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琉璃鏡影2

第16章 琉璃鏡影2

三日後——

帝宮內出行一馬車,隨行七八,皆騎馬。

路過鹽素州海蜇街,其熱鬧依舊。深秋已入,有些涼意。馬車穿過大街,這樣的陣仗,馬車內所坐之人,非是皇親也是國戚,惹得兩側行人駐足觀看。

「誰啊...」

「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

「這是要去哪,看著像是要走遠程。」

「哎哎,過來了。」

畫凝言坐於馬車內,隨著馬車前行,額前流蘇紅墜微微晃動。

她闔眸靜想:

那日她大不敬,已是死罪,帝卻仍留她一命。她這命,是用全府換來的。或許,她是該求生。許多疑慮未解,帝又將碎影琉璃鏡掌管權交到她手裡。他到底是為明君還是昏庸,是為叩謝帝不殺之恩,還是怎樣。

說到底,她還是恨他,也恨自己。螻蟻之力不過螳臂當車,她已無權無勢。

他將她送往鄰國,讓她死守碎影琉璃鏡的秘密。從今以後,畫凝言便是黎郅國無人可見的郡主,番切國無人可識的平民。

她還要等一人,那便是畫征,或許,他還活著。

畫凝言握緊了手上劍,眼睫垂下陰翳,回想那日畫府之事——

王妃很少抱她,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為數不多在母親懷裡感知溫度。

事態緊急,王妃只不過匆匆一抱便鬆開畫凝言,將她推入密道后只言一句:「好好活著。」

王妃將密道口關上的那一剎那,她看著母親眼角留下一滴晶瑩。

她的母親,自傲且隱忍,她幾乎不曾見她流過淚。

真就凶多吉少了么。

畫凝言只知眾人在後花園賞月之時,便湧入幾百蒙面之人。未曾恍神已成狼藉,血濺屍橫,哀嚎接連。

侍衛忠義,不惜失命,用紅血為她和王妃鋪路,護送到王妃房間。

焦急,慌亂,害怕,百雜之感亂於心際,她不可枉顧那些死去之人,也不可負娘親之言。

因心悸一時啞聲,她摸著暗道冰冷牆壁踱行。

畫凝言第一次入石室,方從密道踏入石室,身後機關入槽位聲起,隨即便有一道石門將暗道封鎖。

就算此時她再不舍,也只能往前走。

裡面溫度極低,寒冷徹骨,黑暗無所光亮。

按照母親所言,進入之後,左行十步,將牆壁上黑色棋子按下,觸發第一道機關,身前石門打開。進入第一道石門,右行五步有一石鎖,插入蝴蝶簪,鎖開啟,進入第二道石門。

石門打開,裡面是只容得一人狹小空間,有一面牆壁淡隱出幽暗光亮。畫凝言知曉,身前這道門后,便是碎影琉璃鏡放置之地。

遮上面巾,畫凝言按照母親所言,將牆壁上石制姑獲鳥左旋一周,右旋半周,機關鎖開啟。石門右移,門內強光沖射而出,藍靛之色,石室恍如白晝。

畫凝言一時睜不開眼,再看時,只見碎影琉璃鏡懸浮於一石桌上,桌上刻紋赤色姑獲鳥圖案。石桌射散血紅之光,融流琉璃鏡藍色光線中。

那琉璃鏡七寸之長,高近五寸。三稜錐之形,上刻紋,似一種文字。

略微靠近一尺之隔,便有千人般囈語之聲,吵的她頭疼,心煩意亂。

要停止那些囈語之聲,需將琉璃鏡下端所垂獸頭銅鈴取下。

畫凝言方伸手,那銅鈴便開始震動不止,劇烈震響聲之大似要把耳膜刺穿,囈語不休如至深淵夢魘,惹得心神不寧,似千百蟲蟻咬噬心脈。

畫凝言不知,今日是為白露。她此刻,正是碰上了空中瑤光、天樞二星之間碎影琉璃鏡幻影出現之時。

畫凝言還未來得及反應,琉璃鏡藍色光亮突然增強,隨著一層熱浪掀過,畫凝言面上所遮之物被掀起扯落。那面容印照於琉璃鏡上,全身之形為琉璃鏡所影。

只做一瞬,琉璃鏡上方折射出畫凝言幻影,一藍衣女子浮現。

琉璃鏡開始懸空而轉,畫凝言見此情形不容多想,是時琉璃鏡自轉第九圈之後,畫凝言所提之劍便刺入琉璃鏡,鏡被迫而停止旋轉。

一股熱浪襲來,她轉身遮掩,臂上被熱氣所灼,滿是血傷,鑽骨之痛襲腦,赴死祛疼之心亦有。

畫凝言咬牙撫臂,等石室再無所變動,緩緩抬眼。鏡已然碎為四片落於石桌,那幻影如星四散也隨之消失不見。

琉璃鏡既碎,畫凝言取其兩片塞入衣襟,留兩片於石室。後花園處石室石門機關重鎖,除晟奕王無人可開。且晟奕王妃住所的密道只可開啟一次,便被水銀灌滿。

如此一來,石室放置琉璃鏡暫時安全,就算她逃離不過,也不會讓琉璃鏡盡奪他人之手。

畫凝言從石室機關暗道去往王府外一里處空心榕樹中,由虞城接應。不曾想路遇紫衣人截殺,虞城只好將畫凝言懷中一片碎片取出,將紫衣人引開。二人約定分頭而逃,於城外竹林處會面。

……

……

馬車晃動,畫凝言疲乏至極。爹娘唯一一願,便是讓她活著。

不可負的。

要活著,為他們,也為自己。

「小顏,你不要和他們擠,到我這來。」站在路側小吃攤旁的徐岸背著葯筐,伸手按住了身前人肩膀。

那人「哦」了一聲,把腳步退了回去。她老實呆在他身側,藍色衣袍下鼓起一圓包。她把手揣在衣袍里,抱著一堆小吃,那是烤好的地瓜。

徐岸不知帝心思,也不知身邊女子是福是禍。九歲心智,既然已經救回,就沒有再把她扔棄的道理。封為瀟羅郡主,卻無甚安排,也不見有人把她接走,著實不解。

難道只是封名而已,再也不管不顧?那也著實荒唐。徐岸自知皇城之中事亂紛雜,有那麼幾件確實也是有趣至極。

許是他此生再也不會懂宮中那些人的遊戲。今日將她帶出來,也是一試。不過也不可那麼明目張胆讓她曝於視野,給她一藍袍,遮身遮頭。

在寒鴆壇小屋也有些時日,再不出來,想必她也會悶壞。

馬車走近他們身邊,車上雕飾紋刻甚是精美,一團鳶尾花雕刻車身,極其耀眼。

風巧時巧,那風掀了車側帘子,藍袍女子看到了馬車內人。

那女子側顏落了些許碎發,側耳挽起雙環髻,束在腦後的髮髻簪飾一支銀色長流蘇,與背上墨發同垂落。

藍袍女子痴了神色,那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人。小顏看見畫凝言,腳步便不由自主又上前去,微微張口卻未曾出聲。

徐岸又扯住她手臂,不讓她再亂動。他看到了馬車內的女子,不禁皺眉,那女子,和小顏貌相極其相似。

「哎哎,我看見她了,是個女的。」旁邊有幾老婦小聲咬耳朵。

「誰啊...哪家千金。」

「不認識。」

「那好像是畫府的...郡主...」一個書生模樣人從自己畫攤上走過來,獃滯了神情,喃喃自語。

「你看錯了吧,真的假的。」婦人耳尖,聽到了那話,就順著接了。

「鄙人去年進宮參加殿試,有幸得以一見,應該沒看錯。」

「哎!你別靠我這麼近,你筆上的墨汁染我衣服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送你一副畫補償如何......」

「誰要你的破畫!賠我衣服!」

馬車已走遠,那二人聲音越吵越大。

「走。」徐岸拽過小顏,把她頭上所遮藍帽按了一按,帶人離開了此處。

小顏被人扯著,時不時回頭看著那輛馬車。

確實是她……

她記得,因琉璃鏡破碎而導致她的幻影散亂。但是那個女子離開后,藍色點點星光緩緩重新而聚。

幻影漸漸清晰,俶爾化影成形。

復刻一般,自己與畫凝言模樣竟無可分辨。

石桌之上獸頭銅鈴幻化吊墜,系垂於自己脖間。墨發飄然,瞳色呈藍。繼而藍瞳之色消失,她眼眸緊闔。

石桌姑獲赤紋躍然出影,鳴聲吟吟,火紅之光沁入體內。懸空的身體搖轉而下,緩落於石桌之上。

那時石室驟然光消,罹陷黑暗。她也伏桌枕臂,意識漸漸消沉。

不知何時醒來,觸動了桌上機關。將她送至了榕樹內,被身側名叫徐岸的人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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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楓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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