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景寧宮中。
「侄兒拜見姑母。」白衣公子翩翩如玉,溫文爾雅。
殿中的幾個小宮女偷偷瞄著,聽著男子如玉石般清亮的聲音,好幾個都紅了臉。
姚太后神色淡淡,手握佛珠,平靜地看著他。
「起來吧,賜坐。」
姚之騫這才起身,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抬頭望去。高位上的婦人雍容華貴,雖穿著十分素雅,年近半百,卻依舊掩蓋不了那絕美的容色與超凡脫俗的高貴氣質。
「謝姑母。」姚之騫轉身坐下,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關切道:「父親聽聞姑母身體不適,特讓侄兒前來看看您。」
姚太后神色未變,淡淡道:「勞他掛心了,不是什麼大毛病,許是太累了。」
姚之騫面上憂色不減,「姑母一心禮佛,可要注意身體才是。若是您病倒了,不只是父親,寧王殿下也會十分擔憂的。」
他臉上的焦急太過真誠,竟叫人看不出半分破綻。
「阿彧許久不來宮中看我了,不知他在忙些什麼?」姚太後手指微動,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姚之騫視線停在那佛珠上一瞬,片刻后不著痕迹地挪開,笑道:「彧表兄前日聽聞嶺南那邊出了一位得道高僧,那位高僧雲遊四海,各處講經,這幾日會在嶺南停留一段時間,彧表兄匆匆趕去,希望能為姑母求得一份高僧親手謄寫的佛經,為您求得一份庇佑。」
姚太後手指一頓,眼瞼低垂看著素色錦服上的朵朵蓮花,低聲道:「他有心了。」
……
「今日天氣真不錯,你陪我去御花園裡走走吧!」虞樂瑤扶著腰站起身,一旁的貼身侍女趕忙過去攙扶。
月苓看了看外面的景色,也有些心動,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入宮,也想出去散散心,只是……
「還是算了,你還是讓太子殿下陪你去吧。」月苓這就要告辭。
虞樂瑤一聽不樂意了,嗔怪她:「就走走,你怕他做什麼,他要是沖你發火,我護著你。走!」
月苓與她身邊的大宮女對視一眼,互相瞧見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一行人剛出了宮門,迎面遇上了回來的太子殿下。
虞樂瑤面露尷尬,輕輕咬了下紅唇,先發制人:「阿恆,我在殿中待得有些悶了,讓月苓陪我去御花園中走走,好不好?」
蕭恆聞言,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月苓,月苓迅速垂下頭,低眉順眼地向太子行了禮。
樂瑤抓住蕭恆的手,柔聲撒嬌:「阿恆,我和月苓好久不見,就讓我和她多呆一會吧。」
蕭恆見她的太子妃身體擋在傅月苓前面,一副『你必須要答應我不然我就不開心』的樣子,只得無奈應下:「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就跟在後面,不許上前,我們姐妹要說悄悄話的!」
蕭恆看著往日里端莊溫柔的愛妻今日為了別人跟他撒嬌,心中既甜蜜又吃味,看她堅持的樣子,只得點頭。
虞樂瑤身體錯開,月苓面前沒了遮擋,這才看到太子身旁另外一人,愣在原地,失了神。
「那你先回去吧,其他事我們改日再談。」蕭恆轉身看著陸修涼道。
陸修涼眸色深沉看著月苓,滾了滾喉結,啞著聲音:「我也去。」
「嗯?」蕭恆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是陪媳婦,陸修涼去又是幹嘛。這人什麼毛病?怎麼剛剛還好好的,現在突然像是個傻子一樣。
「這位是?」這幾人裡面只有虞樂瑤不認得眼前這位。
「哦,這位是鎮國大將軍陸修涼,也是三年前把我從大順國敵軍大帳中救出來的人。」
虞樂瑤感激地道了謝,當時他們還未成親,但婚事已經定下,太子奉命去前線慰問,意外被敵軍擄走,若是太子出了什麼意外,不僅她會沒了愛人,整個大梁都會動蕩。
「那陸將軍就一同前往吧,你們有事可以邊走邊說。」虞樂瑤說完便先行離開走在前面。
陸修涼眼神熾熱看著面前的少女。
月苓眸光閃爍,將心中的的百種情緒艱難吞下,微紅著臉,不敢抬頭看,向他福了福身子,低著頭與他擦肩而過。
蕭恆站在原地,木著臉看著陸修涼迫不及待跟上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月苓三兩步小跑追上了虞樂瑤,彷佛後面跟著什麼洪水猛獸。
「跑什麼,你看看,臉都紅了。」樂瑤無奈地抬手幫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髮絲。
月苓輕咬下唇,眼中漾著好看的光,眼神躲躲閃閃,「嗯……沒什麼……」
樂瑤向後看了看那兩個男人,笑道:「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月苓含糊道:「嗯……」
「哈哈哈,你怕什麼,那陸將軍還能吃人不成?」她見月苓臉越發得紅,心中更覺好笑,「好好好,你別害羞,我不打趣你。我們去那邊走走吧,現在牡丹開得正好,你同我去瞧瞧。」
蕭恆與陸修涼並肩走著,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古怪起來。
突然,蕭恆輕笑一聲,肯定地說道:「原來你喜歡傅月苓。」
沒人回應。
「嗤,孤又不是瞎子,剛才你眼睛都快黏到人家姑娘身上了,看她的眼神就好像要生吞活剝一般。」蕭恆雙手背在身後,規勸道:「你把眼神收斂點吧,都嚇著人家了。」
陸修涼皺著眉,低頭看了看掌心,又抬起頭,將手掌虛握成拳,輕輕摩挲了下手指,似是在回憶什麼觸感,有些認命地說:「我控制不住。」
「噗……哈哈哈哈……」蕭恆難得有這麼高興的時候,都是男人,他還能不懂這話里的意思?
「你啊你啊,真是命該如此啊。」蕭恆看了看他,見他自始至終都專註地盯著人家姑娘的背影,心中也是頗多感慨,小聲嘟囔著:「真是冰山不化則已,若是融化,便如那洶湧翻滾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承受他這般濃烈的愛意啊。
「今年的花開的真是好,這可真是稱得上那句話,唯有牡丹真國色。」樂瑤摘了一朵牡丹,輕輕別在月苓的發間,見周圍宮女一個個都看得移不開眼,愈發滿意,「這花戴在你頭上,倒反而黯然失色了些。」
不遠處的兩個男人,一個渾身僵硬,一個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身旁的人。
「咳咳……你可以了。」蕭恆實在受不了身邊這個愣頭青,人家別個花而已,眼睛能不能不要這麼亮!堂堂主將,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像什麼樣子!
蕭恆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本來他還想著和陸修涼說一下京中現在的情形,看這樣子某人怕是沒心情聽了。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姚之騫從太后的景寧宮出來后,心事重重,不知怎麼的,就繞到了御花園的門口。
花香撲鼻,他不喜歡。
剛要抬腳離開,遠處說話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里,越來越近,他停在了原地。
樂瑤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頗為意外,但仔細思量后也覺得不足為奇。
姚太后和姚震是堂姐弟,姚之騫進宮探望太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月苓乍一見到這副熟悉的面孔,心臟猛地收縮,那股窒息的感覺又鋪天蓋地襲來,幾乎淹沒了她。
胸口刺入匕首的地方彷佛又在隱隱作痛,她甚至還能想起血液一點一點流出去的感覺。她震驚地瞪大了眼,手指冰涼,微微顫抖。
陸修涼察覺了她的變化,眉頭緊鎖。
「太子,太子妃。」姚之騫的臉上又掛起了溫潤的笑容,向二位貴人行禮。
「姚公子今日是來看望皇祖母的嗎?」
姚之騫點點頭,「正是,家父聽聞姑母身體不適,囑咐我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
姚之騫轉頭看向傅月苓,她今日身著淡粉色衣裙,頭上還別著朵牡丹,若是別人如此打扮多少會顯得有些俗氣,可偏偏在她身上非但沒有這種感覺,反而更加美艷動人。他溫聲道:「月苓,好久不見。」
月苓低頭不語,貝齒緊緊咬著下唇。
姚之騫眼中閃過一絲晦暗,稍縱即逝,他嘆了口氣,「太子殿下,臣有些話想與傅姑娘單獨說,容臣與她先告退了。」說罷便要上去拉月苓的衣袖。
月苓大驚,往後退了一大步,撞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里,熟悉的氣息包裹著她,身體竟漸漸放鬆了。
陸修涼將她身體扶正,很快收回了手,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抱歉。」
月苓抬頭看著那雙漆黑迷人的眸子,心飛快地跳著,臉閃過可疑的紅暈,輕聲道:「無事……」
站直了身體,轉回頭看向姚之騫,她原本柔和的眼神變得冷淡,語氣客氣,像是避嫌一般:「姚公子,有何事在這裡說便可。」
姚之騫怔在原地,眼中滿是不解,「姚公子?你現在為何這樣稱呼我,我們從前那樣親密,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你我生疏至此?」
「公子慎言。」月苓語氣冷了下去,面露不悅,背後那人離她極近,帶給她極強的安全感,彷佛只要他站在背後,她就能面對所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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