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莫愁前路無知己
蔣英豪,有點不高興。
因為,我們把他從地下大廳的辦公室里,趕了出去。
我們把小小的辦公室,收拾成補習室。
門一關,倒也鬧中取靜。
沒有上場的人,就同宋平窩在裡面,聽他叨叨。
宋平果然是個學霸。
聽他自己吹噓,他在外面當家教的話,每小時一百。
哎。
知識改變命運啊。
我苦巴巴地給貓姐打工,原來這麼不值錢。
那麼,宋平跑來給我們補習,成本也挺高的。
於是,我又提心弔膽地,和宋平,探討了,關於報答的問題。
宋平居然首先,和林寒,問了同一個問題:「那個,林寒,你打算怎麼報答他?」
我當然是實話實說:「我和他,就是一場交易。他幫我打擂台,我會將家傳秘籍給他。」
「秘籍啊?」宋平有點高興:「你捨得?」
「捨得。」我鄭重地點點頭:「學了我家的秘籍,就是我家的傳人。我會正式收他為徒。」
宋平更高興了:「那你豈不是,無意之間,佔了他的便宜?」
我對著宋平擠擠眼睛:「此事不可聲張。估計這一層,林寒還沒有想明白。」
宋平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放心,我斷不會提醒他。」
「那……」我決定趁此歡樂的氣氛,直擊主題:「你打算讓我,怎麼報答你呢?」
宋平還想客氣一下:「不用,不用,咱們同學一場。」
我臉一沉:「說人話。」
宋平一驚,笑臉一收。他低下頭,糾結了半天,抬起頭來,扭捏道:「你真的,要報答我?」
我打斷他:「當然,受了你們的恩惠,我自然要報答。不報答的話,我心中不安。但是,我有幾個原則。」
「原則?」宋平傻獃獃地重複道。
「不錯。」我一本正經:「第一,我不做我不喜歡的事情。第二,我不愛我不愛的人。」
宋平一愣:「你這個原則,也太寬泛了。」
我得意地點點頭:「除了上述兩條原則,其他的,你隨便提。」
宋平,突然嘆了口氣:「那,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不如,先攢著吧。」
好的。
先攢著吧。
這樣,我既沒有受人恩惠的心裡負擔。
又有些,小小的僥倖心理。
說不定時間一長,他就忘了呢?
額。
當然,我絕對不是一個逃避責任和承諾的人。
就算是勒緊雪球的褲腰帶,縮減了雪球的貓糧,我也會砸鍋賣鐵地報答那些對我有恩之人。
宋平的補習,果然是有效的。
我和林寒,進步了不少。
連陸敏,都慕名而來,每天晚上,擠進了狹小的辦公室。
我們幾個腦袋,擠在一起,熱烈而友好地討論。
反而打擂台,變成了順便做的事情。
蔣英豪,把我和林寒的賠率,一降再降。
原因是,我們幾乎沒有輸過。
再這樣下去,蔣英豪非破產了不可。
他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我和林寒,成了他的招牌。
白無常和黑蓮花,和德信行,互相成就。
白無常和黑蓮花,一時間,名聲大噪。
而德信行,風頭無兩,看客爆棚。
但是,我暗暗擔憂。
正所謂,瘋狂,就是滅亡的開始。
出頭鳥,是要被打的。
有些事情,還是低調一點好。
太高調,是情商不高的表現。
果然,我們很快,就開始不順遂了。
首先,我們被齊弦盯上了。
齊弦這廝,居然帶了一幫人來德信行。
砸場子啊?
不過,他那群人,是烏合之眾。
趙冰之類的紙老虎,是我的手下敗將。
不足為懼,不足為懼。
所以,當齊弦之流,走進德信行,我一點都不虛。
齊弦,帶著七八個人,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小辦公室的門口。
我,林寒,宋平,陸敏,正在吃烤豆腐和烤茄子,滿手滿嘴的油。
林寒,見到齊弦,有些詫異。
但林寒果然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他不動聲色,只是翹著個二郎腿,將兩手搭在椅子靠背上,饒有興緻地望著齊弦。
齊弦,還是那麼,額,招人喜歡。
他一身黑色帶金色騰龍圖案的運動裝,一臉冷峻,有點鄙夷地環顧著擁擠的小辦公室。
「就這個地方?」齊弦嫌棄地冷笑:「林寒,你也待得下去?」
林寒自嘲地一笑,竟伸出手來,將自己油乎乎的嘴,擦了擦。
我見林寒沒有爭鋒相對地懟回去,好生氣悶。
於是我站起來,走到齊弦面前。
齊弦好高。
我站在他面前,只能抬頭仰視他。
在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我感覺自己決策失誤,有點沮喪。
但是,輸了氣勢也不能輸場面。
我抱著手,叉著腿,做出一副痞氣的模樣道:「齊弦,你想咋地?」
齊弦居高臨下地,將我望了望,饒有興緻:「你,就是黑蓮花?」
齊弦的氣質儒雅,聲音也好聽,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但我是誰呀?
我又不是無知無腦,只看皮相的俗人。
額。
當然啦,我偶爾也會對長得好看的人,產生花痴的衝動。
所以,我的語氣突然,沒有徵兆地一軟,如同三月春風般:「對呀,齊弦,我就是黑蓮花。你,你咋知道的?」
齊弦笑眯眯地,湊到我面前:「黑蓮花的大名,我如雷貫耳,怎麼會不知道呢?」
齊弦的臉,就如同希臘的雕塑,美輪美奐。
我的腦子,似乎有點短路,連嘴,也有點不聽使喚了:「是,是嗎?虛,虛名罷了……」
齊弦的周圍,似乎升騰起,一層霧氣。他的臉,朦朦朧朧的。
我有些詫異,感覺自己應該是陷入混沌了。
混沌間,只隱隱聽到齊弦的低語:「歐陽君,你看,我們倆穿的衣服,像不像情侶裝?真是有緣分……」
我低頭去看我的貌似插秧裝的黑色運動服,心中莫名的激動,結結巴巴道:「是,是嗎?」
正激動中,我的衣領,突然被人揪住。
一轉眼,我似乎就被人提溜到了空中。
我剛想掙扎,就被無情地扔到了小辦公室的中間。
我灰頭土臉,勃然大怒。
竟在我的男神面前,讓我出醜!
我來不及整理我的衣領,定睛一看,竟是林寒。
只見他擋在我和齊弦中間,揮舞著兩隻油乎乎的手,一臉不屑地對著齊弦道:「有些人,頭腦簡單,說話顛三倒四,讓你見笑了。」
頭腦簡單?
顛三倒四?
我好不服氣。
不服氣,不是因為林寒對我的評價。
而是,林寒儼然一副,我的發言人模樣。
我剛要發火,只見齊弦微微一笑,客氣道:「哪裡,哪裡。」
這兩人,竟一本正經地,虛以委蛇。
林寒臉一沉,打破了兩人的尷尬假笑:「齊弦,有何指教?」
齊弦也臉色一肅,冷聲道:「林寒,我多次相邀,與你在修羅場上一戰,你從不應允。但不久前,我聽說你與一個不知所謂的女生去了修羅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一聽,心中莫名一慌。
我,果然變成江湖傳說了。
齊弦莫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果然,齊弦彷彿吃醋一般:「林寒,你是在輕視我嗎?」
我覺得,此時此刻,我作為那個傳說中的不知所謂的女生,很應該現身說法。
於是,我清清嗓子:「齊弦,這個事情吧……」
哪知,林寒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齊弦,不是輕視你。這個女生,不是不知所謂。你和我,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我一聽,更慌了。
哇哦。
我有那麼膩害嗎?
聽人誇獎自己,真是很難抑制,內心的飄飄然。
林寒這麼看得起我?
他果然是存著要拜師的心了?
或者,他有意抬舉我,是為了震懾齊弦?
我正努力地分析局勢,又聽齊弦道:「確實。我自咐學藝不精,不敢挑戰黑蓮花。但是,林寒,白無常如今風頭正盛,我倒是發現一個,可以與你切磋一二的機會。」
我終於明白了。
這個齊弦,也是個強迫症。
就像獨孤求敗一樣,求什麼不好?非要求敗?
有些人,叫做排名強迫症。
或者叫做對比綜合征。
抑制不住,內心想去和別人進行對比的衝動。
於是,這種人,就會瘋狂地去挑戰別人。
齊弦大怕是想借蔣英豪的擂台,來挑戰林寒。
這種狗皮膏藥,真是可怕。
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狗皮膏藥,也有可能,成為別人的狗皮膏藥。
林寒,大概也明白了齊弦的意思:「那麼,你是想上台挑戰我?」
哪知,齊弦搖了搖頭:「林寒,我的兄弟欠你一個人情。今日,我就來還給你。」
嗯?
齊弦這是什麼腦迴路?
見我們不解,齊弦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在這裡打擂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管你們有什麼苦衷,林寒,我齊弦當你是兄弟,就不能看你受苦。以後,協會這幫兄弟,都輪流來幫襯你們。」
我突然,有點感動。
雖然,齊弦的好意,不是給我的。
但是,這些耗子屎,能在這個時候,來送溫暖,著實讓我沒想到。
所以,人,真的是很複雜。
沒有純粹的壞人。
也沒有毫無瑕疵的好人。
就好像一杯咖啡,三分苦,或者三分甜。
曾經我恨得牙痒痒的趙冰之流,某一天,竟然也會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我正感動中,只聽林寒來了句沒頭沒腦的話:「齊弦,讓兄弟們,進來吃烤豆腐吧。」
於是乎,這個被齊弦各種鄙視的小辦公室,被塞進了越來越多人。
烤豆腐,還有烤茄子,很快被瓜分一空。
趙冰之流,開始輪流出現在擂台上。
宋平的補習班,人越來越多。
蔣英豪對我們又愛又氣。
他抱怨我們把教室搬到他的辦公室去了。
但另一邊廂,源源不斷的擂台新人,又讓他笑逐顏開。
所以,蔣英豪在這種糾結之中,對我們聽之任之。
但是,麻煩的事情,還在接二連三。
除了齊弦之外,又有一個人,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