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趙文連面色黑沉如陰雲,帶著僕從氣勢洶洶地往門外趕。
實屬可惡!
夢瑩就是因為伺候她,他們一個多月已經無緣得見。夢瑩那般溫柔善良,話里話外全是為她著想,她不感恩不說,還狠心搓磨。
然後,這樣她都不滿意,還想怎樣?給他遞休書,簡直是笑話!
他沒有第一時間休了這個妒婦,就是看在她爹柳大將軍的面子上,好歹他鞠躬盡瘁、一心為國,休了他的女兒,怕是會被人詬病。
而且,柳家那些人著實粗魯無理,他已經不計較先前柳不吝打他一事,也想著維護老將軍的臉面。
誰知,這都不行?竟換來了惡人先告狀?
趙文連真是越想越氣。
他還不知道,李夢瑩下毒的事被拆穿,已經被李成意帶走的事。一路上,他想到這些事,胸腔內燃燒著熊熊烈火,只想馬上見到許悠然,狠狠教訓她一番。
是以,他幾乎走出了生平最快速度,待遠遠地看見許悠然的身影時,人未至,聲音先到:「毒婦,實在是欺人太甚!今天我就要休了你!」
此時的他,恨不得發泄一腔憤意,口不擇言道:「夢瑩是你表妹,你卻將她當作丫鬟一樣使喚,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就要為夢瑩討回公道!」
因為走得急,他這大段話說完,累得氣喘吁吁,怒瞪著許悠然,好像在看殺父仇人一般。
許悠然眸中含淚,在他大聲指責中幾乎傷心欲絕、搖搖欲墜,彷彿隨時要隨風倒了似的,卻又堅強地站立著,面對著昔日愛人的怒聲指責。
於是乎,他們兩人,一個怒氣沖沖,一個柔柔弱弱,一個強勢,一個弱勢。旁觀者的偏好不作他想,自然全是向著許悠然而去。
許悠然還未說話,周圍人已經有人看不下去,小聲嘟囔著。
「不是都說,紈親王是個謙謙君子嗎?為何說話粗魯又惡毒?」
「誰知道啊。男人心深不可測啊。還沒見到髮妻,就要休妻啊,柳小姐真是可憐啊!」
「太可憐了。紈親王怎麼這樣心狠?你們聽見了沒,要為那個心愛之人討回公道哪!」
「聽見了聽見了,李夢瑩好像是,這是哪家閨秀啊?」
「應該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吧,不然哪個敢給王妃下毒啊。」
「那紈親王的眼光著實不怎麼好啊,要我說,柳小姐長得好,家世也好,又是皇上賜婚,怎麼就配不上他了。」
「噓,小點兒聲!他看過來了,萬一被他聽到了,說不定會把我們抓起來呢!」
「唉,紈親王真可怕,嫁這種人太倒霉了。一個親王納妾,你有必要害人嗎?」
「可能腦子不好吧……」
周圍的議論聲如風灌耳,由不得趙文連不聽。他臉色扭曲,狠狠地瞪向眾人,而後,他又再次看向許悠然,聲音陰寒:「柳苒苒,你不要欺人太甚……」
「喂,你想好再說話,到底是我姐欺人太甚,還是你欺人太甚,仗著自己是親王,就藐視聖意、為所欲為?」
柳不吝站在許悠然面前,毫不猶豫地護著她。他轉頭,對許悠然道:「姐,你別怕,我們柳家的人都在,他不敢欺負的。」
許悠然點點頭:「小弟,沒事的。連哥不是不講理之人。」
「哼!」趙文連冷哼,「柳苒苒,你還知道我給你們柳家留了多大面子嗎?我的仁慈,就是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折辱我的嗎?還給我送休書?你是瘋了嗎?」
許悠然方才明理的話,是說給旁觀者聽的,沒想到趙文連恬不知恥地接話,毫無自知之明,讓她在心中翻無數白眼。
不過,她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不滿,說道:「連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有爹有娘,我不想他們一把年紀,白髮人送黑髮人啊。而且,我願意成全你和你的心愛人,願你們雙宿雙棲,白頭到老。這個王妃的位置,我也願意讓給她。」
「說得好聽,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趙文連完全不知什麼見好就收,「王妃的位置不用你讓,今日我休了你,夢瑩日後也依然是王妃。」
「爾敢!」
「你敢!」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響起,一個是許悠然的父親柳開康,一個是趙文連的母親趙王妃。
她在後院聽聞門前鬧將起來,特意趕過來,結果還是沒攔住。丫鬟扶著她跨出門,看向圍觀的眾人,那些人中有不滿、有好奇,也有憤慨。
趙王妃心中暗恨,面上還是一副寬和大度的樣子,朗聲對眾人道:「諸位,這是我兒與兒媳婦的家事,還望容我們私下處理。」
「苒苒,你願意和為娘回府內說話嗎?」她又轉頭問柳開康,「親家公覺得呢?」
柳開康沒先說話,看向柳苒苒,顯然全聽她的。柳苒苒點點頭:「有勞了。」
趙文連聽見許悠然連聲母親也未喊,臉色極為不好看,怒聲斥責:「柳苒苒,你不要太過分,對我母親無理。」
「住嘴!給我進來!」
趙王妃壓低聲音呵斥他。
趙文連瞬間一臉委屈:「母親。」
趙王妃:「進來。」
於是,柳家一群人,並趙文連、趙王妃齊聚一堂。
趙王妃是個表不由心的,很是虛偽,從她總是暗中挑原主的刺就可以看出來,是以,許悠然很不想聽她說話。
尤其是她此刻,正在說:「苒苒啊,知道你受苦了,也很心疼你,所以由著你去娘家養病,也不管旁人怎麼說,只要你自己心裡舒服了就好。」
接著,她話鋒一轉:「女兒家驕縱些,無所謂,但基本的分寸娘家人應該也有教過你,你怎會不知呢?好端端的,養好了病,帶著娘家人打上自己家門,你說這個像樣子嗎?尤其是,給自己的夫君送休書?」
「為娘知你是生氣,但基本的分寸尺度也要有所把握。何況,你與連哥成親,你們便是夫妻同體,你將他的臉面往地上踩,不也是踩了你自己的臉嗎?你說為娘說的不是?」
「為娘也是從女兒家過來的,自然能想到女兒家的那種心情。那個姑娘雲英未嫁之時,莫不是盼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這個啊,母親作為過來人得告訴你,普天之下,沒哪個男人能做到的。尤其是我們這種註定要做一府嫡母的,必定是要大度寬和一些,叫人看見我們的氣度才行。」
許悠然聽得直翻白眼,柳不吝也恨不得直掏耳朵。待她一住嘴,他立馬接道:「王妃娘娘,您容晚輩接句話,說了您也別往心裡去,當是個屁放了。」
趙王妃心道,柳家也就是有點軍功,教的孩子真是一個賽一個粗魯。
但她沒多言,保持著得體的笑,說道:「但講無妨。」
柳不吝嘿嘿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說,您剛說的男人納妾一事。我爹就只有我娘一個,沒有姨娘,也沒有通房,將來我也會是。所以要我說啊,根本不是沒男人能做到,是趙家的男人做不到,不能說天下男人都做不到。他們太不行,不能賴到全天下頭上。」
趙王妃:「……」
多年來的修養,差點沒維持住。
她強自笑著:「嗯,許是有人善妒也未可知。真正知情懂理的妻子,即使丈夫不要求,也會主動這樣做的。」
柳不吝又道:「此言差矣。我娘從不管我爹,可我爹也從不流連煙花之地,更不多看旁人一眼。您可知這是為何?」
趙王妃下意識問:「為何?」
柳不吝:「因為我爹心裡有我娘唄。只有兩個人互相有對方,心裡才會為對方著想。我爹不納妾,不是因為我娘善妒,而是因為我爹怕我娘傷心。我娘不主動給我爹塞人,也正是如此。王妃娘娘,您覺得晚輩說得可有道理?」
趙王妃:「……很是有理。」個屁。
許悠然在心裡給柳不吝鼓掌。
這個小弟,著實讓人驚喜。看著頭腦簡單,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將這個老太婆說的一通噁心話,全堵了回去。
她想了想,附和點頭:「王妃娘娘,我小弟說得沒錯。我爹娘從小便是這般教導我的,當初連哥娶我時,便說許多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曾笑問,若是做不到如何?連哥回答,休了他即可。我今日所做之事,也是應連哥當時所諾,沒有一點點貶低、折辱連哥和王府的意思。」
「哪怕連哥曾下毒於我,我也沒想著多報復王府,只是做了連哥昔日答應我的事而已,這樣都不行嗎?今日,我本不想當著眾人面說的,是王府的人將我攔在門口,硬要我當眾說出所謂何事,我迫不得已……」
趙王妃變了臉色,看向趙文連和跟在他旁邊的守門人。見著兩人皆是變了臉色,尤其是後者,撲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已知許悠然沒有撒謊。
「您剛剛說的,我也深以為然,為人嫡母自該寬和大度,但我深知我乃一小女子,心也不大,既知連哥心裡沒我,強扭的瓜也不甜,我想著,我和連哥的事便算了吧,也算是我大度地成全他和夢瑩妹妹,您覺著如何?」
「……」她覺得不如何。
趙王妃深吸一口氣,竭力穩住自己的神色。
紈親王不受當今聖上喜愛,否則也不會得了紈親王這個封號。這個封號,就是用來侮辱人的。他們能和柳家結親,柳家又有赫赫軍功在身,也能算一重保障。
無論如何,這門親事都不能算了。
趙王妃打定主意,說道:「婚姻大事,應由父母做主。苒苒,你和連哥二人的婚事,又有皇上賜婚,這份婚事到了現在,不是你說算了,或是我說算了,亦或是你父親說算了,就可以說算了的。你且明白?」
許悠然垂著眸子,有點失望。她知趙王妃不會輕易答應,現在她為了不答應,把賜婚的事掛在嘴邊,那麼就難辦了。
但是,婚是一定要退的。
只不過,怎麼退,才能不波及柳家眾人呢?
正想著,一道尖利的聲音劃破天際。
「聖旨到!」
一個太監舉著一卷聖旨,昂首闊步進來,對著他們道:「鎮國大將軍府、紈親王府眾人,請接旨!」
他們來不及深想何事,已是跪在地上,恭敬聽太監宣旨。待聖旨宣完,許悠然有點恍惚。
皇上宣他們進宮覲見?
難道,皇上有給紈親王撐面子的打算?
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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