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關司墨是進了大門才發現這房子的不對勁,他沒看見陳澈,倒見著兩根金色的頂梁石柱,石柱上分別嵌著兩條盤龍,細看略有不同之處,關司墨嘴角抖了抖,抬頭想看看上面還有幾層,結果石柱只練了一層就到頭,關司墨看著還挺失望的。
關司墨沒有追求奢侈品的愛好,但有時候為了應酬也得有幾件拿的出手的衣服,他國內外的牌子大大小小認識不少,就現在腳下踩的這塊地毯,按這個面積來說,少說也得六位數起。
但這個像酒店大堂一樣的浮誇設計到這兒還不是結束,關司墨剛才抬頭的時候被晃了下眼睛,這會兒再看過去,才看清那個發光物的正體——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燈。
關司墨望而卻步,腳下停了停,問陳青:「這都是陳澈的品味?」
陳青沒說話,回手關門的時候弄了好幾道工序,關司墨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陳青側臉依然緊繃成一條線,知道這是還沒消氣呢。
於是關律師又想了,就算讓出去第一次,以後還不都是自己在上邊?
既然如此,那哄哄也沒什麼。
於是關司墨挪步過去,問:「這兒有沒有監控?」
陳青看了他一眼,說:「可以關。」
關司墨挑眉,問:「哪關?」
陳青就抿了下唇,按了牆邊一個按鈕,然後低聲叫了句陳澈的名字。
陳澈那邊傳來刺刺拉拉的刺耳聲響,聽著像是反抗,不過沒一會兒,陳青肉眼可見的所有紅色光點就都滅了下去。
「關完了?」關司墨舔了下嘴唇,做著準備。
他抓著陳青的領口,把人拉低,讓自己跟他鼻尖貼著鼻尖,關司墨有點緊張的加長了一次呼吸的時間,半天過去,陳青見他還不作為,就往後靠了點,問:「幹什麼?」
「這地方是不是太亮了?」關司墨手下鬆了力,嘀咕說,「你不覺得晃眼……」
唔。
被人反客為主抓著領口壓到牆壁上的人先是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喘息,之後狠狠瞪了眼動作一點也不溫柔的人。
陳青把關司墨壓在牆上,另一隻手摸到門邊去,三秒后,整個大堂就暗了下來。
不是完全的黑暗,眼前還偷著一點暖白的燈光,但所有壁燈是在一瞬間滅了下去。
整個大堂唯一的光源變成了棚頂的那隻水晶燈,因為空間極大,它這會兒也不顯得刺眼了,關司墨甚至還抽空確認了一次,他這會兒看著,發現那燈其實挺藝術的,剛才會覺得土,完全是受那兩條黑金色盤龍的影響。
「關司墨。」陳青親了他一會兒,分開的時候稍微蹙眉看向關司墨迷離的眼睛,陳青捏了下他的下巴,說,「我喜歡你快十年了。」
「你懷疑什麼都行,就是別懷疑我會傷害你。」陳青說,「只要你說,我什麼都能給你。」
「要是我做到這個份兒上你還不相信我,我就真沒辦法了。」
陳青說著,指尖順著關司墨的下巴滑到喉結,他在那個突出的位置停了一會兒,之後修長的手指緩緩向下,直到觸到關司墨的心口處才突然無力垂下。
他跟關司墨的手背撞在一起,卻誰也沒有主動拉住對方。
「我不是不相信你。」關司墨覺得嘴裡泛起一陣甜腥味,應該是舌尖被咬破了一點兒,他頓了頓,等甜腥味散盡,才說,「陳青,我是習慣性的防備和自我保護,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形容。」
「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膽兒小吧。」
陳青聽見這句話,笑了一聲,問:「你膽兒小?」
「嗯。」關司墨很少這麼坦然的跟陳青示弱,他說,「很多時候都是硬撐的。」
關司墨深吸一口氣,眉毛抬了抬,說:「你不知道,你剛搬來的那天晚上,就是張軍第一次出事的時候,那外賣員按我家門鈴,我冷汗都出來了,我是硬著頭皮去的對門。」
陳青皺了皺眉,問:「害怕還去什麼?」
「怎麼說呢……」關司墨形容當時的情況,「氛圍都是我自己渲染的,實際上可能沒那麼嚇人,但我越想越走不出來,越想越覺得我看見那人是變態殺人犯,他肯定要來殺我了。」
關司墨苦笑一聲,說:「可能我有點被害妄想症吧,因為我這輩子也沒什麼人對我好過,總覺得誰都想害我。」
「當時就兩種選擇,要麼在家等著別人找上門把我捅了,要麼我主動迎上去——」關司墨笑意收了收,看著陳青說,「我不願意等死。」
關司墨不願意坐在家裡心驚膽戰的等死,所以他當時拿了鞋架上的一把攜帶型軍刀,主動開了701的房門。
反正老子一無所有。
關司墨想,大不了跟你同歸於盡。
但後來,漸漸地,漸漸地,關司墨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一無所有。
以前江臨的妻子說過關司墨:「再不結婚吶,你那些遺產都要白瞎了,趕快生個小司墨,繼承你的優良血統。」
關司墨當時笑道:「我哪有什麼優良血統。」
江臨當他是謙虛,殊不知關司墨切切實實是這麼想的。
遺產留給誰?關司墨覺得這問題很滑稽,他想著:我人都沒了,還去管死後的事幹什麼?要是順其自然老死病死,還有個指向捐款的機會,要是命裡帶煞,橫死街頭了,那就權當回饋社會。
反正他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走,不出意外,到死那天都未必有人給他送終。
所以以前的關司墨既什麼都怕,又什麼都不怕。
今天的事要放在幾個月以前,關司墨看見陳青拿著槍走向自己,不管他在哪,在幹什麼,肯定是要賭一口氣,迎著槍口把胸膛頂上去。
保不齊他還得嗆上幾句:「開槍,有本事你就開槍。」
但今天他慫了,因為他喜歡陳青,比起被陳青一槍崩了,關司墨更怕那句「喜歡」是假的。
「對不起。」兩人陷入不短的沉默后,這回難得是關司墨先開的口。
他這會兒才抓上陳青的手,溫柔的摸著他分明的骨節,說:「是我錯了。」
關司墨看著陳青,身體忽然朝對方靠過去,關司墨下巴搭在陳青肩膀上,整個人做了個靠住陳青的姿勢,說:「我就是太喜歡你了。」
早說過這句話,沒人受得住關律師撒嬌。
尤其是陳青。
「我沒喜歡過別人,沒經驗。」關司墨嘴唇有意蹭著陳青的脖頸,說,「以後注意。」
陳青還不說話,關司墨就發狠的咬了一口他的脖子,跟吸血鬼似的,只差咬出兩個牙印,關司墨凶了句:「差不多行了,你還能保證一輩子不惹我生氣了?」
關司墨說:「建議你為自己的以後考慮考慮。」
陳青撐到這會兒,終於撐不下去了,一聲輕笑溢出唇邊,說他:「你到底跟誰學的?」
「我身邊哪有人讓我學。」關司墨埋在陳青頸間直笑,說,「我這屬於人長的好,自學成才。」
陳青無奈的抬起右手臂,摸了摸扎在自己左耳朵邊的短髮,說:「行了,上樓吧。」
「等會兒,最後一個問題。」關司墨站起來,舔了舔唇角,說,「這房子是你的還是陳澈的?」
陳青說:「名掛的陳澈。」
「哦。」關司墨抿唇,眼睛眯起來,說,「那還得追加一個問題——」
「你沒事閑的穿個睡褲在別人家轉悠什麼?」
陳青:「……」
「你看吧,我就大度,不為這種小事跟你置氣。」關司墨找著機會反將一軍,看著一臉無可奈何的人,說,「行了,走吧,有飯沒飯,我晚上沒吃。」
關司墨跟著陳青繞過兩條盤龍石柱,順著左手邊一個小樓梯走上去,他本以為二樓就差不多到頭了,誰知道這才是開始。
上了二樓,再穿過一條長廊,關司墨這才看見這棟樓的全貌。
那條長廊連接在兩棟建築物之間,四周都是透明玻璃,連腳下也是,陳青走過的時候解釋了一句,說:「陳澈喜歡這個。」
「他到底什麼品位?」關司墨站在長廊中央,看著對面連接的那棟跟之前景象全然不同的別墅,皺著眉問,「這差別也太大了。」
對面那棟夜空下依然能看出一絲淺灰色的別墅僅從外觀就透著一股當下流行的工業風,關司墨之前家裡也想過弄成這樣,實在是因為他潔癖嚴重,灰不拉幾的有時候看不出灰塵,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等會兒。」關司墨本來是欣賞著這棟淺灰色的別墅,結果看著看著,又覺得對面好像延伸出了什麼,他指了指那邊,問陳青,「那也是長廊?」
陳青說「是」,關司墨這輩子可能也沒這麼驚訝過,他舔了下牙尖,問,「所以那邊還有房子?」
「那邊是我的。」
陳青的回答自然到彷彿是在說「那塊蛋糕」是我的。
「那你……」關司墨自我打斷,緩了兩秒,才問,「那這一片都是陳澈買的?」
他心道,難道這就是人與人的參差嗎?
陳澈一個三線小鮮肉,剛出道不到三年,就已經賺了他十輩子的錢了?
「不是啊,我只買了一點傢具。」陳澈看兩個人久久不過來,就自己從長廊另一頭過來了,他正好聽見關司墨提問,就說了句,「房子和地都是我哥花的錢。」
關司墨眉色一深,一眼看向陳青,陳青卻沒什麼反應,他始終覺得這是一件平常的事,很快就往灰色別墅的方向走了。
而關司墨看著陳青的背影,目光幽怨,想的是:買樓買地送弟弟?
他媽的,好一個哥哥!
老子也想擁有。
※※※※※※※※※※※※※※※※※※※※
八一建軍節快樂!
(偽雙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