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毒發
春去夏至,六月了,天氣逐漸變熱。這一日,夏翊衡帶著羽凝霜和七皇子夏宇灝到獵場遊玩。
騎馬瘋跑了一日,夜裡,兩人依偎在一起。伏在他胸前,羽凝霜聽著他的心跳一會才說:「陛下,有一日我不在你的身邊了,你要照顧好灝兒和淵兒。」
正擁著懷裡的嬌軀逐漸要睡著,夏翊衡乍聽到這話不由得嚇了一跳,他陡然間清醒了些,忙問:「你去哪?」
「哪也不去。」
愕然,夏翊衡旋即鬆了口氣,笑道:「看你,就喜歡胡說八道。你答應一直陪著朕的,不準食言,不準偷偷溜走。」
無聲地笑了笑,羽凝霜的心情有些複雜,似乎有幾分苦澀又有幾分無奈,頓了頓才說:「我身體弱,或許活不了那麼久的。」
怔住,夏翊衡只覺得心頭莫名地一驚,不禁坐起來問:「霜兒,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生病了?」
「沒生病。」
「那你到底怎麼了?」
「沒有啊。只是……天有不測風雲。」
「胡說!不準說這些。灝兒和淵兒還小,我們有的是日子。乖,別胡思亂想。」
抱住他的脖子,羽凝霜緊貼著他片刻才回答:「你是父親,照顧他們不應該嗎?我只是提醒你。」
無語,夏翊衡拍了拍她的背溫聲說:「行,朕知道了。倒是你,灝兒今日告狀說你不讓他接近那隻麗兔,有偏心兔子的嫌疑。」
「陛下,你不能縱容他。小孩子使壞,專扯兔子毛,那隻麗兔會疼的。」
沒想到她這麼說,夏翊衡覺得很好笑,低聲安撫說:「朕知道你疼愛那隻麗兔。朕讓子航捉幾隻野兔給灝兒。」
「野兔也不行。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欺負弱小,他太不懂事了。」羽凝霜憤然表示反對。
啞然,夏翊衡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得說:「是,你是對的,滿意了吧?」
「我自然是對的。」想了想,羽凝霜高興起來,親了親他的臉才說:「陛下不能過於縱容灝兒,而且不能偏心。」
在獵場消磨了數日,他們才回宮。中途,羽凝霜提出要去小圓湖,夏翊衡便帶著母子倆去泛舟。
並肩坐在船頭,羽凝霜抱著夏翊衡的手臂不做聲。
低頭看看她,夏翊衡有幾分不解,就問:「霜兒,你這幾日為何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累了?」
從發怔間回過神來,她笑了笑說:「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們一起來泛舟,那時也是夏季。」
回想片刻,夏翊衡點頭:「對。那年我們第一次來小圓湖。」伸手摟住她的腰,夏翊衡耳語說:「你喜歡小圓湖,以後朕經常陪你來。一年四季,這裡都有景緻。」
聽著他在耳畔低語,羽凝霜突然覺得心裡很難過,眨了眨眼,強行把眼淚收回去。她不想告訴他殘酷的事實,最後的時光還是歡歡喜喜的度過吧。
之後的兩個月里,夏翊衡享盡了她的溫柔照顧,滿心歡喜。皇帝的心情好,朝臣們無不放鬆了很多。羽珺鴻同樣隔三差五地就能吃到宮裡送出的糕點,高興不已。
八月十七,申時,夏翊衡正在御書房召集康王和閣臣們商議政務,正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武寧急匆匆地進來。
「陛下,皇後娘娘突然昏倒了。」
呆了一下,夏翊衡猛地打了個冷顫,竟突然想起羽凝霜囑咐過自己的話,心頭一驚,他騰地站起身往外走,一疊聲地叫:「御醫,快,去找蕭景之!」
在他身後,閣臣們彼此看看都有些莫名的驚疑。
夏翊轅瞪著哥哥的背影心裡沒來由地泛起不詳的預感。呆立了一瞬,他顧不得避嫌不避嫌了,拔足跟上。
夏翊衡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回嘉樂宮時,蕭景之剛剛趕到。
「發生了什麼事,皇后怎麼會昏倒的?」
宮中侍從跪了一地。
「陛下,奴才不知道。今兒,今兒一直好好的。兩位皇子剛去午覺,娘娘還去修剪花草。可是,可是……她抓住花枝突然不動了,然後就昏倒了。」高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壓著心慌稟報一遍。
「不動!」
「是,當時確實是,是這樣的。奴才們趕忙去醫官署。」
心頭有種莫名的驚惶,夏翊衡穩了穩神才問:「最近皇后說過什麼,或者有什麼反常嗎?」
沒人敢出聲。過了一會羽凝霜的貼身侍女低聲回答:「啟稟陛下,這些日子奴婢經常看到娘娘照鏡子。」
「照鏡子?」
「是。每日陛下回來之前娘娘都會照好幾次鏡子。有一次奴婢忍不住問娘娘是不是對妝容不滿意,娘娘說,說,她說看一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她的眼睛怎麼了?」
「奴婢不知道,娘娘沒再說了。可是奴婢沒看出來娘娘有什麼不妥。」
跟來的夏翊轅在一旁聽著就說:「陛下,該把皇后的飲食查驗一下。」
轉頭注意到跟來的弟弟,夏翊衡沒有趕他出去,思忖了一下吩咐武寧去辦。
兄弟倆在正殿里一起枯等了大半個時辰,蕭景之出來說:「陛下,臣,臣請陛下允許臣妹入宮為娘娘診治。」
攏眉,夏翊衡首肯。
武威大將軍府里,龍遠鳴正拿著一片樹葉逗兒子。蕭藜藜在一旁搗鼓著什麼葯,不時遞給他什麼讓他聞。
蕭藜藜是個獨特古怪的性格。成親后,她不在意龍遠鳴心裡是不是還想著羽凝霜,也不在意他的去向,但很關心他的起居。雖然不再做醫女,她依舊每日研究醫理,搗鼓葯膳,還不時讓龍遠鳴試吃,連帶龍遠浩,程越以及府中護衛,乃至眾人的家眷子嗣都能分享她的成果。龍遠鳴不止一次吃了她配的葯失去知覺然後再次活過來。但他既知她的癖好,不但不以為意還十分配合。蕭藜藜由此更覺得他好。兩人這種奇異的相處方式讓旁觀者暗自咋舌。龍遠浩甚至私下對程越說,以蕭藜藜的個性除了他大哥沒人受得了她的稀奇古怪。
搗鼓了一會,蕭藜藜滿意地停下手,看著藥罐里的汁液正欲說話,侍女急匆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太監。
聽完他的話,兩人同時吃了一驚。來不及細問,蕭藜藜火急火燎地進宮去了。
嘉樂宮裡氣氛沉重。聞訊趕來的淑妃樂書優、慧妃楊嫣侍立在側,悄然看著夏翊衡眉間的陰霾,不知道能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蕭藜藜一來到便進了寢殿,診脈許久又細看羽凝霜的眉間和臉頰上蔓延很淡的灰,心頭震驚。
「哥,這,這,羽姐姐她,怎麼很類似,類似當年。那年那個毒。」
嘆了一聲,蕭景之默默點頭。「我猜測是。你覺得嗎?皇后的脈息強悍得可怕,有種失控感。她不是因為被毒物蠶食以致於生機流逝,而是那些無法被吸納的生機再次泛濫,宛如江河決口。」
蕭藜藜呆了一會才問:「可是我們已經解了毒的,難道她又中毒了?」
「我覺得不是再次中毒,而是類似再次發作。化石之毒奇詭莫名,被譽為三大絕毒之首,或許那毒還有一些詭譎的特性是我們不知道的。我適才用九針之術嘗試疏導卻毫無效果。你還記得當年我們救治皇后嗎?每種方法只能用一次,每次發作都越來越猛烈。」
「那,那怎麼辦?」
「這些年你研究先祖的手稿,有什麼特別殘酷的毒物可以用嗎?」
托腮許久,蕭藜藜懊惱地搖頭:「如果那隻火靈鼠還在,讓它咬一口或許……啊,對了,那盆紫炎幽蘭還養在將軍府呢。」
兄妹倆對視一眼,蕭藜藜急匆匆往外走。
半個時辰后,紫炎幽蘭飛快地送進宮。
與此同時,龍遠鳴進了新建的璇璣坊。得知羽凝霜再次毒發,龍遠鳴心驚之餘尋思著便趕到璇璣坊設法。
此刻主持璇璣坊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儒生,看起來溫文爾雅。他正悠閑地搖著一把摺扇,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聽完龍遠鳴的話,他很驚奇地挑眉問:「毒物?」
「你們之前不是從異寶齋得到了不少劇毒的蠱蟲嗎?」
「對。但錦公子西歸之際,他們跟著回去了,要把通絡草、風露花、各色蟲子全部帶回去。大將軍不是用毒之人,你找毒物為何?到底出什麼事了?」
斟酌了一下,龍遠鳴才說:「皇后中了毒。」
「皇后?不可能吧,誰害她?」
「那是之前中的毒,原本已經解了的。可是,可是今日她突然昏倒,藜藜說她該是再次毒發了。」
「解了還能再毒發說明沒解。到底是什麼毒?」
「化石之毒。」
一聽到那四個字,他騰地站起身來,瞪圓了眼問:「化石之毒?你沒有搞錯吧。」
「沒有。確實是化石之毒。」
「那她,她之前中了化石之毒居然沒死?」
錯愕,龍遠鳴忙回答:「是啊。你知道那毒?」
一拍桌子,儒生丟下扇子問:「你們怎麼解毒的?」
回想了一下,龍遠鳴把找毒蟲,烏雲草,夜弗國花的事告訴他。
聽完,儒生思量了一會才問:「能讓我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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