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一

他們跟著德西來到了密林深處。

山路崎嶇，這裡跟那種完全的荒蕪有所不同，樹下是平地，那些茂盛瘋長的野草顯然是被打理過，只不過打理得相當粗糙罷了。

令眾人驚愕的是樹上的房子，一堆樹枝堆在一起，裡邊鋪著乾草，上邊蓋著一張巨大的某種不知名植物的葉子，便是一個屋子了，有的大有的小，因為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單身漢。

此時此刻，他們都從屋子裡出來，站在樹枝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聞薙一行人。

趙幸會張了張嘴，靠到聞薙身旁，乾巴巴說：「好多鳥窩，他們是鳥人嗎？」

「......」

德西摸著口袋裡的小舌頭，臉色看起來還不錯，他扭頭對眾人說：「好了，你們下午的工作結束了，晚上再出去繼續尋找食物吧，今晚要是找不到食物，可是要遭受懲罰的。」

他說完，轉身很是傷感地繼續說道：「我們這裡孩子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飯了，看這一個個黑瘦黑瘦的。」

李金樂湊到趙幸會耳邊，「他們本來就黑啊。」

德西的臉一僵，血盆大口隱隱又有要張開的跡象。

「......」聞薙扭頭看著李金樂，「你跟趙幸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趙幸會之所以能和聞薙穩穩噹噹地做這麼多年發小兼兄弟，就是因為兩人這張嘴，一個毒，一個啥事兒都能吐槽兩句，湊在一起，就是個鐵人也得脫層皮。

現在愛吐槽的再加一個李金樂。

「晚上七點下來用飯，現在回我們給你們各自安排的房子吧。」德西說。

趙幸會和李金樂異口同聲，「您還知道晚上七點？」

德西：「......」

血壓快要爆表的德西不在搭理這兩人，轉身對眾人說：「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房間，不許隨便串門，不許隔空喊話，好了，我給你們指你們房子的位置。」

德西伸出瘦弱的手臂，把每個人的房子都指出來了。

都在樹上，有的高，有的低。

「我這怎麼上去？」趙幸會仰頭看著高聳入雲的老樹，回頭想問德西，發現老人已經回到樹上，鑽進了他的屋子裡。

聞薙也看見了，瞥了一眼又收回視線，「老當益壯。」

趙幸會的屋子跟聞薙的是挨著的，腳下還有一家人，一家人齊齊整整地站在上面，從上往下俯視聞薙和趙幸會，眼珠子轉都不帶轉一下。

趙幸會感覺雞皮疙瘩都瞬間起來了。

「看個屁。」

趙幸會還在發著毛，就聽見自己旁邊的聞薙語出驚人。

「！」

幾個NPC齊刷刷地鑽回到了屋子。

這樹能承載住這麼多人和屋子，看起來是尤為粗壯結實的，也並不需要他們手腳並用地爬，有藤蔓編製成的爬梯。

分配給他們的屋子也很狹小，宛如一個鳥巢一般懸在空中，裡邊鋪了乾草，隨便動一下，都能聽見樹枝彷彿斷裂的聲音。

聞薙盤腿坐在裡邊，頓了一下，點開手環上的屏幕放大。

一個完整的電腦屏幕投影出現在眼前。

這是他們的直播頁面。

彈幕此時此刻還沒停，雖然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人在說話。

[這次的主播好佛系啊，他們都不要禮物的嗎？]

[現在已經五點了吧，還有七個小時，我記得，喪命要求每個主播每天直播時長不得低於八個小時，禮物好像是根據主播等級而定。]

[新人的要求會低一點。]

[這個頻道不太友好啊，競爭也太大了，十幾個人，這麼分開，鏡頭也分開了，總共才一百多人看，分十幾份......]

[這次這群主播不會團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薙看見屏幕右下角是自己這邊的景象，禮物排行榜還是那兩個人，觀眾人數是137。

主播看不見所以鏡頭的總觀眾人數，但網友可以看見，他們可以隨時切換直播間。

[可是，總共一百多，就有一百多在小鳥這裡啊......]

[那不然去哪裡？]

[喂，小鳥，你為什麼會當主播啊？]

聞薙神情淡淡的，「因為窮。」

[那小鳥要加油哦，喪命是個聚寶盆，摳一塊都夠一個人揮霍一輩子了。]

聞薙看著自己禮物收益那裡的十五喪幣，頓了頓，問：「誰都可以進入喪命當主播嗎？」

[不是。]

[喪命有自己篩選條件，只有他認為合格的人，他才會收入對方。]

[喪命還是很公平的，像我這種錢多得沒地方燒的死富二代就是不可能進來當主播的。]

[樓上錢多得沒地方燒給小鳥送禮物啊！]

[送就送。]

看起來好像很中二。

聞薙手搭在膝蓋上，不參與這種三四五六歲般的鬥嘴。

他抬眼，就看見屏幕一黑，然後一個巨大的血手印按在屏幕上，最後爆開，屏幕重新恢復成原狀。

[念念不忘給主播「處處聞啼鳥」按下一個血手印]

聞薙剛來，還不清楚喪命app的禮物等級，但看接下來的彈幕，大概可以猜出這個禮物意味著什麼。

[！！！再按一個唄，再按一個小鳥今天的任務估計就可以完成了吧？]

[血手印有首頁展示嗎？]

[好像是有的，在首頁會短暫的飄紅。]

聞薙還沒來得及點進首頁，直播間里就呼啦啦地不知道從哪裡找過來的一群網友，人數一下子飆到了一千多。

[首頁來的，打卡。]

[按抓。]

[我以為是有什麼刺激的場面，就這？]

[美食頻道果然與眾不同，打個坐你們都能砸兩千塊？]

[有這個錢不如去燈神的直播間撒撒花，兩千還是可以進排行榜的。]

[燈神yyds！不過這個聞啼鳥感覺也還可以。]

[喪命難道是靠臉吃飯嗎？]

[......也不是不可以啊。]

[別人哪兒都吹你們燈神行不行？真以為全世界都喜歡燈神？]

[就你們燈神厲害，別人收個禮物都不配是吧？]

聞薙以前也經常會看遊戲直播，當然知道有網友之間吵架就是這麼突如其來。

可能是因為被刺激到了，本來在聞薙直播間默不作聲看他打坐的網友紛紛都跳了出來，彈幕上頓時又是陰陽怪氣又是刷禮物。

091：你不管管？

聽見房管的聲音，聞薙按下靜音，說道：「我是新人，這對我有利。」

091：吵架是要受罰的。

聞薙笑了笑，挑眉，「我沒參與啊。」

091：「......」

但彈幕里卻慢慢停下了吵鬧。

[艹，直播有回放嗎？我要回放！]

[小鳥笑起來太好看了嗚嗚嗚嗚嗚!]

[這是什麼寶藏主播！笑起來好撩啊！]

[難怪你們連他打坐都送禮物/撇嘴。]

[閉嘴你他媽的！]

有人樂意捧大主播，有人就樂意玩養成。

聞薙看起來十七八歲，穿得乾淨，話少心狠，不拖泥帶水，不矯揉造作，早在一開始就把他們圈住了。

現在從首頁進來的人一口一個不如燈神，如果說剛開始他們還在觀望要不要養養，這麼一搞，他們直接把聞薙劃成了需要自己保護的可憐新人主播。

「別吵了。」他是笑著說的，語氣也很好。

而首頁來的人，儘管不想承認，卻還是默默地留了下來。

好看的人誰都喜歡啊。

聞薙陪著他們聊了一會兒天，看見今日收益已經有了三千多，依然是今天任務的三倍，邊關了投影，倒在乾草上睡覺。

誰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呢？

是去洞穴里撿舌頭，還是去土裡挖眼珠子，聞薙都懶得想。

聞薙是個明白人，他想事情從不往複雜了想，091也說過，包括主播守則和條例，完成任務，達到要求，不違反條例，就夠了。

他今天任務已經完成了，也沒違反規定，只看接下來那老東西......那NPC想幹嘛。

天色逐漸暗下來。

樹下燃起篝火，聞薙坐起來，眯著眼睛看下去，說實話，他覺得這裡的土著比那干樹枝看起來還要更好燒。

「聞薙，咋辦？我禮物還差八百。」趙幸會盤腿坐在地上，有些不安，火光照在他臉上，他滿臉的焦急。

聞薙用樹枝在火堆里戳來戳去，「你那兩百怎麼來的？」

趙幸會有些不好意思，「我說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知道直播沒關嗎？」

「我知道啊，網友也知道，但我不想受罰嘛，不過感覺受罰還挺好的，你看周哥現在放飛得沒邊了。」

聞薙抬眼去尋周富貴。

對方在身上蓋了一張芭蕉葉，睡在火堆邊上，所有人都愁雲慘淡，驚惶不安，他封號三天，連他的鏡頭都直接抹了，三天後才會把放出來。

周富貴翻了個身，睜開眼睛，對上聞薙的視線。

「看啥啊小夥子？看哥慘啊？」

聞薙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李金樂湊了過來。

「我有三百多了，你們多少？」

聞薙把火堆戳得火星四濺，「知道還問？」

李金樂表情一僵，訕訕地把手縮了回去。

過了會兒，他小聲說：「只能看見人數，不知道收益啊。」

聞薙沒說話。

趙幸會看了看自己好友，又看看李金樂，趕緊打圓場，「咱們還是想想怎麼幫這裡的人尋找食物吧？」

李金樂耷拉著腦袋，「找不到能怎樣？殺了我們嗎？」

聞薙身形頓了頓，他側頭看著李金樂，輕聲道：「說不定。」

趙幸會還沒反應過來，「什麼說不定？」

李金樂知道聞薙指的是什麼，他吶吶，「不會吧，殺人違法的啊？！」

彈幕上又因此熱鬧了起來。

[？？？]

[怎麼回事，這群主播還在狀況外？]

[你們房管沒有對你們說嗎？]

[你們房管該不會是091吧？091話特別少，最懶得跟主播嘰嘰歪歪，死在他手底下主播數量可以排喪命前三。]

[算了，我也在喪命看過好幾年直播了，我給你們科普一下吧。]

[喪命會給主播下達任務，單日任務沒有完成沒有關係，可以累積到第二天，也可以累積到一周，如果你的單日任務是收益一萬，你前六天都是零收益，那麼在第七天，你要完成七萬的收益，否則將會被封號。]

聞薙停下戳火堆，語氣冷淡，「封號，就是喪命對嗎？」

[沒錯，封禁只是停播，但如果封禁三天，任務就會堆積到剩下的四天，如果是七天呢？那就只能靠網友給主播後台砸錢，主播後台的直接受益與喪命是五五分，所以......]

[而隨著主播等級的升高，頻道的難度不同，喪命定下的任務指標也跟著拔高，我看了，你們現在每天的任務是一千，這在喪命......完全是幼兒園水平，091怎麼會被分來管F級？他一般都呆在B區。]

[除了喪命交給你們的任務，你們還得完成劇情交給你們的任務，否則，結果都是一樣的。]

看完這個網友說的這些，趙幸會和李金樂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般來說，一個頻道，能出去三五個主播算不錯的成績了，不過放心，喪命會匹配新的成員給你們。]

[新人時期是最好培養感情的了，到了後邊，每個主播心裡都長了百十來個心眼，很難會有真正的朋友。]

[還有......等等，我去！燈神到我們直播間來了？]

[！！！！！！]

[燈神被匹配到F級了？]

[燈神到F級......確定不是來玩兒的？]

[不管怎麼說，啊啊啊啊啊好激動啊！小鳥你一定要給媽媽爭氣啊！]

聞薙低著頭，心不在焉，「我爭什麼氣？」

[逆子！]

「你就在這裡坐著吧，我們等會就吃晚飯了。」德西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指著聞薙旁邊空下來的一個地方說。

聞薙扔下樹枝，抬眼去看這個在彈幕里被無數次提起的人。

夜色深濃，火光明明滅滅。

來的青年穿著黑色長風衣，扣子扣到最上，下頜鋒利，眉眼俊秀，鼻樑倔強高挺，他坐下來，一隻手撐在身後的地面，長腿懶洋洋的屈著。

火光影影綽綽照在他臉上，纖長眼睫投下一片鳳尾般繾綣艷麗的陰影，他神情顯得閑適懶散至極，眉眼之間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鬱與低沉。

聞薙不去看已經炸掉的彈幕。

青年抬起眼，看向聞薙。

他眼神像是刀子一樣一寸寸從聞薙臉上刮到脖子，又到身體四處，最後化成了綿軟無力的綢緞。

青年勾起嘴角，眼裡鬱氣分毫未散，慢悠悠開口跟聞薙打招呼，「你好啊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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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薙：叫我大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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