎？」

張肅臉色一凝，丁一凡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

「看樣子不說清楚，你是過不了這道坎了……」臉色浮起一縷笑容，張肅搖了搖頭，「這麼說吧，其實你有多少本事，為師心裡跟明鏡似的。對戰這一批人，動不動用蝶影劍法，結果都是一樣，能贏的始終是贏，贏不了的終究會輸。

當然，這不是原因。不讓你動用蝶影劍法的，目的是讓你和他們多過幾招。你現在最為欠缺的，是實戰經驗，許傷不許死的年終大考，機會彌足珍貴，哪怕是多打一個回合，對你將來都有莫大的好處。

勢均力敵的對手，生死往往只在一線之間，臨場應變，戰鬥經驗的積累往往起決定性的作用。」

聽完這些話，丁一凡對著張肅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凡兒真的錯了，請師父責罰！」

張肅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師父也有不當之處……說了這事過去了，跟為師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繼續參加大考！」

這一夜，丁一凡第一次住進了張肅的小竹樓，在其中擁有了一間獨立的，屬於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