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楚鱗癱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謝君修跟她說話時也只是斜個眼睛看著他,連頭轉都不想轉一下。
昨晚實戰是和傅掌教對練,結果自然是慘烈的。
本來依照楚鱗的性子,能偷一分懶那就是一分,從不肯多廢自己力氣。然而傅掌教怎麼可能讓她如願,當然看得出來並沒有拼勁全力,然後,就一直打到她虛脫為止。
事後蘇曜還來專門問她,是不是她和顧藺夏得罪傅掌教了,明眼人一瞧就瞧出來了,傅掌教顯然是在針對他倆。
楚鱗大概猜到是為了什麼,自己平時和同學對練時,從來不去主動找人,能少打一次就少打一次。第一次對練的時候,她出手就是多方齊攻卯足全力,把第一個和她對戰的人,打得可不輕躺了兩天,也藉此立了個下馬威,除了李達山也很少有人主動挑她了。
划水的次數多了,傅掌教當然也看出來了,這不,就親自來和她對練了。
修行就容不得馬虎,即便是資質再高,也必須踏實刻苦。現在靠著天賦可以碾壓他人,那日後呢?誰又說得清楚。
「好,我知道了,再見!」楚鱗目送著謝君修出門。
沒有聽見熟悉的關門聲,倒是在門口看見封煦陽的身影。這小子來得真及時,要不然等會自己還得下床給他開門。
「君修再見啊!」封煦陽看著謝君修的背影揮手告別著。
封煦陽關好門,駕輕就熟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每個房間的布局一樣,大同小異罷了。
看著桌上還熱氣騰騰的茶水和早點,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帶回來的。
「想不到謝君修對你還挺好的嘛!」封煦陽打趣道,當然是另有所指。
這屋子非一般的材料製成,可以隔絕聲音,外面聽不到。現在房間里就他們兩人,自然說話也不用太注意。
楚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對啊,你和他住一起,他對你也好。」
謝家的家風很嚴,這只是最基本的人際來往要求。
都是大家族出身的,楚鱗和封煦陽又怎麼不知道,從小當然也是受過這樣的教育。不過兩人從小就野,也不拘著他們性子,只要大方向沒問題,楚老爺和封老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那你覺得謝君修怎麼樣啊,考慮考慮?」封煦陽賤兮兮地問道。
「你的冰姑娘是不想要了是吧?正好我也不想動,睡了。」楚鱗輕飄飄地問道,閉著眼,一副馬上就睡覺不理他的樣子。
封煦陽忙倒了杯水,半蹲在楚鱗床邊,哀求道:「鱗爺我錯了,來喝口水,吃了早點收拾收拾咱們就動身吧?」
楚鱗眼珠一轉,盯著封煦陽,頗有些無語。
「不是我說,封子,你現在怎麼這麼狗腿了?以前都是想著法子當我大哥,占我便宜,現在想通了?一口一個鱗爺叫得比誰都順溜。」
封煦陽訕笑一聲,有些不好意思,但臉都沒紅一下。
「我這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嘛,韓信尚受胯下之辱,我這叫兩聲也不吃虧啊。再說了,要是這事成了,您就是我一輩子的鱗爺!」
楚鱗冷笑一聲,「人家是能屈能伸,你是一直屈啊。沒成就不是了?」楚鱗眯著眼,含著警告的意思。
「鱗爺!成不成都是!」封煦陽忙拍著胸脯保證。
「我發現這幾個月沒見,你是皮變厚了,尤其是臉皮。」楚鱗從床上坐起,接過水抿了一口,將杯子還給了他。
「你先坐一會兒,我收拾一下。」
楚鱗從柜子里隨便找了套衣服換上,她心中已經有了個大致的計劃,等東西準備好了就可以去勾搭姑娘了。
自從掌握了用靈,楚鱗覺得自己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質的飛躍。
以前潔面洗澡洗頭一類的事情,就算有僕人的服侍,做好了準備,也需要自己親自動手。而現在不一樣了,直接操縱水靈就可以迅速清潔了,嫌冷還可以用火靈加熱。這樣也可以順便避免謝君修發現的尷尬。
桌上的早點雖還冒著熱氣,但已經是強弩之末,不是溫度最可口的時候了。
楚鱗隨意用了點火靈,加熱到喜歡的溫度。拈起一個包子吃,將剩餘的推給封煦陽示意他想吃就自己拿。
見識到楚鱗控靈的技術以及用到的地方,封煦陽有些驚訝,她好像將靈用在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此得心應手,像是天生就會。
「鱗爺,你這控靈的本事有點厲害啊。」封煦陽咬了口包子,「還有你怎麼想到用靈來干這些事的,太妙了!」
楚鱗挑了挑眉,「也沒什麼,謝君修用靈燒洗澡水給了我靈感。」
封煦陽有些詫異,他倆某些方面還真像。
「對哦,就是剛來學院那天晚上,你們還在努力燒水的時候,我已經用上了他幫我弄來的熱水了。」楚鱗補充道,吐了吐舌頭,得瑟得不行,「這種好室友你不想要?」
楚鱗還記著剛才封煦陽調侃謝君修對她好的事情,見准機會就刺激他一下:沒想到吧,你又臟又累的時候,爺已經乾乾淨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氣不氣氣不氣,是不是不平衡,略略略。
楚鱗捏了個訣子將手指清潔乾淨,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吧!」
封煦陽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裡面還有好些吃的,「你才吃了一個包子,就不吃了?」
「你吃了吧,最近被逼著吃了那麼多東西,不想吃了!」楚鱗擺擺手。
「要是被蘇曜知道了我就完了,都怪你說我以前搶你吃的,最近他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封煦陽雖這樣說著,拿包子的手可是一點也沒有松,嘴也沒停過。
「知道了,走吧!」
昱州封家,也是當地有名有姓的大族,世代耕讀傳家,雖不算什麼望族,但在文壇學界的份量不清。到了封煦陽的父親封濟海這一支,棄文從商,不免遭到家中反對,當年一鬧差不多就是斷了聯繫。
昱州封家,也算是當地有名的世家大族,追溯族史已有二百年。而這種傳承越久的大家族,規矩限制往往也是最多,繁文縟節家風門規數不勝數。
封煦陽他們這一脈是封家正苗嫡支,本來不出意外的話,封煦陽從小過的日子應該就是那種大家族裡規矩卻枯燥的生活。
然而這只是假設的情況,現實中充滿了變數。
封煦陽的父親封濟海,在年輕的時候立志於經商,當然受到了封老太爺的嚴肅反對,當年因為這事,封濟海同封家一度決裂。
為了經商方便,封濟海和其妻白詩遷居辰州寧陽城,也是在那裡誕下了封煦陽和他的妹妹封萱兒。
封濟海和楚憲是早就認識的朋友,又都住在寧陽城,兩家離得不遠,封煦陽封萱兒兩兄妹小時候就常和楚鱗一起玩。
一年前,封濟海和夫人在去漠州的途中遇見山匪,慘遭殺害。自此,封家的產業與未來的擔子都落在了封煦陽的肩上。好在,有楚憲的幫忙一切處理起來還算順利。
封煦陽對經商沒有興趣,封濟海也從沒有強迫過他,由著他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封濟海亡故,他那偌大的產業沒人打理,封煦陽從小沒學過定然是不會的,況且也沒有興趣,封煦陽便將其悉數變賣,只留下了最核心的一部分,也算是父親多年心血留下的念想。
封濟海雖然不說,但封煦陽看得出來,他還是想同家中和解,日後魂歸故鄉。在外奔波了大半輩子,還是想著落葉歸根。
封煦陽便帶著封萱兒返回昱州。這一來是為了安置父母靈柩,二來是封老太爺去世前按例留給了封濟海一份家業,他還需要回去打理。封老太爺這些年氣歸氣,但心中還是一直有這個小兒子的,該有的一樣不少。
封煦陽回來以後,同封萱兒在本家裡住了一小段時間。封老太太對著這兩個長年在外的孫子孫女自然是喜歡的,不過在這的約束太多,他們倆從小野慣了,當然渾身都不舒坦。沒多久就搬了出來,去到封老爺子給他們留下的宅子里。
這些情況楚鱗當然是知曉的,封煦陽面上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需要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她之所以答應得這麼痛快,除了和封煦陽的交情外,也想有個人能夠和他相互扶持,有個照應。當然,前提是那個蕤冰姑娘得過了她這一關。
「鱗姐姐!」
剛進封府,就見著一個鵝黃的身影撲過來,直撞入楚鱗的懷中。
「喂,萱丫頭,你哥還在這兒呢,就沒看見!」封煦陽不滿地抗議,狠狠地揉了一把封萱兒的頭。
「你幹什麼呢,哥!我頭髮都弄亂了。」封萱兒用手整理著自己的頭髮,一手拉著楚鱗,「我當然看見哥了,鱗姐姐又不常來,你反正隨時都能見著,我當然是先招呼鱗姐姐了。對了,鱗姐姐,你怎麼想起來看我了?」封萱兒轉頭問著楚鱗。
「進屋再說吧,不急。」
「好。」
楚鱗任著封萱兒牽著往裡走,留著封煦陽孤零零一人在後面。
真不知你到底是誰的妹妹,小沒良心的。封煦陽酸溜溜地想著,默默地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之前,楚鱗和封煦陽去了成衣店買了男女裝各一套,然後又去了買了些脂粉和首飾。去客棧換好了行頭,重新了輛馬車才回去。
封煦陽不明白為什麼,先前還說不去封府,怕封萱兒泄露了她的行蹤,怎麼現在又要去了。
本來在他的設想中,楚鱗還是住在客棧當中,有行動他再出來就是。
楚鱗解釋道,若是父親真想找她,她不信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那隻能說明他是故意放水;這其次嘛,既然婚事還沒有正式定下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尚有一線逃生可能;還有,到時候女裝出現在街上遇見封萱兒更麻煩,容易露餡,還不如一早安排好她,通通氣。
至於為什麼要換一套衣服回去,那還不是怕他們家下人懷疑:明明是個男子為何小姐要喊姐姐?
「啊?所以鱗姐姐你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玩的?」封萱兒一臉欽佩,「那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楚鱗點點頭,繼續瞎編道:「所以啊,為了不被我爹發現了,你千萬別露陷啊。現在我叫林秋兒,反正你一直叫我鱗姐姐,鱗姐姐林姐姐也沒差,沒多大問題的。」
封萱兒重重地點了點頭,拍拍胸脯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放心吧,林秋兒姐姐,我一定不會說漏嘴的。」
「很好。」楚鱗也是一臉鄭重,像是在交代什麼天大的事情,「還有,為了行動方便,有時候我會穿男裝,那個時候我叫林儲秋,千萬記住了。林儲秋和林秋兒是龍鳳胎,所以長得像名字也像,記住了嗎?」
「記住了,麟哥哥。」封萱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封煦陽在旁邊看得一臉擔憂,他生怕封萱兒以後跟著楚鱗學壞了。
果然,誰家妹子誰心疼。若是楚鱗有哥哥的話,怕是早就將封煦陽給修理一頓了。真的要細究的話,楚鱗應該是他帶壞的,雖然本身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乖寶寶就是了。
「那鱗姐姐這次會在這邊待多長時間呢?」封萱兒問道。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會待上幾年。」楚鱗頓了頓,補充道,「我也進伏靈院了。」
封萱兒聽到這個消息微微張大了嘴,獃滯了片刻,而後怒氣沖沖地看著封煦陽。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鱗姐姐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封煦陽看著眼前這個捏著拳頭氣鼓鼓的小姑娘,想起了以前見過的河豚,生氣時就是這副樣子。
「是哦,都是你哥的主意哦。」楚鱗看熱鬧不嫌事大,還要添一把火。
「我這不是入學后才知道,怕寫信說不清楚,事情傳到楚伯父耳中就不好了嘛。現在一放假,我不是就把她帶來了?」封煦陽急急解釋道。他這些年最大的成熟應該就是對妹妹變溫柔了。
封萱兒想了想,覺得封煦陽說的挺有道理的,但還是好氣哦,悶聲悶氣地說道:「好吧,我原諒你了。不可以有下次哦。」
得到了妹妹的原諒,封煦陽自然是連連答應,至於下次要不要瞞著,下次再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