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哥?你怎麼又笑了?」
於小雅一臉不解地看著凌雲志那彎起弧度的嘴角。
現在他好像很開心,可明明剛剛流淚時,他的眼神中那股幾乎要溢出眼帘的傷痛,讓自己的心頭都不由得一緊。
「呃...剛想到一些高興的事情。」
其實凌雲志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種表情,他不止一次的做夢夢到自己從那個畜生的毒手中救回於小雅。
而在那些夢裡,他曾抱著於小雅開懷大笑,也曾泣不成聲,但更多的時候,他其實面無表情。
因為他早明白那只是夢,夢醒之後,一切如常,他還是那個人稱「鐵面惡鬼」的「大雍國士」凌雲志。
「小雅,我現在是不是有點奇怪。」
凌雲志覺得自己的表情現在一定很怪,明明眼角的淚水還未擦乾,笑容就已經忍不住展露出來。
他很擅長演戲,但現在他演不出來。
「是好怪哦?又哭又笑的。」
於小雅一邊調笑著,一邊伸手為這少年拭去臉上的淚水。
而凌雲志則辯解道:「其實我就是眼睛進沙子了而已。」
「那我給你吹吹?」
說罷於小雅就將俏麗的面龐向少年的臉上湊去。
「嗯...」
凌雲志微微頷首,其實這時點頭也不過是個形式,畢竟於小雅在他同意前就已經靠了過來。
雖說眼中其實並無砂礫,但看著貼到面前的女孩,凌雲志還是閉上雙眼靜靜感受。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這妹妹從小心思細膩,冰雪聰明,不但擅於察言觀色,也懂人情世故。
故此於小雅總是出眾的,就算為奴婢也總能得到主人賞識。
因而在林家那艱苦的下人生活中,他這個哥哥級一直受著妹妹於小雅的照顧,原名又叫「林才」,也因而落得個「廢柴」的名號。
那麼於小雅是真的以為他是「眼睛進沙子」了,還是為了給尷尬的他一個台階下呢?
凌雲志在心頭暗自苦笑,他揣摩過無數人的心思,上至王侯,下至市井,但或許唯有眼前這個女孩的心思,他越是揣測越覺得心頭那處軟肉在被牽觸動著,讓他的心境越發安逸,對其情感也是越發的喜愛。
「呼~」
於小雅輕輕吹拂著少年的眼角,從於小雅那嘟起的櫻唇里吐出清涼的氣流里還帶著些許果糖的香甜。
凌雲志閉著雙目,想要認真感受這股並不多得的平靜。
「呃啊?!」
然而面前正在輕吐氣息的女孩突然驚叫一聲,原先溫暖的氣氛蕩然無存。
「哥、哥...他、他是?」
在看到地上趴著那個胖男人時,於小雅聲音都變了。
「鍾五郎。」
凌雲志將這個顫慄的女孩一把摟在懷中,並輕拍她的背脊。
「別怕,他已經暈過去了。」
「這、這......」
於小雅左右看去,發現這裡是那個破舊的柴房,並不是他們的家,再看一眼少年額頭上的傷口,這個女孩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記憶並非是一場夢魘,而是確確實實的可怕經歷。
於小雅原先如此淡定其實是因為她把自己之前的遭遇視為一場夢,但現在意識到了真正的情況后,於小雅也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惶恐。
「哥,是、是誰打倒他了?有人救了我們嗎?」
就是於小雅也不曾想過自己面前的這少年能戰勝鍾五郎。
「啊...他自己在追我的時候摔跤了,然後就躺在那兒不動了。」
凌雲志知道自己難以向於小雅解釋真正的經過,所以他決定撒謊。
「那我...我有被他怎樣嗎?」
於小雅側臉貼在凌雲志的胸膛,雙手則緊抱著這位少年並不粗壯但也堅實的腰桿,她身體上的顫抖清晰的傳達給了凌雲志。
凌雲志輕笑一聲,撫著於小雅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說道:
「沒有,你一直很安全,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那林哥,你還有哪兒受傷了嗎?」
於小雅仰頭與凌雲志對視,眼裡滿是擔憂。
「都是一些皮肉小傷,沒缺胳膊少腿變三足蛤蟆,不是什麼大事。」
凌雲志搖了搖頭,手上則繼續撫摸著女孩的長發,想以此撫平她的憂慮。
「哥,你要真缺胳膊少腿,我可心疼死了。」
見凌雲志語氣如此輕鬆甚至還有調侃之意,於小雅也知道他確實無礙,憂慮一解也笑了出來。
「那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
於小雅看了一眼那個還是一動不動的肉山,心中還是有些惶恐。
「要是鍾管事他醒過來,我們就麻煩了。」
「好。」
凌雲志點了點頭,並無異議。他一手繼續捂著額頭的傷處,另一手則扶著女孩的肩膀要就此起身。
「唔...」
但由於失血以及身體狀態欠佳,凌雲志在起身時出現許些暈眩竟要向後倒去。
「誒!小心。」
於小雅扶住了有些脫力的凌雲志,最後這對兄妹相互攙扶著站起。
「哥,果然你還是需要休息吧?我扶你回去。」
「誒...好吧。」
凌雲志嘆了口氣,同意了於小雅的提議。
逞強沒有意義,這個身體確實太虛弱了,經不起多少折騰。
和鍾五郎一戰,看似自己沒有什麼損耗,但他的身體在之前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勢。
在與鍾五郎周旋時他那看似靈動的身法其實是強撐著使用的,而且由於每一步都需要精細的計算,在那關鍵時刻走錯一步的後果都不堪設想。
為此凌雲志也花了不少的心力,可謂是身心俱疲。
「哥...我們......」
在走出柴房時,於小雅突然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凌雲志注意到於小雅的目光所指,對她接下來會問出口的問題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但還是問道:
「小雅,怎麼了?」
於小雅瞥了一眼身後那個依舊一動不動的胖男人,小聲問道:
「我們等會兒要叫人來嗎?他傷得挺重的樣子。」
「不必。」
凌雲志眉梢一挑,說道:
「鍾管事是集氣境的武師,摔個跤而已,不會有事的。」
憂慮的於小雅皺著柳眉說道:「可是這樣鍾管事醒來豈不是會很生氣?」
凌雲志輕笑著說道:「哦?或許吧?」
凌雲志如此淡定,可於小雅卻是急了,她問道:「以後他再找我們麻煩怎麼辦?我們要不要想辦法離開林家?」
作為林家的下人,惹惱了鍾五郎確實不會好受,這個不擇手段的小人在之後報復是讓於小雅極為害怕的。
「這個小雅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凌雲志輕輕拍了拍女孩的頭頂,溫和地說道:
「現在我們回去吧?」
「嗯。」
於小雅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兄長會如此篤定,但她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相信這個一直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少年。
而就在這一天深夜,一束明媚的火光照亮了這暗沉的天幕,像是白日烈陽未燃盡的火星迷路了,落在了這裡。
熟睡的人們被這火光和其他人的呼喊聲驚醒,當人們匆匆忙忙地提著水桶向這搖曳的火光趕來時,他們發現原來是處於林家大院西南角的那一間廢棄的、無人問津的老柴房——
失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