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貴公子闖世界 深牆院奈我何
第三回貴公子闖世界深牆院奈我何
李信自打從霍天手中得來神葫蘆,此後更是勤勉修練「滋增暗長」,心下也一直想著外出修藝之事。流年逝水,眨眼又一個春節,李信已十五歲,環英十七歲了。之後便是元宵,夜間,天龍幫眾孩子歡聚一起,商量山下看花燈。李信為孩子頭頭,發話道:「若步行下山,頗費時辰,我們當各人騎上一馬,下山之時,把馬匹系留在一位幫中弟兄家裡。」眾小孩齊聲歡呼。李信又道:「大家記住,我們集上觀燈時,哪一個都不要亂跑,以防走散。」小夥伴們牽來馬匹,正待上馬,李信忽想起一事,道聲:「等一下。」跑還府中,找到環英,拽她手腕道:「我帶你去玩。」環英驚喜問道:「到什麼地方?如此匆忙的!」李通道:「你不是沒去過外面嗎?我帶你到山下觀花燈。」李信將環英拉到天龍場,讓她上馬。眾孩子又呼喊起來,「李大姐來了」,「李大妞來了」。環英瞪了他們一眼。孩子們停下聲來,即刻又嘻嘻哈哈笑起。李信跨上馬,喊聲「出發」,眾人馬飛馳下山。
李信等人馳至山腳,沒跑多遠,便見無數麥田,眾人揀了一條馬路,馳過周山麥田,已到山下人家了,李信帶眾小孩走至一家房屋,知是天龍幫弟子家,叩開院門。李通道:「我是天龍幫的李信,請問能在此留下馬匹嗎?我們會付銀子的。」那開門男子知是幫主之子,忙道:「少公子好,我正是天龍幫弟子,你們不必付錢,且隨我來好了。」那男子把眾小孩帶至馬棚道:「你們是來看花燈的吧?好好觀賞,夜間回來,叩響大門,我聽見就會開門的。」孩子們系好馬,謝了那男子,徑直走向集市。
一伙人來到集市上,但見街道兩旁滿是花燈,紅紅綠綠,流光溢彩,皆興奮起來。李通道:「注意跟上同夥,不要走散。」說罷,眼睛已注意上了熱鬧的人群和眩眼的美燈。眾人行走間,忽聞前頭人聲鼎沸,覺得有趣,一同小跑過去,原來是舞龍、獅的。但見龍、獅舞得激昂活躍,觀看之人不住喝彩,李信等也是深深迷住。良久,眾人才過眼癮,回神來,繼續逛街,李信見一夥伴仍在觀看,喊道:「陳小弟,該走了。」李信以為說說,就會讓他收眼跟上,也沒再注意他,跟眾小孩走了。一伙人才走了片刻,忽聽一人道:「陳大勇呢?你們誰見了陳大勇?」李信猛悟,知是小陳還在觀看舞龍獅,道聲:「你們等等。」遂跑了回去。李信見了小陳,微慍喊道:「陳大勇,趕上伙呀。」小陳方醒悟過來,急急走至李信身前,問道:「大家都走了?」李通道:「都走在前頭了,我剛才不是喊了你么?」李信責怪著小陳,二人已跟上眾孩子。
沒走多久,陳大勇口乾舌燥,無意見了一個茶攤,默語:「我且買碗茶解渴,喝完茶后,速速趕上他們。」未告知眾人,便抽身去了茶攤。小陳掏了錢,換來一碗茶,「咕咚」一聲飲幹了,正要揩乾嘴唇,不料讓另一位小兄弟看見,喊道:「陳小弟,你又在作甚?不怕走丟了?」李信回頭見了,一時動起怒來,喝道:「你真是個野蹄子,叫你跟上咱們又為難你了?」小陳辨道:「我只不過買碗茶喝,不用多時就會跟上來嘛!」李通道:「說得倒輕巧,到時你走散了,你一人回去呀!」小陳氣惱道:「一人回去又怎了?我這就回去。」拔腿便跑離眾人。環英想喊住陳大勇,李通道:「不要理他,他當真會一人回去?」環英道:「若他回去了怎辦?」李通道:「他要去就由他去,自作自受!」眾孩子也不理會,只有環英放心不下。
卻說小陳跑出集市,牽了馬,一股勁地鞭馬上山,聞得山上靜悄悄,寂靜得讓人心中發毛。小陳不禁害怕起來,又想起鬼怪之事,只得閉了眼,快馬加鞭,伏馬背上,任馬狂奔,但聽耳旁呼呼風聲,這才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賭氣,更不該一人上山,哪怕呆在馬棚里等他們回來也好。正思索,駿馬停下蹄,小陳睜開眼,看是已到天龍府,急急跳下馬,跑入家室。他父親陳將官正擔心孩子夜間會跑去何處,見了陳大勇,憂去喜來,問他是否下山了。小陳也覺得委屈,竟流起淚來。陳將官又問是否被人欺負了,小陳倔強,說是沒有,只把與李信、環英等人看燈之事告知陳將官。陳將官默語:「沒有被人欺負,又怎會一人跑回家,還哭鼻子?這小子定是在哄我,我且去幫主家裡,等李信回來,問問他不就知道了?」當下走入李天木家,說明緣由。兩人熱情攀談起來。
約莫一時辰,兩人聽得外面一陣吵鬧,知是眾孩子都回來了,即跑入天龍場,陳將官見了李信,喊道:「少公子。」李信聽得喊聲,回頭一看,是父親和陳將官。暗想,小陳定是告知他父親和自己父親,讓他們懲罰自己了。當下站直身,準備一頓呵責。陳將官續問道:「我小陳因誰生氣了?是不是與你們吵了架?」李信回道:「是我,我罵了他。」陳將官一時驚愕,隨即笑道:「原來是少公子啊,不打緊的,那小子從小就喜歡賭氣,罵他一通也是應該。」李天木卻不悅,壓抑心中怒氣,平聲對陳將官道:「你去小陳那兒好好勸撫他,我有些話要與信兒說。」陳將官知曉李天木嚴肅,笑道:「小孩子嘛,打罵笑鬧是常有之事。少公子,你以後要常來我家玩玩,我會讓我家小陳聽你話的!」說罷回去。
李信、環英跟了李天木進家室來,兩人剛邁門檻,李天木忽轉身大喝:「誰讓你隨便亂罵人?」李信、環英嚇了一跳,只得怯懦懦呆在一旁挨訓。李天木又喝道:「他父親說他一人壯膽上山,回來后直冒冷汗,你倒是試試看啊,叫誰不害怕?」李信小聲道:「起先我聲告過大家幾次,注意跟上同夥,是他自己東奔西竄的,我忍不住,就罵他了。」李天木道:「你住嘴,且不管你警告過多少次,你當場耍脾氣就是你的錯。你原先口口聲聲說要為我效力,為了這點小事就動性子,叫我怎能相信你今後干大事?」李環英和宋露暉一旁勸阻,李天木才消了怒氣。道:「明日好好給小陳道個歉!」回房休息去了。宋露暉拉過李通道:「你父親素來看重下屬,你今日委屈了將官的兒子,叫他怎不動肝火?他愛惜自己在幫中信譽,縱使在孩子身上,也不能有絲毫過失。」
翌晨,李信欲上陳家道歉,李天木走來道:「昨晚我訓斥了你,你莫見怪,你是幫主的兒子,小事也得作大事看,我非但要護住天龍幫威信,也要讓你明白恭謙待人,不能執傲。快去賠個禮吧。」李信聽完,背身走了。
李信受了父親一頓訓,心裡苦悶了幾日,卻並未忘記修練「滋增暗長」之功,修練時,覺得內力運轉流暢,以前似溪泉之水,而今猶江河之水,時段長了,體內灼熱。李信收回真元,睜開眼,但見周身散發騰騰熱氣,默語:「不知我現在內力如何?」站直身,找來板凳,右手一拍,板凳面身、四足盡折。李信驚喜,想是半年來,力氣猛進不少。又想及神葫蘆一事,不如試試,看看結果。李信脫了外套,只穿白衣,戴上葫蘆,運起功來,正待溜出去,問問霍天是否看得見自己,忽聽一聲「小弟」,李信看時,原來是環英。環英走入房,並未見李信,自言自語:「小弟哪兒去了?」又見地上躺著斷碎凳,自語:「他怎會摔碎凳子呢?」環英抬頭掃視小房,便跑了出去。李信心下怪疑,我不就在她身邊么?姐姐她怎不看我?她明明看了我一眼,又怎麼跑了出去?李信糊裡糊塗的,竟轉不過彎。回想及剛才,方知是為神葫蘆一事,恰值此時,猛然醒悟,原來是自己隱形了,姐姐看不見。頓時樂了,隨即又想:「我且去外面走走,看看他們是否真看不見我!」走出房門,來到天龍場,見天龍幫弟兄操練武藝,走上前。彷彿誰也沒注意到他!徑直走到中間,站在一人身旁或另一人面前,還是沒人注意他。這下深信能隱形了!李信離開天龍場,輕溜溜又走向*,見庭中沒人,知是環英尋自己去了,待會兒還會回來修藝。收回真元,靜候環英。李信默語:「如今我能用神葫蘆隱形,可外出修藝了,我出去之後,家人定十分著急,不知我該不該將此事告知環英,環英會不會守住秘密。」猶豫間,忽聞一陣腳步聲。李信知是環英回來,即刻又運功,想用隱形術與環英逗玩一陣。環英尋不著李信,心下疑悶,放下鳴凰劍,坐樹底下猜測起來。李信見環英愁苦模樣,覺得好笑,喊聲:「姐姐。」環英嚇了一跳,這不是小弟聲音么?明明聽他在青石之上喊話,怎不見他人呢?甩甩頭、揉揉眼、咬咬指頭,不是在做夢啊?自己有問題么?李信見了環英怪異模樣,差點沒笑出聲來,續道:「姐姐,你沒看見我么?」環英走至青石旁,李信又避開道:「我在這兒呢。」環英吃驚不小,道:「小弟別捉弄我了,你小時侯總愛捉弄我,不知現在又耍什麼鬼把戲?」李信忽現身,拍了環英肩頭。環英似覺有人,側過頭去,原來是李信,一顆心險些跳了出來。回神時,環英方才明白,指李通道:「小弟怎會隱形?」又道:「小弟沒穿外套么?」李信正自得意嚇了環英一番,猛悟自己糊塗,露出馬腳,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話,后道:「我與你說了,你別說出去!」環英笑道:「怎麼?又一個秘密?」李通道:「這可比原先重大。」環英道:「你有什麼秘密,儘管講我聽,保證一個都不傳出去!」李信便把神葫蘆一事說知環英,環英聽了道:「這可是奇事,當真重大,但你要這葫蘆作甚?」李信又將想外出修藝之事與她講了,環英聽了直皺秀眉道:「你從盤山回了家還未一年,現又要外出,得需多少時日能回來,你走後,我又得一個人與自己玩了。你才是個小孩,在外面不能照料自己,我也放不下心。」李通道:「我在外若照顧自己不來,乾脆回來。姐姐怕寂寞,我會與姐姐寫信,姐姐也可找統領伯伯、叔叔們的女兒談心解悶呀。」環英道:「你就不怕父親、母親擔心?」李通道:「大行不顧細謹,你就與他們說,我去外地遊玩,玩累了就會回來。千萬不要說我學藝,若不然,父親說知各大門派,我能進得去、學得成嗎?」環英無奈道:「好了,你記得常與我們寫信哦!」李信樂道:「好姐姐,我一定給你帶幾件漂亮的金玉釵鐲回來。」環英戲笑道:「留著那些東西給你未來的好媳婦吧。」話落,眼光停在李信頸上葫蘆,續道:「對啦,讓我試試你的神葫蘆。」李信摘下葫蘆,給環英戴上。環英運功。片時,只聽得李信說話,「姐姐我看不見你了。」環英走至一邊。李信仍在原處喊話,「姐姐我看不見你了。」環英覺得李信迂拙可笑,暗想:「方才他不是如此戲弄我么?」喊聲:「小弟,我在這兒呢!」李信側身,走向說話處。環英卻早站在另處,走至其身後,收回真元,現出身來,拍了李信肩頭,李信嚇那一跳。環英笑道:「怎樣,讓人耍弄的滋味已領教了吧?」將葫蘆還與李信。李信只穿單衣,外頭呆久了,覺得身子透冷,當下別了環英,回房穿衣去了。
李信外出之意既決,默語:「我在外面處處要用銀錢,需得弄些銀子在身邊。」當下隱形,在父母房裡尋起銀兩來,好久在一瓷壇里尋著,用巾布裹了足三百兩,藏衣懷裡,輕步離開,又在馬棚揀了一匹青壯馬,背上包裹,正待上馬,隨即又想:「天下如此之大,我又不知峨眉、華山一些門派所在何地,怎去尋它們?」李信不禁犯起愁來,又自語:「我且去問問大圓球,他許是知情。」把包裹藏在石頭下,跑入霍家。一奴僕告知李信,說他還未回家。李信心下著急,不知大圓球躲在什麼鬼所在,藏在哪顆鳥樹上,日頭出來好久,還在睡呼嚕覺,做春秋美夢。卻也無奈,只得坐一大石上等著。良久,見得大圓球睡眼惺忪、搖搖晃晃走來。李信迎過去道:「大圓球,等你好久了。」霍天睜睡眼道:「少公子,有什麼事?你說今日見不見鬼,怎稀里糊塗睡到日頭曬屁股?肚子快餓扁了。」李通道:「霍大伯快快醒眼,我要你做件很重大的事。」霍天道:「少公子講講看。」李信拉了霍天進屋,拿來筆墨紙硯,坐在桌上,道:「麻煩給我繪一張圖,標明我們蒼岩山與各大門派所在方位,越詳細越好!」霍天沉凝片時道:「哦,公子要外出修藝,我差點忘了!我且好好給你繪著。」不久,地圖已繪好。李信看時,連大江、大河、紅日幫總分地都標上了。李信喜悅,謝了霍天,正待離開,只聽霍天喊道:「少公子且等,我有話與你說。」李信止步。霍天道:「少公子,你在那些地方偷藝,千萬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綻。有些東西很難學,你若看不懂武譜,不要勉強,乾脆別去研習,反之,會對你不利的。各派武藝各有特點,要知曉變通!你此次一行,又不知何時能回,記得常寫信與我,談談你的收穫、感悟,我在此想念你呢。」李通道:「謝霍大伯,我走了。」忽覺親情系身,將后外頭流浪,人生地弗熟的,可能要吃許多苦。心中一陣酸楚,背過身,噙了淚,邁步走開。身後傳來霍天話聲:「壯士去兮再還,少公子馬到成功!」
李信正走,默語:「我且再去瞧瞧姐姐、父母親!」來到家室*,環英正修練「滋增暗長」。李信端視環英一會,找來一根枯枝,在門口寫了「鸞鳳南去,鸞凰珍惜」之句,又輕至父母房口,看了母親宋氏一眼,出了家門,來到天龍府,遠遠瞧見父親及幾位幫中兄弟桌旁議事,暗想:「我會讓天龍幫強盛起來!到時他們犯不著整日憂心忡忡,讓人家欺負!」久才退身回馬棚,撿了包裹,牽上駿馬,十步一徘徊地下山去。
李信朝南走,打算先往嵩山一游,路上趕著歇著,看得外面花花世界,心下倒也自在,只是沿途之中多些叫花子,讓人頗不舒服。夜暮時,李信找得一家酒店,向老闆要了一間房,坐了桌,喊起飯菜來。小二問李信要不要酒,李信從未吃過酒,首次遠門,倒是有人叫他吃酒,心中好奇道:「拿一小壇來。」小二問道:「小客官想要什麼酒?」李通道:「隨便吧!」李信用完餐,打開包裹,取出一錠銀,讓小二找了。小二見李信帶如此多的銀兩,道:「小客官定是個富家子弟吧?許是在家待煩了,出來兜兜風?」旁邊幾位酒客皆望著李信,有些驚奇。遠處一位酒客望了李信一眼,看了看包裹銀兩,低頭喝酒,模樣怪秘。李信笑接過小二碎銀道:「確實如此。」小二引李信上房,道:「小客官好好歇著,我去打盆暖水來。」李信吃了一小壇酒,頭暈目眩,站不住腳根,默語:「我只當酒是香的,怎如此火辣?如此倒好,可睡個安穩覺。」正躺床上,微閉雙眼,小二已端來暖水道:「小客官洗個腳吧。」李信又坐將起來,脫鞋解襪。小二道:「小客官是第一次出遠門吧?」李通道:「你怎知道?」小二笑道:「像你一個孩子,若常外出,是不會帶上許多銀子的。」李通道:「我要在外頭呆很長的日子。」小二道:「話雖如此,但你不該把銀子都露出來。外頭偷盜、搶奪之人多得很,小客官以後小心。家店已發生多件偷竊之事了,不是嚇唬你,有位客官不僅讓人偷了銀子,頭也被割了,真是慘啦。」李信聽了,嚇那一跳,酒意消了一半,他雖會武藝,可未殺過人,想及血光之事,心裡當真未準備過,隨即又想:「反正我將后註定要打打殺殺的,自己遇上凶刺又如何?何必怕他們,且讓他們嘗嘗本公子的絕藝。」遂對小二道:「謝謝這位大哥提醒。」小二道:「畢竟此事不多,官府已盯上我家店,料想盜賊不敢囂張,小客官也不必過於擔心,若真有盜賊來,你大喊幾聲,幾個夥計興許能幫你,店中宿客也會相助的。」李信再次謝了小二,送他出門,回床歇了。李信閉了眼,想及小二之言,不久入睡了。及至半夜,忽然給一陣吵鬧聲叫醒。李信睜眼,仔細一聽,「有賊啊,快抓賊啊。」又聞得樓底「咚咚」作響,顯是有人聽了喊聲,趕著抓賊,默語:「不知哪間房出了賊?我且瞧瞧去,或能捉住他們。」李信正待起床,但見兩人走至床前,朦朦朧朧的,似手中操有兇器。李信心中一慌,嚇出一身冷汗,隨即生來一計,施展輕功,身貼帳頂。李信往下看時,一人已撩開睡帳,只手便往睡被上亂抓。那人似乎感覺沒人,低聲道:「他娘的,這小子跑了?」另一人不信,又在睡被上亂抓一通,仍是沒人,一氣之下,將睡被甩出睡帳道:「看看床底。」二人點了火,在床底下尋起來,二人尋不著,臭罵道:「這王八羔子當真跑了不成?」另一人道:「深更半夜,十幾歲的孩子吃了豹子膽?隻身往街上跑?」那人道:「且別管他,尋尋銀子在哪?他許是上茅廁了。」李信默語:「糟了,讓他們拿去銀子,我將后豈不要討飯吃?」膽子忽壯了起來,於睡帳上跳下,雙腳一蹬。二賊背上受擊,皆一個踉蹌,往前翻了幾個筋斗。二人回神,見是李信,一人道:「你小子躲在哪裡,倒教訓咱們來了。」另一人道:「抓住他,讓他交出銀子。」二人飛撲上去。李信飛起身來,雙腳又點在兩顆頭上。二人腳力不支,倒身在地。李信見是時機,返過身,於二人背上拍兩下,二人被擊穴道,全身酥軟,動彈不得。李信此時醉意全消,制服了兩盜賊,心中得意。仍聞外頭吵鬧不斷,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但見好些人大聲叫喊,往另處趕跑,默語:「他們不是在抓賊么?怎往別處追?許是此二賊耍了調虎離山計,佯往別處去,暗下又來到我房中。豈不知我已擒住他們,一伙人還在瞎起鬨亂跑。」李信運足力道,雙手挾起二賊,向人群跑去。李信看時,一蒙面漢手持短刀,緩緩後退。其面前一群人,小心向他靠攏,身後一堵牆,已是沒退路了。李信默語:「我當初還以為他們亂追人呢,原來另有一賊!今日可真湊巧,遇上兩路賊了。」便放開手中二賊,一旁觀看起來。李信借火光仔細瞧著,一人尤引人注意,右手捂臂,臂扎白巾,滲出鮮血。其八九是蒙面漢下手目標,蒙面漢行竊時,讓他發覺,兩人搏鬥受了傷。透過人群,再看那蒙面漢,幾乎已背貼高牆。牆根放有一隻繩鉤,許是蒙面漢翻爬之用,此後讓人追趕,又想用它出去,只是眾人追得緊,沒法脫身。那蒙面漢已十分著急,想尋一人稀之處衝出,但那受傷之人似乎已察覺蒙面漢心機,大聲喊道:「列位牢牢看住他,別讓他沖了出去!」又聽一人道:「大家不要怕他,上去打死他!」話落,幾位手操傢伙的人便欲動手。那蒙面漢忽然狂叫一聲,往一處猛跑,雙手推打。前頭兩位操棍者,與一位舉火者已被擊倒,後面一人也給他撥開了。蒙面漢正待脫身,那受傷之人眼尖,從旁趕來,一式勾腿,乾脆利落,將蒙面漢連人帶刀,絆倒在地。眾人乘機撲了過去,剪起蒙面漢雙手,捆了起來,扯了面罩。
李信見此戲已終,心下確實覺得好笑,這兩路賊同時遇上會武之人,方才那受傷者雖非武道行家,卻也懂些拳腳,原來做賊的也有如此苦處!提起二賊,走近人群道:「你們抓住一賊,我卻抓住二賊。」眾人見他小小年紀,提起兩個大人來似抓雞子般的輕鬆,皆感驚奇。一人道:「這位小客官的力氣可真大!」又一人道:「能擒住此等無法之人,膽子也不小!」李信放下二賊道:「取兩根繩子,捆住他們吧!」但見一人取來兩根繩,正是小二,道:「小客官,藝高人膽大呀,我想你何以一人背著大堆銀子遊玩?有如此身手,怕它則甚?」李通道:「這位大哥原先告誡得對,我不知外界兇險,以後還得小心!」小二將兩位一一綁好,仔細一瞧,用手指道:「這人我好像見過,哦,對了,他不是今日來店中喝酒的嗎?」又見他們一動不動,問道:「他們怎不動彈呢?」李信解開二人穴道道:「我給他們封了穴。」小二道:「小客官是武學高手吧?怎不去官府求取功名呢?」李通道:「不敢,本人與官府無緣。」眾人推推搡搡,將三人送上官府。李信仍感睏倦,上房歇去了。李信回房來,檫亮燈,正待寬衣入床,忽見地上躺著兩件物什。一柄輕斧,一把匕首,李信知是二賊留的兇器,拾於桌上,默語:「明日且將此物交給小二,充作審賊物證。」
翌晨,李信下樓用餐,見了小二,交上兩件兇器,說明緣由。小二道:「小客官快用膳,待會兒同我等去領賞。」李信詫異,問道:「領賞?哪兒去領賞?」小二道:「小客官不知道,你抓了賊,立了功。縣太爺說了,抓一賊,賞銀五兩。你抓了兩賊,可獲十兩。我們一同抓獲一人,均分起來,才兩錢銀子,與你是沒比的。」李信哂笑默語:「我沒去過官府,今日藉機瞧它一瞧,開開眼界,看看官府是個什麼鳥樣。那十兩銀子也是要取的。」用畢早膳,與小二一伙人去了縣衙。眾人到得縣衙,入了公堂,但見堂北高掛「明鏡高懸」四字大匾,西東兩側各有「迴避」、「肅靜」招牌打著,招牌之前列了手操大棍的漢子。小二低聲於李通道:「今日要開審那三賊。」李信提起興緻,要親眼見見公堂審人。未久,兩列漢子開始低聲呼叫起來。李信只聽得喂喂嗚嗚的,不知喊些什麼。呼喊之聲剛即響過,一臉色莊嚴、頭頂奇異帽之人走上堂來,坐定案桌后、大字匾下,右手拿著硬木頭於案桌上拍得怪響,帽旁兩根條棒之樣物什晃悠悠地抖得神氣,耍著鳥威風喊話:「將犯人送上堂。」只看一陣問喝嚇打,身旁小二上前交了兇器,之後似乎三賊各人紙上畫了鴨,審案也就完結了。眾人分得銀兩,皆回店去。散堂時,那位坐堂之人特地找了李信,嘉獎幾言,還道是要為國盡忠,早日成材,往後必將鴻圖大展,任得高職,做得大官。
李信離了酒店,趕著上路,想及方才之事,默語:「那位審賊,與我談話之人想必是縣太爺了,他要我將後為國效力,做大官,這豈不是笑話?我是江湖中人,放蕩不羈的,能一本正經地做得來官么?況且我已有壯大天龍之志,無入宦途之意,父親的憂難還等著我去排解呢。」又想起昨晚之事,真夠驚險快意,不知自己竟有如此膽氣。李信騎馬跑了半晌,來幾座山下,山周清靜,山道兩旁多有樹蔭,正值勞累,脫了外套,下將馬來,慢悠悠走著,不時看望山上景緻。片時,隱聞對面一陣鑼鼓聲,似有許多人走來。李信走至道旁等候,遠見四人抬來一頂轎子,前後兩旁皆有人跟,一人打鑼,一人敲鼓,一人吹嗩吶,甚是熱鬧。李信知是娶媳婦的,曾在蒼岩山下見過。花轎過了李信身邊,只往前走了幾步,忽停將下來。李信詫異,這夥人怎不往前走了?但見一壯年捧了兩錠銀,走上山去,到至半腰,喊起話來:「堵大爺,小的們要獻上銀子了。」片時,又見一伙人呼啦啦地下山,手操刀矛。一彪漢走上前,拿起來,交身後一人道:「我等正吃飯,聞得鑼鼓聲,知你們來了,你們也真有誠意,自送上銀來。」壯年人道:「起先商議好的,從這兒過,留下二十兩銀子,現在可以走了?」那彪漢道:「不急,我等還沒看新娘子呢。」其身後人跟著哄鬧,「不錯,看看新娘子」,「如此大喜之日,怎不請我等鬧上一鬧?」一伙人嬉笑下山,往花轎之所去。李信牽馬入林,系一樹上。走近眾人,藏了起來,想看個之所以然。那彪漢走至花轎前,拉開簾幕,吃吃笑道:「這位娘子揭下頭蓋,讓堵大爺與各位兄弟一睹芳容吧?」旁邊一青年,許是新娘兄弟,急怒得似只大公雞,圓瞪雙眼,拳頭捏得咯咯響。其身旁老者死死拉住,要讓他忍住。不知轎里新娘羞惱成什麼樣!壯年人道:「堵大爺,你知道時辰已不早,大家急著趕路吃飯,郎家人也等著新娘,不如晚上你到郎家去喝個喜酒,鬧鬧洞房,不也痛快?」堵姓彪漢不加理會,徑自掀開新娘頭蓋,逗看一番,不住發出嘖嘖之聲,巴望不得上前親一口。說道:「上郎家喝酒就不必了,你們趕著吃飯就快上路吧!我等且和新娘上山聊一聊,日落前自會送至郎家,那是什麼鬼所在我倒忘了,哦,對啦,鄭家莊,到時你們去庄口迎接便是。」壯年人急道:「堵大爺賞個臉!你如此一來,我們失了大禮,於郎家可交待不起呀!」一小賊道:「你這人是蠢笨還是裝蒜?我們大王之意你還不知?他讓你們留下新娘,給他做壓寨夫人,你看著辦吧!」堵姓彪漢道:「我還你二十兩銀子,外加三十兩給送,這位娘子與我,不用嫁給那鄭庄的臭軟小子。也算你們家女人有福氣,跟了我還愁沒穿沒喝?坐在山上享富貴,你看如何?」話聲方落,那青年公子已撲上來,緊扭住堵姓彪漢。彪漢只一腳,便將他踢了丈遠。一小賊趕過去,腳踏胸脯,大刀放項,恫嚇道:「你小子活膩了?這方圓百里,有誰敢動我們大王一根毫毛?」李信一旁看著,默語:「這伙山賊太是無理,得了銀子還想要新娘,今日之事我管定了。」李信昨晚擒了二賊,膽子自是比前壯了不少,何況拔刀相助乃英雄本色,叫他如何能袖手旁觀?即於大樹背後現身,至眾人前道:「你們這幫烏合之眾,欺負弱小,還不快快讓道放人?」彪漢見是一個孩子,交抱雙臂,神態自若,似要管上這閑事,又聽他口聲叫得響硬,想是來頭不小,道:「這位娃娃許是好抱打不平的江湖少俠吧?此事你還是別管為妙,老爺我今日有興,不收你銀兩,白放你下山。若你我打起來,只怕我的拳頭捅得幾個窟窿,保全不了小性命。」那些送親之人正遇兇險,情急萬分,見來了個小孩救助,皆感驚奇,山中小賊只是慫恿彪漢快些打死李信。李通道:「你說你一拳能將我捅個窟窿,你儘管一拳打來,看我如何接拳。」彪漢道:「你小子好好接著,我且用五分氣力,捅你翻幾個筋斗,教訓教訓你這烏龜崽。我說過今日有興,不想殺人,出拳之後,你給我快快滾下山去。」說罷,緊跨幾步,閃至李信身前,右手一記直拳。李信看得准切,身子左移,右臂迅速拗住其肘。彪漢只覺右臂一陣麻木,彎折下去,隨即又覺胸膛猛地被擊,身子離了李信,退跑幾步,險些摔倒。彪漢非但沒打中李信,反倒挨了一掌,吃了一驚,知曉此娃娃不簡單,當下凝神,腳上運力,緊跑幾步,忽騰起身來,往李信胸門飛蹬。李信直想教訓這強豪,暗下運功,等至彪漢靠近,一記狂風掌拍出。彪漢迅時讓掌風卷飛得老遠,摔於地上,受創不小。小賊們見大王當場出彩,憤怒起來,操起兵刃,攻打李信。李信鎮定全神,耍起少林拳腳,手搶刀矛,腳踢小賊。不多時,小賊們盡數躺於地上。李信正待歇下,忽聞一人喊道:「少俠當心。」又覺身後似有一物飛向背心,不假思索,身子前傾,往後一踢。轉頭看時,一長槍飛了回去,恰好插在彪漢肚皮上,頓時一命嗚呼。原來彪漢早從地上爬起,暗下用槍擲向李信,不料讓李信打回,自身丟了性命。李信首次殺人,心中確無準備,但人死了,成了事實,心中只得擔當。沒想手開殺戒在此時此地。眾人也吃了一驚,那壯年人道:「少俠真是神勇,多虧你拔刀相助,那堵大王惡有惡報、罪有應得!少俠賞個臉,隨我們去郎家喝個酒、填飽肚子,我們也好謝你一番。」李通道:「不用了,我還是下山找個酒家。你們快起轎吧,新郎等著焦急。」又對小賊喝道:「你們大王已死,不要再佔山為王、欺壓百姓,往後好好從善。」一夥山賊刀槍弗拿的一溜煙跑了。李信拾起刀槍,盡數交了送親之人。問起嵩山路程,一人告知,往南行約莫三十里可到。雙方謝了,各自趕路。
李信騎馬行過山路,來到集市,找了酒店,吃著飯菜,想及壯年人之語,其口口聲聲,呼我少俠,我原本一個出門公子,一日下來,便成了江湖俠客,我真像一少俠嗎?想來也覺心足,他喜歡俠義之事,夢想做英雄俠士,今日卻倒做成了。得意之處,叫來一小壇酒,痛快地喝起來。快到少林寺,盤算著如何上山:「我只當拜師學藝,有空閑或晚上再去偷譜,豈不妙哉?」思理得通順,心下喜悅,又大吃大喝。
詞曰:
莫怪江湖子,甘願出門旅。
欲想好武藝,須得費心機。
小覷山水惡,此生無悔意。
路上不平事情多,演上俠客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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