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失智
隨紅袖走進養心殿,水隨雲仍保持著身體蜷縮的卧姿昏睡不醒。杏兒撫過他蒼白中透著一抹病態的緋紅容顏,淚水忍不住再次落了下來。
她顫抖著手幾欲將他連人帶被抱起,卻彷彿心疼抽走她所有的力氣。端木修從她身後越過,抱起他率先走出養心殿。「輕點,別弄痛殿下了。」
杏兒緊跟在他身後,對他似乎有一百個不放心。「微臣向皇後娘娘請安。」剛走出養心殿,皇后領著大群宮女太監們浩浩蕩蕩的迎面而來。
「大膽奴才,見了本宮,還不給本宮跪下?」端木修歉了歉身,道:「請皇後娘娘恕罪,微臣有公務在身,不便向娘娘下跪行禮。」
「公務在身?呵呵,本宮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公務呢,原來是送走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啊!快讓本宮瞧瞧是哪個妃子不得寵,才被皇上寵幸一夜就趕出養心殿?」
「是,娘娘。」蘋兒走向端木修,不顧他殺氣縱橫的眼神和枕在他懷中身為皇妃的病嬌美人,不分尊卑的用力向下拉扯水隨雲如絲般柔滑的淡茶色長發,迫使他瑰麗的容顏映入皇后眼帘。
昏睡中的水隨雲柳眉緊蹙,錦被下的身體因疼痛而抑制不住的顫抖,血水止不住的從針口處一滴滴的流出,摔在地上形成一朵朵嬌艷的玫瑰。
他的臉色由白變紫,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氣息漸漸微弱,只靠一口氣勉強維持著生命。
「住手,快放開七殿下!」杏兒不忍水隨雲生命最後一刻還要承受一個丫環的凌辱與折磨,徒勞的一根根掰著蘋兒粗壯的手指。
「我可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懿旨辦事。」蘋兒得意且囂張的瞥了一眼焦急萬分卻又無計可施的杏兒,和殺氣騰騰卻極力剋制的端木修,諷刺般的道。
聞言,端木修已忍無可忍,他一掌震開飛揚跋扈的蘋兒,抵住水隨雲后心,儘力護住那口氣,使他能撐到太醫來為他診治的時刻。
「杏兒,你速去太醫院請張太醫,只有他才了解七殿下病情。你放心,我會將殿下平安的送回未央宮。」「嗯,我先行一步。修哥,殿下就有勞你照顧了。」杏兒邊說邊跑向太醫院,端木修則目送她背影離開。
「反了,反了,一個兩個的都敢忽視本宮的存在!」「微臣不敢,微臣告退!」端木修再次向她歉了歉身,一躍而起,向著未央宮方向飛掠。
端木修縱身躍入院中,推門將水隨雲放置鋪好的床上,撕開被血水浸透的中衣,為他止血包紮。不過片刻,杏兒領著張太醫走進未央宮。
「張太醫,這邊請!」走進寢室,張太醫翻過水隨雲高熱的身體,探了探他微不可聞的鼻息,搖頭嘆息道:「高熱不退,流血不止,生機已逝,救無可救,唉!」
「求張太醫一定要保住殿下性命,他腹中還懷著兩月的身孕。」杏兒和端木修一同跪下磕頭,求張太醫施以援手。
「二位請起,老朽儘力而為。」張太醫拿起藥箱,將一塊軟板塞進他口中,然後將針管刺入水隨雲靜脈血管,另一根與端木修血脈相連,實施大換血……
不過多時,端木修的血液在水隨雲體內產生作用,針口處不再有血液流出。清理完傷口,張太醫為他止血包紮。取出軟板,張太醫喂他服下一粒藥丸。
「這是安胎丸,老朽再為娘娘開一副潤肺散,和之前開的補藥同時服用,更益於娘娘補氣安神。」「請問張太醫,七殿下何時才會轉醒?」杏兒撫過水隨雲仍通紅髮燙的瑰麗容顏,憂心問道。
「半月後自然會醒,但娘娘失血過多且大腦長期處於缺氧狀態,或許會失智,如同八九歲孩童。」張太醫嘆了口氣,他寫下藥方,隨杏兒離開未央宮。
片刻,杏兒抱著一絡葯回到未央宮。她走進廚房熬制,半個時辰后,她端著葯走到床邊,喂枕在端木修懷中的水隨車喝葯。一碗見底,端木修再次扶他躺下。
下朝後,寒風無意中聽到幾個宮女私下談論的內容,顧不得換下朝服就急忙趕往未央宮。「皇上駕臨未央宮!」
「雲妃怎樣了?」他坐在床邊,溫暖的大手緊握著水隨雲胸前冰冷的玉手,轉頭問跪在床前的杏兒。「回皇上,殿下的性命總算是保住了。可是張太醫說殿下醒后可能、可能……」杏兒說著說著,突然大哭了起來。
「可能什麼?說下去!」「是,皇上。」杏兒抹了抹淚,抽泣著道:「張太醫說殿下醒后可能會失智。」「失智?」他凝視著床上昏睡不醒的可人,悵然的道:「也罷,他能保住性命便好。不管他醒后怎樣,朕會待他如初。」
「奴婢謝皇上厚待殿下!」杏兒叩首,向寒風謝恩。「皇上起駕!」「恭送皇上!」寒風俯身吻了吻水隨雲蒼白的臉龐,起身走出未央宮。
寒風走後,未央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冷清清。杏兒打來一盆清水,將半塊毛巾打濕敷在水隨雲發燙的額頭上。
夜已深,寒風獨自來到未央宮,他秉退下人,在水隨雲身側躺下,三更時分又偷偷溜回養心殿,直至半月後。
半月後
未時,寒風批完奏摺起身離開御書房,一路行至未央宮。「皇上吉祥!」杏兒跪下,向寒風行禮。
「杏兒你幹什麼呀,好好的怎麼又要跪他?他是誰呀?」他眨著那雙霧氣蒙蒙的桃花眼,歪著頭問跪在地上的杏兒。「朕是皇上。」寒風雖已做好心理準備,可看到這樣的水隨雲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免禮。」杏兒起身,退至一旁。「杏兒我要吃桂花糖。」水隨雲伸出芊芊玉手,妖異的紫眸透出孩童獨有的純潔光芒。「殿下您身體剛好,不能吃太過堅硬的,杏兒為您做了些桃花糕,殿下嘗嘗。」
她將桌上的那盤桃花糕遞給水隨雲,他舀起晶瑩剔透的桃花糕送至唇邊,輕輕的咬了一小口。「好甜好糯,朕皇上哥哥要不要也嘗一個?」他將自己吃過的送至寒風的唇邊。
「殿下,不可以的。」杏兒板起臉,用手擋住勺子,卻不小心將糕點碰掉。「嗚嗚,杏兒好凶,雲兒怕怕。」水隨雲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好了,雲兒不哭,看朕如何罰她!」寒風拾起地上沾上塵土的糕點遞給杏兒,命令道:「把它吃了!」杏兒拿在手中,心中發怵的將糕點吃下。
「朕的處罰,雲兒可滿意?」「可是掉在地上的東西好臟,杏兒吃了會不會生病?如果杏兒病了,誰做桃花糕給我吃?朕皇上哥哥,雲兒不要杏兒生病。」水隨雲拉拉寒風衣袖,抽泣著,淚水布滿蒼白的臉龐。
「殿下不用擔心,杏兒沒事。倒是殿下您,身體才剛好一點,應該多休息,杏兒扶您躺下歇著。」她輕擁水隨雲雙肩,緩緩的扶他躺下。
「不,我要陪著朕皇上哥哥。」水隨雲儘力掙開杏兒的禁錮,纖長的玉指抓著寒風衣袖,向他懷中縮去。「雲兒聽話,你還病著躺下多休息。朕不走,在這兒陪你。」寒風握著他冰冷的玉手,扶他躺下。
「朕皇上哥哥別走,陪雲兒睡。」水隨雲閉上雙眼,在暖和的錦被中安然入睡。他伸手探探水隨雲額頭,他的高熱依舊。「半月有餘,為何他高燒仍未退去?」
「回皇上,殿下自從傷病過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昨日甚至吐血不止。」「雲妃可曾服藥?」「服了,是奴婢親自熬的。」杏兒走進廚房,將葯末呈給寒風過目。
寒風捻過一點放於鼻下細聞,道:「朕清楚了,難怪雲兒高熱不退,原是被人下了慢性劇毒。是何人如此大逆不道,若被朕抓住,定要他以命相抵!」
「朕皇上哥哥,朕皇上哥哥!」水隨雲睜開妖異的紫眸,四處都尋不到寒風身影,急得大叫起來。「朕在。」寒風轉身步入內寢,坐到床邊輕擁著他。
「咳咳……咳咳……」水隨雲「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一下歪倒在寒風懷中。「紅袖,快傳張太醫!」「是,皇上。」紅袖剛出未央宮,正好撞上前來問診的張太醫。
「老臣……」「免禮,快看看朕的雲妃,他吐血昏迷,還一直高熱不退。」張太醫先探了探水隨雲發燙的額頭,又握住他細若竹枝的手腕為他把脈。
良久,張太醫神色凝重的道:「雲妃娘娘是否服用老臣所開的藥方?」「殿下一直服用,醒前還好好的,可是醒后病情反覆,身體每況愈下,高熱不退,而且吐血不止。」
「這就怪了,服了老臣開的藥方,娘娘的病情雖說不能痊癒,但身體理當有所好轉才是。那葯末姑娘是否保留?」「留了。」杏兒走進廚房,將葯末用紙包好,拿到張太醫面前。
張太醫戴上特製的手套捻起一撮放入鼻下細聞,又叫杏兒拿碗舀一勺清水。將葯末放入水中,片刻后,原本澄清的水漸漸冒出氣泡,還散發著濃郁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