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傅浪的暈倒證明卿枕梧所尋找的東西出現了。
卿枕梧搖搖頭,脫下外袍鋪在平坦的石板上,讓傅浪暫時躺在那。
果然血絲玉中的陰影沒有說錯,九命貓的氣息會引出九玄靈珠。她在夜市上本想用傅浪身上的銅板,來當作吸引靈珠的媒介。
沒想到銅板上的氣息會與傅浪的命產生共鳴,點亮了傅浪的命燈,讓她發現了這條命。
其實,把傅浪帶到現場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以一人之命救全族千千萬萬的人,便對么?
即便,傅浪曾經丟下過自己,她也不願那般。卿枕梧獃獃跪坐在昏迷的傅浪身旁,遲遲沒有動作。
血絲玉便漸漸亮了起來,霧氣籠罩山洞,陰影再次出現。
陰冷的聲音響起,伴隨山洞裡的迴音,使得更像是有絕世的戲子在哀歌吟唱、痛飲狂泣。
「我記得當初你們倆同是被族人拋棄的下等品。真是可怕啊,處於大戰中的各族,是那麼嚴苛。為人所讚頌的友愛、善良、誠實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對力量的絕對尊崇。」
「你又出來做什麼?」卿枕梧不願回想起那一段帶著痛苦的記憶,她雙眼猩紅,
「我是在懺悔啊,我們以往對力量的認識太膚淺。就像你,明明是天縱的英才,我們恰恰忽略了。」陰影語氣里不無遺憾,「他們空有毀天滅世的力量,獨獨缺了一顆皇之心。如果我們早些迎你回來......」
「呵呵,」卿枕梧嘲諷一笑,不知何時,她束髮的帶子斷了,那一襲似絲絨般的暗紅色長發,隨著她仰首的動作如泉水一般流瀉,散落而下,宛若細碎的楓葉鋪陳於地。
「你笑什麼?」
「皇之心?你為了拉攏我這個暫時有用的人,真是煞費苦心了。」卿枕梧忽地起身,回頭撿起酒瓶,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撥開酒瓶的塞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立馬流散開來,像是櫻果的汁水一般濃郁,血紅的顏色,象徵著絕對的力量。
「你應該知道,那個枯井囚禁的是如你和那隻貓那樣的......」陰影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那樣的武器。你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所以只能被當作棄子。」
聞言,卿枕梧默然,她和傅浪同被認定為「邪祟」。無法控制的力量,比沒有力量更可惡吧。
不,在所謂的族人眼中,是更可怕。
「本以為你們會一輩子待在那個枯井裡。直到,九命貓族來帶走了傅浪。怎麼樣,那隻貓兒選擇了自由吧。」陰影長嘆一聲,「我想不明白,在那之後的千百年裡,你是怎麼忍受背叛的。」
「你一定對她又愛又恨吧?」陰影放低聲音,像是故意誘導,「待你復興龍族,小貓咪還不是你的囊中之物嗎?」
「我的確因為不被選擇,而心生怨恨。」
陰影頓感自己得逞了,他一直擔心卿枕梧會因為對傅浪的感情,而放棄復興龍族。沒想到,兩人的舊怨的確很深。
然而,他剛想趁熱打鐵,繼續擾亂卿枕梧心緒的時候,「嘭」地一下,他又回到了血絲玉里。
好吧,能忍受千年黑暗和孤獨的人,想要完全控制其行為,還需要再花點心思和時間。
將血絲玉丟到了石室外,卿枕梧這才看向破土而出的九玄靈珠。
說是靈珠,其實只是一個植物而已。通身幽綠,看上去跟普通的雜草沒有任何區別,只是頂端有一小塊圓形的發光點。
她取下九玄靈珠放好后,將昏迷的傅浪扶起來,喂小貓咪喝下了什麼,才背著人往山洞外走去。
不過,她不得不感嘆小貓咪好像長高了一點,讓她背得有些困難。據說九命貓族的生長周期都比較緩慢,傅浪此時還算是剛剛脫離了幼生期。
想到這裡,卿枕梧眸色一暗,傅浪當初被九命貓族的人,與其說是帶回去,不如說是強搶回去作為「武器」進行研究。
他們必然延緩了傅浪的生長周期。
離開了這座荒山,卿枕梧決定連夜回皇宮,反正此次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還留在客棧的祁清清和白芷瀟,在第二天清早,都以為發生了什麼重要事件,卿枕梧才會那麼匆忙地返回皇宮。
又一次從昏迷中醒來,傅浪有些睏倦地睜開眼睛,入目便是熟悉的華貴床帳,到處都綉著龍。
她按著脹疼的腦袋,緩緩坐了起來,環顧四周。剛一扭頭,就瞧見了坐那喝茶的卿枕梧。
跟傅浪第一次見到的卿枕梧不一樣了,雖然女人仍舊淡如初雨,但她周身的柔軟中含著凌厲的風煙。
秀氣的長眉下,那雙細長的眼睛似乎盛著漫天星火的焰光。
「你怎麼又把我帶回來了?」傅浪一想起皇宮複雜的路,就深感頭疼。她幾乎暴跳如雷,「你太過分了,堂堂一個皇帝,怎麼能幹這種沒皮沒臉、強買強賣的事情呢?強扭的瓜不甜的。」
「這一點,你或許不清楚。」面對傅浪的大呼小叫,卿枕梧依舊鎮定自若,甚至還狡黠一笑,「古往今來,很多皇帝都喜歡做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朕剛好也喜歡。」
「你......」見說不通這件事情,傅浪轉而問道:
「那個酒瓶子呢?」
「你表現好的話,我就把它給你,如何?」
「哼,你會有那麼好心?」傅浪嗤之以鼻,一副桀驁不馴的臭屁模樣。「肯定又想騙我。」
「嗯,你知道我沒那麼好心,還敢這樣說話啊?」卿枕梧貌似好脾氣地跑到傅浪床前,戳了戳傅浪的額角,還故意揉亂了小貓咪的頭髮,「最好態度好一點哦,否則......」
「你要做什麼?」傅浪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下瞟去。按理說,卿枕梧的小腹十分平坦,根本沒有半分懷孕的模樣。
難道說才剛懷上不久?
但是最近自己常常昏迷,總不能是在昏迷中做了什麼吧?那也太......太那個啥了。
不可能的,自己一直潔身自好。該不會這個女人......傅浪狐疑地盯著卿枕梧,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該不會這個女人是想讓自己當冤大頭,給別人養孩子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可得小心了。這女人不但漂亮,心腸也真的很歹毒呢。
看來得避其鋒芒,迂迴作戰。
一旁的卿枕梧饒有興緻地看著傅浪盤算著她自己的小心思,一時間恍覺回到了多年以前。
「其實,不瞞您說,我一直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短短的時間裡,傅浪決定變換方式。她咽下心中的猜疑,有些委婉而深情地說道:
「所以,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誰知道,卿枕梧微微撅嘴,接著托腮凝眸,一副要聽傅浪繼續說下去的乖巧模樣。
「嗯,你說的我都知道的啊。」
知道你還不快快把我放了?傅浪心底腹誹不已,繼續勸說道:
「而且,我還進修了佛學,深得大師們的真傳。很早就決定以身侍奉佛祖。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哦,原來如此。」卿枕梧看著傅浪一本正經地胡吹,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引得傅浪以為她頓悟了。
然而,逆光中卿枕梧捲起小貓咪腮邊的一縷髮絲,「修佛的話,不可食用葷腥。那你以後就吃素吧,我會吩咐他們不要再給你做魚。還有蔥姜蒜,你也別吃了。」
傅浪:「......」這女人是專門來克她的嗎?
傅浪不說話,兩人之間便安靜了下來。傅浪抱起被子,氣鼓鼓地躺下。
沒想到自己在九命貓族呼風喚雨,來到人間被一個女人挾制,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是,這位姐姐,你怎麼就看上我了呢?你貴為皇帝,想要什麼人得不到啊。俗話說得好,兩條腿的人好找......」
「但是,我懷了你的孩子啊,」卿枕梧低頭撫過小腹,濃黑如羽的眼睫低垂,帶上了那麼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傅浪皺眉,她悄悄抬眼看向卿枕梧。這女人在她眼裡並非美得驚世駭俗,但無疑是令人心動的。
卿枕梧的眼睛很深,鼻樑秀挺。肌膚細嫩明凈,嘴唇紅潤。傅浪無法抗拒的是,每一次看著卿枕梧時,女人深邃幻媚的眼裡,若隱若現的,全是自己。
空氣安寧而美好,傅浪忍不住想伸出手觸碰卿枕梧的肌膚。
然而,在剛剛觸到那滑嫩如玉的肌膚時,傅浪猛地一激靈,縮回了手。直嘆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怎麼會對卿枕梧生出特別的感覺。
難道是這女人蓄意勾引,想要對自己行不軌之事!
肯定是,肯定是,傅浪有些慌亂地安慰自己。連她們有孩子的事情都能編,這女人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傅浪本能地往床裡面縮,聲音有些發顫,「別,別過來,我跟你講,我們之間有......有生殖隔離。你作為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末了,傅浪有些捉摸不定,她實在查驗不出卿枕梧到底是什麼東西。歷史記載中,的確有天賦異稟的人類能夠與他們匹敵。
至於這種所謂的人類「天才」是不是對他們神仙有那種特殊愛好,她就不清楚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卿枕梧對自己絕對有不正常的愛。
可怕的是,關於卿枕梧對自己有多少了解,她毫無頭緒。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
「那個,你是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