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個兒童

你像個兒童

回到了寢殿里,卿枕梧派人送來的魚湯就放在之前那種桌子上。傅浪喝了兩口,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索性上床睡覺,養精蓄銳。

沒想到一直到二更天,傅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沒能睡著。透過窗格,如霜雪的月輝落進屋來,她再次輾轉反側,「呼」地一聲坐了起來,決定為自己的逃跑大計而去踩點。

出乎傅浪的意料,夜裡的皇宮很安靜,一路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她本以為會很吵鬧,畢竟人類是一種短命的動物。在他們看來,人類總是縱情享樂,燃燒有限的時光,換來俗世的歡樂。

往常她不能理解,可今天之後,好像有什麼改變了。

她提著一盞大紅燈籠,□□著雙腳行走在宮道上,偶爾也會特意踏上旁邊柔軟的青草。

那盞燈籠上還掛著精美繁複的編花,看上去十分喜慶。

路過的宮女太監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盞大紅燈籠,傅浪強裝淡定,不是她想這麼招搖,實在是因為丟了一條命后,她就有點夜盲。

的確一隻貓夜盲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她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在第九次走過這片青草地的時候,傅浪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而且整整迷了一個時辰。

由此可見,她想從皇宮逃跑,還是個比較難以實現的目標。這裡的建築物在她看來都長得差不多,都是一片紅、一片黑,要不就是金得發亮。

每一條走道都鋪著石磚,盡頭處都是圓形的拱門,就連樹木都被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眼望過去,不能說是非常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一路上,傅浪盡量挺直腰板,竭力不讓自己顯露出做賊心虛的模樣來。雖然不故意避著人,但也盡量不讓別人看清自己的臉。

可是怕什麼,什麼就會來。就在傅浪踮起腳尖,雙手扒在牆上東張西望的時候,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響起。

「美人姑娘,您怎麼大晚上出來了?」

傅浪停下自己鬼祟的腳步,背靠牆面,雖然眼前有些模糊,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地問:

「你...你是誰?」

「奴婢是輕憂,陛下讓奴婢照顧您。」

「哎呀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一緊張,傅浪就開始亂說話起來,「今晚月色正好,我肚子餓了,出來吹吹風。」

「美人姑娘,您是要去找陛下嗎?」

傅浪心說你能別這麼一針見血嘛,哪隻眼睛看出自己要去找那個女人的,而且美人姑娘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奴婢心想,您才剛醒來,在宮裡也不認識幾個人,所以肯定是去找陛下的。您需要奴婢帶路嗎?」

「不了不了,我只是來散步,沒有要找陛下,過會就回,你忙去吧。」

「哦,好吧。」輕憂遲疑地往御膳房走去,為卿枕梧準備夜宵。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宮女,傅浪又有些後悔——

剛才應該問一下回去的路的,這下想回去也不記得來時的路了。

她低頭看了看握在手心治療燙傷的草藥,頗有些舉棋不定。

但是他們九命貓一族,從不欠人情,漂亮姐姐給自己煮湯燙傷了手,自己去見她,給她送葯,是知恩圖報。

並不是自己想要見她。

想及此,傅浪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年頭像她這樣有情有義的神仙不多了。

再次轉過幾個拐角,不遠處傳來清澈明亮的琴聲,傅浪想起祁清清說陛下會彈琴,便側耳細聽,循聲而去。

「秩秩山澗,幽幽高木,

千年相依,其人如玉。」

夜風微涼,似有似無的歌聲應和著古琴每一跟弦音的顫動。

琴聲明明十分輕快流暢,可傅浪卻聽出如羌笛玉蕭的嗚咽,彷彿一聲聲幽怨纏綿的嘆息打在心上。

眼前閃過一幕幕熟悉的景象,枯井的沙子上再次浮現了一行字,傅浪猶如中魔了一樣,想要用力看清。用力到大腦突突跳疼,終於又看清了三個字:

不要怕。

那字歪歪扭扭,一筆一畫卻深深陷入沙地。像是一個很弱的人偏要發狠用力。

冷汗一下浸透衣衫,傅浪心緒打亂,她沒想到這琴聲有這般大的魔力,可再仔細聽去,卻只是普通到悲傷的調子罷了。

她覺得人類真是有夠無聊的,明明生命有限,還總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悲傷里。可聽著這樣的琴聲,她忽然明白有些東西是逃不開的。

不知不覺中,跟著琴聲,傅浪來到了一座宮殿前。

宮殿前小橋流水,霧氣籠罩著水面,四周吹著綿綿軟軟的風,琴聲莫名悠揚歡快起來,那種若有若無的哀傷像是被什麼驅散了。

宮殿里燭火透過窗紙映了出來,眼見著四下無人,傅浪暫時放下了心,再次躡手躡腳地往殿門口走去。

就在她剛要靠近殿門,朝裡頭張望的時候,頭頂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你來聽琴,給茶水費了嗎?」

這不是幻聽吧,怎麼會是那隻二百五狐狸的聲音。傅浪後退兩步,仰頭朝屋檐上看去。

火光照亮了傅浪的臉,祁清清臉上依舊掛著二百五般的笑容。更可怕的是,她身邊還跟著個年輕的男人。

「傅浪,上來說話,別驚動人。」祁清清過來將傅浪也拉上了屋頂。

看見屋頂上放著一張小几,各色茶點湯水,傅浪震驚了,「你們在這做什麼?」

「跟你可不一樣,我們只是聽聽琴而已,不像你,對彈琴的人想入非非。」

「我哪有......」傅浪一口氣噎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旁邊那個長相俊俏的男人,將燭火舉高,仔細地端詳著傅浪,他小聲地笑說:

「清清,這就是你說的最近睡在陛下床上的那位嗎?」

祁清清點了點頭。

「那可真是巧了,」男人沖傅浪努努嘴,「我們剛才還談到你,你就過來了。」

睡在陛下床上?傅浪發覺這兩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帶上了點莫名曖昧的意味。

「祁清清,你亂講什麼?我跟陛下兩個人清清白白,乾乾淨淨。」

「你就說你是不是睡在陛下床上吧!別告訴我,你們睡一張床,還是姐妹。」

無法反駁,畢竟她剛剛才從那張床上下來。

見傅浪不說話,祁清清得意無比,「說說吧,半夜三更,跑這來做什麼?」

「天熱,我散步。你又在做什麼?」

「我們的理由可沒你這麼冠冕堂皇,我們專門來聽陛下彈琴的,自帶茶水......」

琴聲突然戛然而止,嚇得屋頂上的三個人渾身一激靈。

過了一會兒,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陛下,您怎麼還不歇息啊。來嘗嘗我做個百合蓮子羹,我在御膳房忙了一個下午熬的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不偏不倚地傳進了傅浪耳朵里。

「有個女人進去了。」傅浪低聲說道,沒辦法,他們九命貓的耳朵就是這麼靈。

「哦,看來有意外收穫啊。」祁清清一臉興奮地壞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開了好幾片瓦,朝下看去。

「喂,你不怕被發現嗎?」

「別吵吵,讓我看看,」祁清清目光投向大殿中央的人,只見一個豆蔻年華的美貌少女,穿著白色的紗衣,站立在卿枕梧身邊,語氣輕柔得像是風撫過幼鳥的羽毛。

「那不是我妹嗎?這麼晚了,她還來找陛下......」一旁的男人打了個冷顫,「我先走了,可不想跟我這個刁蠻的妹妹碰上。」

「妹妹?」傅浪斜瞟了男人離去的背影。

「我們都是官家子弟,沾親帶故很正常。」祁清清頭也不回,聚精會神地盯著下面,「厲害啊,還給陛下披了衣服。」

聞言,傅浪放下大紅燈籠,也趴在琉璃瓦上,往宮殿里看。

「哎呦呦,小貓貓,瞧瞧你道貌岸然的樣子。你還說你對我們陛下沒意思嗎?這牆角,你聽得津津有味啊。」祁清清帶著一臉笑容嘲諷道,順帶跟傅浪擠著腦袋朝瓦縫裡望去。

「你,你少來,我這只是因為好奇而已。況且,我來到這是因為迷路。」

「我算是知道你們貓咪就喜歡口是心非。乾脆你跟陛下演繹一場仙凡之間的曠世絕戀吧。」祁清清晃動著手中的茶湯,猛喝了一口,露出了嬰兒般甜美的笑容。

傅浪將道德經與金剛經混搭著默念,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揍旁邊的狐狸一頓。

大殿里的兩人緩緩走到了棋盤前,卿枕梧執黑子,少女執白子,對弈了起來。

「嘖,你這下危險了。」祁清清摸著自己尖尖的下巴問道:

「你會下棋和彈琴嗎?」

「不會啊,」傅浪茫然地搖搖頭,「我的人生只有修鍊成仙,這幾個字,別的都是空談。」

「少給我擺出清心寡欲的樣子來,」祁清清撣走身上的灰塵,「我可是押了三千兩銀子,你最後跟陛下終成眷屬的,可不能被別人攪合了。」

「你跟誰賭的?」傅浪一臉的莫名其妙,這個二百五跟自己認識不到一天,怎麼就有押寶在自己身上的勇氣?

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祁清清連忙擺擺手,「就是那些紈絝子弟,你懂的。你快看她們兩個。」

下面的兩人似乎下棋下得十分盡興,傅浪隱隱聽見卿枕梧語調溫柔地誇獎著那個少女。少女身段柔軟,雙目含情,幾乎快要貼到卿枕梧身上。

「跟陛下在一起的人是她的表妹,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你這身段...」祁清清從上到下打量了傅浪一頓,「雖說你那小臉白嫩可愛,讓人很想□□,但總體上單薄了點吧。我怎麼覺得你跟陛下站在一起,倒像個兒童呢。」

「我再強調一遍,我跟陛下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對她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你怎麼就是不開竅呢?明明陛下對你很不一樣,你就不能打蛇隨棍上,趁勝追擊嗎?你這樣想,」為了撮合兩人,祁清清決定使出殺手鐧,「一個長發飄飄的神仙姐姐,天天為你洗手作羹湯,不快活嗎?你再不好好對陛下,你以後就喝不到她做的魚湯了。」

可惜,傅浪壓根兒不買帳。

「就算她長得再美,做的魚湯,味道也太一般了,不喝也罷。」

「你這麼不識抬舉,就別怪我了。」祁清清朝傅浪陰森一笑,一把抓住傅浪,再踩碎了腳底的一大片琉璃瓦,讓傅浪掉了下去。

天旋地轉的下墜中,傅浪被瓦片砸中胸口,疼得她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她只感到後悔,十分後悔,跟二百五混在一起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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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與陛下奉子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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