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烏龍玉佩
墨白山莊的天空稀疏零點幾星,清風扶柳,攜逝幾分炎熱。一處碧色湖水,湖水中央立了一亭,亭上掛飾帷幔,燈籠綽影,隱約二人。
「什麼?碎影琉璃鏡可能不止一塊?什麼意思。」一黑衣男子皺眉,語氣盡顯訝然。
「帝下旨罷免晟奕王爺,貶為庶民,第二天夜間便遭難。相隔一日被屠府,你做何感想。」白衣男子問道。
「嗯,確實太巧了。彈劾王爺的人要麼和這些屠府的人是一伙人,要麼這兩伙人是在共同合作密謀。」黑衣男子回答道,他凝眉咬著聲音低聲:「難道,他也參與了?」
歐陽昃楓知他所言「他」是為何人,當今帝王,楚藍。
「無論真相如何,他們都有一個目的,便是碎影琉璃鏡。」白衣男子停頓片刻繼續補充道,「則祁這幾日尋到機會潛入王府查看幾番,王府石室並未有被打開的痕迹。」
「這麼說,琉璃鏡還在?那些人空手而歸了?」黑衣男子更為疑惑。
白衣男子搖頭,沉聲淡言幾字:「我不認為。」
「此話怎講?」黑衣男子自覺嗓子頓時乾渴,靠近桌旁提壺倒了茶水。
「既然已經興師動眾將王府滅門,不可能所獲無果便息事停止作為。而關於此事近日再無所風吹草動,所以我猜他們已經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歐陽昃楓掌上緊了緊劍柄。
「石室只有那一道門,還是需要簪鑰開啟。石室如果被開啟必定會在門口留下石門運動的痕迹。如果石室正常,那就是說明藏於石室的碎影琉璃鏡還在。」黑衣男子五指按著石桌整理思緒,「這麼一看,確實如你所說。你的猜測很有可能對,碎影琉璃鏡不只一塊。他們拿到了其中一部分,所以這幾日才消隱了動作。」
歐陽昃楓對言,「只是猜測,或許那些人還有其他蓄勢作為。」
「前幾日姑父問過那女的,叫什麼。畫凝——嗯,瓔瑾,她貌似對他們家那個寶貝一無所知。」黑衣男子掀衣擺落座,攜壺續茶。攜杯遞於唇邊,垂眼窺茶,「你說,她是不是裝不知道。」
歐陽昃楓未曾否認也未點頭,將視線平移至湖畔。淡冷神色掠過岸上一人,青衣瘦影,與葉紙媣同行。
葉崢游抬頭飲盡茶,順著歐陽昃楓視線一併看去,「這個郡主,等我明天找機會,試她一試。」
「勿驚擾她,她亡徒一人,猶如驚弓之鳥。如若她對山莊存有芥蒂開始謹慎行事,於她而言,多害少利。」歐陽昃楓有所思慮。
「放心,我會迂迴行事。這個郡主,她腦子不怎麼樣。」葉崢游想起什麼事唇角有意無意撇了撇簡單評價。
「走,去肴饌閣。」歐陽昃楓沒有興趣聽這類評價,他知曉葉崢游甚喜評價姑娘腦子如何如何。
「竹林三十九眼看到有一姑娘闖入竹林,通報過來。我當時猜測,可能是姑父口中所言的郡主,就安排人拿了一具屍骨套著虞城的衣服去驗證她身份。」葉崢游飲酒一般將茶杯底最後一口茶水嘬盡,高馬尾束於頭頂隨著這一動作墨發徜徉。反扣了茶杯於桌,伸手背抹了唇角茶液與人同往肴饌閣而去。
見歐陽昃楓不願再搭話,索性不賣關子。葉崢游繼續說道:「她可是一點都不配合我的苦心,我怕她大喊大叫嚷嚷自己是郡主之身,便用藥針讓她暫時失聲。」
「……」
「我亦知藥針不可亂用,所以此時緊忙告知你,該是……不算犯了大錯?」葉崢游自是有意試探發問,見歐陽昃楓未曾苛責,便放心許多。
三十九眼,是墨白山莊安置在竹林深處的暗哨。是帝親選之人,共有三十九人,分佈竹林各地。
他們深藏林內,且每日位置不定,主要作為第一道關卡負責山莊的安全。
江湖人知山莊負責保管黎郅國秘寶地圖以及兵庫,沒有歪心思自然也不會入這竹林。臨近普通民眾更是不會無趣到來此地探險。
一為固然有人知曉此地為黎郅國重地。
二為此地有個稱號,名為「倒屍堆」。
若有無心無意之人誤闖,或是無趣之人來歷險,便拋只屍骨出去嚇退。如此一來,久而久之墨白山莊便有了倒屍堆的稱號。
若是真想與帝王家為敵,便只好公事公辦,狂妄者就地解決,膽小者送往官府。
歐陽昃楓心中衡量一二,覺葉崢游用屍骨驗證畫凝言身份並無不妥,反而是為可圈可點之處。
一者,三十九眼是用慣了屍骨的,不會讓他們對葉崢游做法存疑,進而不會對畫凝言身份存疑。
如果讓其中有心之人將此事告知帝宮之處,山莊怕是要惹些麻煩。
因為沒有人知道,滅殺王府之人是否是受了楚藍帝之意。歐陽添此時救助畫凝言,究竟算不算忤逆帝威。
「虞城還沒醒么。」歐陽昃楓側首視過葉崢游問道。
「還沒有,你要是擔心,怎麼不自己去看看。」葉崢游話未落完,便五步並三步快行遠離歐陽昃楓數尺。
之所以未卜先知逃離,是因為確實后脊椎被歐陽昃楓的劍柄捅得有了應激反應。
葉崢游此人嘴碎,又擅損人,渾話多了便也需要有什麼事物來降服,那降服他的便是蚩炎劍的劍柄。
「我覺得你們挺般配?」葉崢游寧願后脊背一疼也不想管好自己的嘴。他轉頭看了後方白衣男子,雖然臉上無甚神色變化,語氣卻頗為調侃。
「你很喜歡牽紅線么。」歐陽昃楓穩步而行,白衣任風飄繞。抬目視前,恍若目光生生隔開葉崢游,視線並不想落於眼前黑衣之人身上片刻。
「她之前不是給你定情信物了?」
歐陽昃楓淡漠神色掠過眼前之人眼目,薄唇緊抿並未回話,是鄙夷也是不屑回應。
「那你們六年前孤魂野鬼,不……孤男寡女在王府後花園說什麼悄悄話?」
「偶遇,你的故事編完了么。」
「不不不,我看到她給你什麼東西了。」
「一塊玉佩而已。」歐陽昃楓淡淡回應。
「而已?六年啊六年吶……」葉崢游轉過身走近白衣男子,與人并行。眼神瞥過蚩炎劍,見那人執劍的手未曾有用力傾向,抬眼大膽說道,「我雖收過女子綉帕荷包木梳等物,但是本人為人端莊正義,如若未曾有過傾心念頭,便會將那些女子所想扼殺搖籃之中。」
歐陽昃楓未曾回應,似是在等人下一句。
「你竟將女子玉佩接下,居然也沒有想過與人姑娘搭一座紅塵橋。」葉崢游抱臂而言,「你居心何在?我是你兄弟,你但說無妨。我知我心理強大你臉厚,你說什麼事我都能扛住。」
「是么。」歐陽昃楓壓著沒有感情的語氣,薄唇間淡出二字。
「自然。」一聲陰陽怪氣,是調著嗓子發出的聲音。
「玉佩篆刻一把彎月刀。」歐陽昃楓動作微不可察,指上按緊了劍,淡言冷聲回應那人的畸形怪嗓。
由著木橋離開湖中亭,二人跨過一段修刻整齊的石階,踏上蜿蜒向肴饌閣的小路。
「什麼?」葉崢游覺得似曾相識這圖案,止住腳步細想一番。剎那間想到了那塊某年某月某日被自己掛在指頭上打轉的玉佩。
葉崢游臉僵了,他再細細回憶。那玉佩打轉幾圈離了指頭,便甩入衣櫃底,但因為懶得彎腰所以沒有撿出來。
「那個玉佩我記得,我記得是我及冠那日,我從你手裡奪來的。」葉崢游看著那人已經走得離自己有一大截路,便追上去質問:「不是么?」
不錯,語氣的確是質問。
「非,是我代人贈予你而已。」
「啊?」葉崢游摸不著頭腦,兀自碎念,「是我記錯了么。」
「六年前,王府宴會結束。我去王府後花園散步,路遇虞城姑娘,她將玉佩予我。」
「於是?」
「言之意,你孩童心性,但長得舒服。」歐陽昃楓語氣清冷,無染感情色彩為那人敘述。
「繼續說?」
「算是半個心動所向,如若可以,將此物予你。」
「所以?」葉崢游似覺失憶一般。
他只是記得,及冠那日飲酒雖多,但怎的就自己杜撰了一個故事。那玉佩,不是他從這歐陽少莊主手裡搶奪而來的么?
「虞城姑娘附言有之,非是重要之事,隨心隨性,只要你成年了,何時給你都可。」
「於是?」葉崢游摸不著頭腦了。
「所以你及冠那日,玉佩在你手裡。」
「她給的你,你又給了我?」
「嗯。」
「嗯?」葉崢游雖對虞城無所他想,但覺此事著實有點措手不及。
「虞城姑娘亦有附言,她覺你此人心性頑劣,無有成熟穩重。但是心性善良豁達,為人樂得自在。她覺著,待你及冠后,想必你該成熟些,更符合她心意。」
葉崢游第一反應,怎會如此看我,什麼才是成熟穩重。
葉崢游第二反應,這是個什麼女人,怎麼把男女感情如此重要之事說的如此輕鬆愜意,像看了一場戲。
葉崢游第三l反應,這事的主角居然不是歐陽昃楓,居然是我?
葉崢游未曾料到事情怎會如此,扶額揉眉幾次回憶。那日行及冠禮,禮后宴會結束,昃楓將玉佩遞他......
五年前......
「這是什麼?」葉崢游接了過來,湊眼前端看。
「一女子贈你,是晟奕王府......」
未曾等到歐陽昃楓語畢,葉崢游打斷了他。
「刀?如此圖案倒是未曾見過。此彎刀凶神惡煞,本人不喜,我將來要娶美嬌娘,溫柔賢淑就可,打打殺殺的終究太危險。」
葉崢游似是醉意,口裡拒絕卻將玉佩揣入懷內繼續言說,「你幫我轉告,這玉佩我收了。」
……
想起這些事來,葉崢游抬掌拍了腦門。
葉崢游看著白衣男子遠去,也沒跟上。不知心裡作何滋味,這事怎麼就如此奇妙又不合常理。
他嘴角微抽,嘴型做了個「操」字,沒有發出聲來。
葉崢游此時此刻緊皺劍眉,抱臂而立。一雙眸子眯著,也不知在看什麼。
他心下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咸俱倒胃中,可謂是風中凌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