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棒棒糖】
毫不誇張地說,聖教庭應當是這片大陸上最龐大的勢力了。
沒有之一。
阿爾途斯大陸上大大小小擁有上百個國家,無論國土面積如何人口數量多少,每個國家都必定有聖教庭的教堂,甚至可以說從大街上隨便抓幾個人過來裡面都定然有個信奉光明神的存在。
傳說聖教庭至今還有人能聆聽到光明神的旨意。
聖教庭究竟在這片大陸上存在了多少年早已不可考,不過他們對這片大陸的了解之深毋庸置疑,不知道有多少隱秘都藏在了他們那座高高的藏書塔里,只有最受重視的神明信徒才有資格進去翻閱。
藏書塔也是整個教廷守衛最嚴的幾個地方之一,僅次於教皇的居所和平日供奉光明神的大殿。
和每日都要「頌神」「敬神」的神聖教廷相比,一度與聖教庭並列的魔族對待他們的神明的態度就要敷衍上許多。這個世界上似乎並沒有與光明神對應的黑暗神存在,只有一位魔族的血脈起源,傳說所有的魔族都是他的後代繁衍而出的,故而他也被稱為「魔神」。
「那、傳說那位魔神是極其罕見的黑髮黑瞳,爆裂的暗元素在他的面前甚至比羔羊還要服帖,他的身上有著這世間最濃郁的黑暗。」亞斯塔爾偷偷瞄了眼人類的側臉,小聲給他科普起這個世界的知識。
「也只有這位傳說中的魔神才能自由地在無盡深淵中進出,就連我們這些與他血脈最相近的深淵魔族都不能隨便進到無盡深淵裡的。」他腦子裡忍不住回憶起塞穆爾抱著人類從深淵中出現的場景,又飛速幻化成人類揮手間盧坎爾的胳膊化成血霧的畫面。
「或許傳言有誤也說不定呢。」唐酒笑著看他。
「或許傳言有誤也說不定呢。」塞穆爾扯了扯頭髮。
他的腳踩在一顆十分巨大的頭顱之上,邊說著話邊慢慢收回腿後退了一步,腳下荒獸的腦袋甚至被他踩踏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紅紅白白的粘稠液體順著致命傷口源源不斷地往外溢出,不大一會兒地面上都覆上了薄薄的一層。
魔族骨子裡生性就要比其他的種族更加嗜好血腥和視覺刺激,對著這樣的滿地血污非但不噁心反而更加血脈沸騰,榴槤哥有些畏懼地看了塞穆爾一眼,又擔憂道:「可是這個人類竟然能從無盡深淵裡出來!這幾天王你也看到了,他生活在我們魔族竟然沒有一點不適!」
早年魔族也不是沒抓過人類,絕大多數都受不了這裡的濃郁暗元素爆體而亡了,即便活下來也都是病病懨懨的沒有一點精神,像唐酒這樣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湊近了幾步幾乎貼到了塞穆爾的身前,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被第三條生命聽見:「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傳說中的魔神......那我們就不能按現在的方式來對待他了!」
如果是塞穆爾前的那一任魔王,他應該會當場誅殺掉唐酒以防唐酒真的覺醒傳說中的魔神力量威脅到自己的地位。當然人類有著這樣一張見之難忘的臉,或許那位好色的魔王會將他囚禁在無盡深淵的深處日日□□,再想辦法將魔神力量剝奪到自己的身上讓自己成為新神......
魔王和魔神的差距有如天塹,就像塞穆爾雖然能和光明神的化身硬打個平手,可他到底沒有神格,如果真的對上......結局毋庸置疑是光明神會取得勝利。
如果早幾天讓榴槤哥思考這個問題,他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的王絕對不是那種見色就忘其他的好色之徒,可是如今.......整個魔族都想不明白魔王大人為什麼要對這個人類這麼看重。
塞穆爾是絕對不會讓其他魔知道自己喜歡吃糖的!那是只有幼崽才喜歡的東西!那種甜膩膩的東西和威武帥氣強大英俊的魔王沒有一點關係!他死都不會說的!
他為了藏住這個秘密甚至能忍住不在魔族的採購單子上加上糖果、然後自己偷偷跑去人類的領地去和商人換糖......要不是這樣堂堂魔王陛下怎麼可能被那個人族的奸商騙走了大半部分家產!
於是整個魔族都誤以為塞穆爾是看中了人類的美貌。
比起帥魔哥的單純塞穆爾的佛系,榴槤哥顯然十分有野心:「王,如果那個人類真的和魔神殿下有什麼關係......無論他是魔神殿下的轉世還是化身,我們都可以好好利用起來......」。
「如果是我們得到了魔神殿下的力量......聖教庭的那些紅袍子還敢這樣欺負我們的同族嗎!魔族當年也是可以自由暢行在阿爾途斯大陸上的!是被那些人類硬生生地驅逐到了這片土地上,要時時刻刻忍受著蠻荒凶獸的侵襲成為人類阻隔蠻荒的天然屏障!」
「人類擁有那麼多廣袤的土地、擁有打不盡的獵物與數不清的美人!到時候我們的同族再也不用忍受寒冷和飢餓、再也不用像小偷一樣去偷那些人類的房子!比這個人類還要美貌的人類我們要多少有多少!」
前面幾句榴槤哥說的真情實感,最後一句時他卻明顯有點底氣不足,他連說會有比唐酒更好看的人類都不太篤定,更不用說要多少有多少了......
「還有!」他見塞穆爾的表情帶了點凝重,頓覺自己有戲:「這樣一個人類怎麼就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無盡深淵裡?會不會是聖教庭針對我們的一個陰謀?為什麼他來的時候偏偏就趕上了荒獸暴動?不怪我多想,實在是他出現的時間和位置都太突然了!」
塞穆爾是只很聰明的魔,很多時候他想不到只是因為不會去往那方面想罷了,榴槤哥往常在他身邊更多的擔任軍師的角色,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他有理有據地說出自己的猜測,魔王大人就一定會認真思考。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您將他當做寵物豢養的行為都.......」。他不敢直接說塞穆爾做的不對,「最好還是換一種方法比較好。」
「比如?」魔王轉過頭來看他。
他帶來的那些魔族已經將凶獸的屍體清理的七七八八了,這次來的凶獸數量多是一方面,實力也要比之前的強悍上不少,塞穆爾這次倒是痛痛快快打了一場,不過可惜的是人類不在這裡,完全沒能欣賞到他戰鬥的英姿。
魔王有些為人類惋惜。
「我們應該將他囚禁起來,用各種手段逼問出他的來歷和目的!然後想辦法將他的魔神力量逼出來重振魔族榮光!王!魔神的力量絕對不能落在一個人類的手上啊!這是我們戰勝光明神的唯一希望了!」
......
塞穆爾沉默不語。
榴槤哥生怕他不聽自己的勸,急的連身上的骨刺都抑制不住地往外冒——不是嗎?一個人類放著氣候適宜環境舒適的大陸不呆,跑到他們魔族都不敢隨便進去的地方冒險?甚至還毫髮無傷地走出來了!這沒有問題就怪了!
他肯定是看中了魔族的什麼東西了!
「我會盯著他的。」塞穆爾沉默許久,態度強硬卻模稜兩可地中斷了這場談話。
只留下榴槤哥看著他的背影急的捏緊了拳頭。
他原來是不相信人類是魔神轉世的,只是傳說魔神化身有著能蠱惑人心的美貌,像魅魔像塞壬一樣讓其他生物不知不覺就被其誘導,現在看著原本不近美色的魔王陛下被人類迷失了判斷能力,他又不得不相信了。
等他回去發現自己的好友也被人類蠱惑后就會更加深信不疑了。
塞穆爾急急忙忙帶著一眾魔族往回趕,速度快到其他魔族甚至差點追不上他。
哪怕他在回程的路上在腦子裡過了無數個念頭,在終於回到營地在見到人類的一剎那時......瞬間全部都飛走了。
柔弱的人類坐在只有他才能打開大門的高塔之上,偏著頭對著他的方向發獃,他似乎是在打瞌睡,手臂支撐著腦袋一點一點的,在見到塞穆爾的一瞬迷迷糊糊的人類瞬間驚醒過來,原本朦朧又暗淡的眸子中彷彿霎時墜入了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雙星星。
那是他的宮殿、他的屋子、布滿了只有他才能打開的結界。他的寵物就這樣窩在那裡,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能把他給帶走。
他的寵物在等他回來。
他對榴槤哥說的是真心的,他會盯著這個人類的,無論人類和魔神到底有沒有關係,他也不會放任這個人類離開自己的視線。
於是魔王鬆了口氣,舒展開翅膀從窗戶上一躍而入。他就像是枚小炮/彈一樣猛地彈進了人類的懷裡,將猝不及防的人類砸的一個激靈直接從窗台上掉進了屋裡,好在下方就是鋪滿了獸皮的厚厚的柔軟床鋪,人類除了差點被他壓的喘不上氣來外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這個撲人的架勢和二哈有的一拼,唐酒揉了揉胸口,感覺自己還是受到了些心靈衝擊的。
「好好的門放著不走,幹什麼偏要從窗戶進?」唐酒揉了揉胸口的腦袋,紅色的腦袋在他身上拱了拱又蹭了蹭,隨即含糊不清道:「太慢了。」
......慢也不是跳窗戶的理由啊?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唐少爺顯然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理由。
不過他並不准備讓魔族改正自己的這個習慣。
雖然大家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塞穆爾的體重確確實實要比人類多上太多,偏偏這隻狗勾心裡對自己的重量完全沒個數,壓在他身上就不願意下來了。
唐酒這個人和他的姓氏一樣,帶了個甜甜膩膩的「唐」字,塞穆爾總覺得這隻人類的身上有著一股十分好聞的香甜味道,他總是忍不住把鼻子湊到人類的身上嗅來嗅去的。
——可能是人類身上有空間的緣故吧,糖的味道透過空間被他聞到了!
人類只能一臉「無奈」地由著他撒嬌,白皙的手在他鮮紅的發間時不時地穿插而過,一下一下給他順著毛。
塞穆爾捨不得處置人類的很大一個理由是因為他手裡的糖,另外一條就是……他從來沒有和其他生物這樣親密過。或許小時候是曾經存在過的,只是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忘記了。
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對著其他魔族放鬆下來的樣子,人類卻截然不同,第一印象實在是太重要了,他總覺得人類一直是無盡深淵裡那個抱著胳膊瑟瑟發抖的完全無害的存在。
他順毛的技術格外高超,塞穆爾被他擼的昏昏欲睡,唐酒甚至看到他打呵欠時隱隱約約露出來的那顆小虎牙——他就差把肚皮露出來讓唐酒揉了!
但他現在還不太好意思讓人類幫他揉肚皮,冷漠的人類目前似乎也並沒有這個想法。
人類掰著他的腦袋給他調整了個姿勢,塞穆爾懶洋洋地不願動彈,直到人類問出今天的事情時他才清醒了幾分——「這次的荒獸來的確實不少。」
提到正事就連塞穆爾都不得不嚴肅起來,雖然他說的簡單,但唐酒只需看一眼魔族的表情就能猜測出他在想些什麼,塞穆爾是只心很大的崽崽,他會有這個反應......說明蠻荒的事情已經遠超出了他們之前的想象。
魔族轉過頭,呼吸噴薄在人類的頸上,他的聲音有些低但語氣卻十分強勢:「我覺得我應該馬上就走,這期間或許要委屈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